29 (1)
豔鬼的事情解決了之後, 餘燼雲和萬裏又找了好一會兒, 最後才找到了一家客棧。
雖然沒有住滿, 但是只剩下最後一家客房了。
最開始餘燼雲倒是沒覺得有什麽。
畢竟兩個大男人, 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住在一間房也沒什麽。
于是他結了賬便跟着掌櫃的往二樓裏頭的那間客房走去。
等到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掌櫃的剛走。
餘燼雲伸手将門給推開,這個時候少年懷裏的那把劍立刻的“嗖”的一下飛進去, 鑽進了被窩。
速度快的只能看到殘影。
不僅鑽了進去,像是怕餘燼雲搶它地盤,它翻了個身子将被子一裹。
俨然一副這地方它先占着,這裏得歸它的霸道做派。
空氣有些沉默,萬裏咽了咽口水, 明顯感覺到了男人驟然冷下來的臉色。
“……它昨晚跟你睡的時候也這樣?”
餘燼雲額頭的青筋乍起, 沉聲回頭問道萬裏。
“……嗯。”
他剛這麽應道,覺得自己這麽說了有點掉面。
畢竟這是他的劍,他這個做主人的好像一點兒尊嚴都沒有。
想到這裏,怕餘燼雲誤會自己昨晚睡得是地鋪。
萬裏頓了頓,又補充道。
“不過它好像缺個暖床的, 所以我沒睡地上。”
他剛說完,發現這解釋其實更掉面兒。
“……”
餘燼雲深吸了一口氣,也知道現在萬裏要壓制折戟還差得遠, 沒被劍扔出去已經算不錯了。
于是也只是稍微平複了下情緒,并沒有多說什麽。
他眼眸深邃,視線落在了已經躺在被窩裏準備睡覺的折戟。
指尖微動, 餘燼雲捏了一個決。
在光亮閃現之時,一條金色的鐵鏈像是磁鐵似的驟然往折戟那邊過去。
原本惬意悠哉地躺在床上的折戟剛聽到鐵鏈過來的聲響,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便被束縛住了。
那鐵鏈細長,一圈一圈地緊緊纏繞着折戟的劍身。
它試圖飛起來将身上的鐵鏈甩開,結果它越動,施加在它身上的力道越重,如泰山壓頂一樣讓它動彈不得。
“哐當”一聲,它剛一飛起來,最終還是被力道壓的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天玄,今晚麻煩你守着它了。”
餘燼雲餘光都沒有分給折戟一點兒,垂眸,食指點了點腰間的天玄劍。
天玄得到了指示後動了動,然後從他的身上離開。
天玄飛過去打量了一下被束縛着沒辦法動彈的折戟,确定它不會像剛才那樣狠狠劈過來之後這才松了口氣。
它湊過去一點,那金色鐵鏈像是知曉它的用意一樣 ,也跟着立刻纏了一圈在天玄的劍身上。
只不過力道很輕,比起束縛着折戟時候的泰山壓頂,落在天玄身上的重量只能算是輕如鴻毛。
就這樣,萬裏眼神複雜地看着一把劍拖着另一把被鐵鏈束縛着的劍離開了房間。
在離開之前還對着餘燼雲點了點劍柄,像是點頭一般極為有禮貌。
最後甚至還乖巧地帶上了門。
“還傻站在那裏幹什麽?難不成你想要把它叫回來霸占你的位置?”
萬裏連忙搖了搖頭,走過去感嘆了一句。
“師父,你的劍真聽話啊。”
之前還沒有那麽強烈的感受,剛才這麽一對比,天玄的确是太讓人省心了。
“想知道為什麽嗎?”
“想想想!”
萬裏眼睛一亮,以為有什麽妙招,高興地走到男人身邊。
“您說。”
“多揍幾頓就聽話了。”
“……”
他覺得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餘燼雲可能和折戟沒什麽兩樣。
餘燼雲見對方竟然真的信了,他唇角勾起,弧度很清淺地笑了下。
不過只是一瞬,似昙花一現,他很快便将那抹笑意給收斂完全。
“萬裏,你想睡裏面還是外面?”
他将外衫褪去,裏頭就一件薄薄的內衫,貼在他肌膚上只要稍微一看便能夠瞥見其中流暢優美的腰腹線條。
餘燼雲生的很好看,至少萬裏還沒有見到過比他還好看的人。
他沒忍住,多看了對方一眼。
少年咽了咽口水,垂眸移開了視線。
“我,我就睡裏面吧。我睡覺不老實,愛亂動,我睡外邊怕到時候給滾下床了。”
餘燼雲将褪下的衣服放好,坐在床邊讓開位置讓萬裏進去。
少年走過來的時候他睫毛一動,窗戶開了點兒縫,外頭帶進來的夜風微涼,卻還是掩不住萬裏身上的灼熱氣息。
“……你很熱 ?”
“有點。”
萬裏扯了扯衣領,額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沁出了一層薄汗。
他将外衫褪去了之後還是覺得有些熱,不過也沒太在意。
萬裏鑽進去躺下,将原本想着今夜有些冷打算蓋嚴實的被子,這下子只輕輕地搭在了胸口上。
餘燼雲剛才便有所覺察,他現在看着少年異常,心下一動。
他的眼眸轉了轉,而後低頭盯着萬裏熱的染上薄紅的臉看了一眼,最後想到了什麽,抿着薄唇,神情沉默地躺下了。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躺着,除了清淺平緩的呼吸聲,還有外頭呼呼而過的風聲,便再沒有其他聲響了。
然而,過了半晌,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頭的少年難耐燥熱地翻動着身子,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
“……師父,你可以稍微往我這邊靠近一點嗎?”
猶豫了很久,直到少年實在受不住了,這才扭着腿悶悶地開了口。
萬裏臉紅撲撲的,像是掃了一層胭脂。
他的手緊緊地攥着被子,很是難為情。
不是他有什麽奇怪的想法,萬裏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明明很熱,可是只要稍微靠近餘燼雲一點兒便沒那麽難受了。
但是他不敢貿然過去,于是憋了好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可是餘燼雲閉着眼睛沒有理會萬裏,好像是睡着了。
萬裏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氣息後,再次試探着喚了一聲。
直到發現對方還是沒有回應後這才難受的裹着一點兒被子縮在角落裏。
他原想着忍忍就過去了,可越到了後頭他越覺得難受。
就好像在蒸籠裏面一樣,他既覺得熱又想要靠近身旁的人得到疏解。
屋子裏是安靜的 ,就是因為這樣安靜餘燼雲才能夠清楚地聽到窸窸窣窣的被褥和衣料摩擦的聲音。
“……忍一忍。”
餘燼雲其實并沒有睡着,只是氣因為知道少年為何如此而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他閉着眼睛一點兒也不意外萬裏此時為什麽是這樣的情況,現在的少年肯定難耐地又怕發出太大聲響吵醒他而緊緊地攥着被子。
“那豔鬼為了蠱惑你給你染上了魅毒,這東西你沾染太多我還能給你逼出來,但是你身上的量太少了反而沒辦法驅散。”
這種東西即使是沾染得多了,逼出來也是會有殘餘的。
而且現在萬裏身上的量很少,逼也逼不出來什麽。
這種量對于一般的修士來說,完全屬于不痛不癢的程度。
只不過因為萬裏屬性是火,再加上純陽之體。這魅毒哪怕是少量,在他身上也能發揮原有量好幾倍的效果。
如火上澆油一般。
“師,師父,你可以別說話嗎?”
本來就忍耐的很難受的少年,在聽到男人的聲音後更加難受。
餘燼雲的聲音一直都是沒有什麽起伏的,清清冷冷,如天上月一般。
可這個時候對于忍受着燥熱的萬裏卻是一種甜.蜜的折磨。
他的聲音壓抑而微微顫抖着,喑啞低沉,一點兒也沒有平日裏的清亮。
“你現在……光是說話就讓我受不了。”
“……”
餘燼雲閉了嘴。
空氣瞬間安靜地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夠聽清楚,其中也包括少年壓抑着的,有些粗重的喘息。
餘燼雲側過身子,竭力忽略着萬裏。
他是這樣打算的,因為他也沒有法子,想着這種程度忍忍應該就過去了。
餘燼雲這麽想着,卻在這個時候聽到身後少年從唇齒之間溢出的細碎呻.吟。
“唔……”
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如平靜的湖面忽然吹起了一陣微風,漾出了淺淡的漣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萬裏都要被這熱燒糊塗了的時候,他聽到耳邊有一聲細微的嘆息。
随着外頭的夜風一并進了他的耳朵。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落在了萬裏的腰側,最後只是從後面圈住了少年的身子,之後便再沒有其他動作。
“……這樣好點沒?”
“……嗯。”
萬裏此時的聲音像是小奶貓一樣,這樣簡單的碰觸讓他稍微找回了一點兒清明。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靠的這麽近,一直不怎麽喜歡和外人有肢體碰觸的餘燼雲意外的發現并沒有那麽的難受。
即使是隔着被子,但是他也能覺察到自己對和萬裏的接觸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排斥。
少年的身體很熱,隔着被子雖然摸不到,可他裸露的脖頸處的灼熱因為距離很近還是帶給了餘燼雲。
“連只豔鬼都對付不了,這一個月你不好好努力的話,之後的摘英會你指不定要給為師丢多少人。”
餘燼雲皺着眉在感覺到少年明顯好受了些後這麽說道。
他想着轉移點兒注意力,便盡量用漫不經心的語氣提及這件事情。
他的氣息清冷,噴灑在萬裏的後頸處,引的少年的身子不自覺地顫抖了下。
“……還難受?”
男人原本還想要再接着說什麽的時候,發現了懷裏的萬裏的異樣。
“好,好多了。”
萬裏縮了縮脖子,被剛才餘燼雲的氣息弄得尴尬了些。
可能因為魅毒沒褪散,他對于一切的感知都很敏感。
男人的氣息讓他覺得一股電流從脊椎往上竄,酥酥麻麻的厲害。
在氣氛又安靜下來了之後,半晌 ,少年在餘燼雲的懷裏又不自在得動了動。
“你又怎麽了?”
餘燼雲聲音沉着,少有的流露出了些許不耐煩,但是仔細聽的話,更多的則是無奈。
“……沒什麽,就是有點熱。”
他聽出了餘燼雲語氣裏的不耐,于是不敢再亂動了。
的确,兩個大男人蓋着被子還靠一起不熱才怪。
餘燼雲聽後眼眸閃了閃,然後将環着少年的手不着痕跡地松開了些。
“這樣好點了沒?”
“師父……”
“松開了我又難受。”
“……”
……
隔天一早起來的萬裏有些尴尬,倒不是因為之前他們兩人親密了點兒的舉動。
而是他想起昨晚上自己一會兒熱一會兒難受的,折騰了餘燼雲許久,擾得對方一宿都沒怎麽睡。
他擡眸看着和平日一樣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麽異樣情緒之後他才暗自松了口氣。
少年看着天氣不錯,于是起身順手将窗戶打開。
外頭的陽光正好,一下子就灑滿了整個屋子。
打開了窗戶,外面人聲嘈雜,很是熱鬧,這讓萬裏下意識得從窗戶外探出頭往下面看去。
昨晚來的時候還陰森毫無生氣的沭河,在白日時分似乎和普通的城沒什麽兩樣。
街道兩邊叫賣的商販,早點鋪裏蒸的香噴噴的包子饅頭。
還有之前禁閉的各家各戶的門扉,也在這個時候大打開着。
河邊栽種着的柳樹枝條柔曼,如少女的纖細的腰肢一般。
人們三三兩兩走在街上,交談聲音不絕于耳,熱鬧極了。
要不是這個時候他所看見的房屋建築和昨晚看到的一樣,萬裏都要以為自己眼花了。
“我還以為這裏白日也和晚上一樣寂寥呢。”
“這裏雖然妖獸時常出沒,不過白日時候它們一般不會出來。”
餘燼雲眼皮掀了掀,順着打開的窗戶看了一眼這麽解釋道。
“那既然現在沒有妖獸,我們出去也沒用啊。”
少年疑惑地摸了摸後腦勺,不明白為什麽餘燼雲一大早就把自己給提溜起來。
之前餘燼雲就告訴過他,這一次下山是來歷練的。
他的劍只斬鬼怪妖獸,既然白日沒有什麽情況那還出去幹什麽?
聽到萬裏這話,沒有對妖獸的畏懼,自然的就像是在聊今天天氣如何一般。
這讓餘燼雲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你倒是不怕,之前有斬殺過什麽作惡的妖獸嗎?”
“沒有。”
萬裏不知道為什麽男人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也沒多想,順着話題回答。
“雖然我沒有斬殺妖獸的經驗,不過我之前和林二娃子上山采菌子的時候倒是獵過幾只野兔。”
他回想起了烤野味的美味,咂了咂嘴,同時也摸了摸餓癟了的肚子。
林二娃子?
“林晦?”
“不是,是之前村子裏的朋友,人挺好的。”
萬裏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兩個人是一個姓,突然的,他想到以後如果叫林晦[林二娃子]的話,那場面一定莫名有喜感。
“……幸好你不叫什麽萬二狗,萬狗蛋,不然光是聽名字我可能就不會搭理你的,更別提拜師了。”
“……”
萬裏以前看餘燼雲在外人面前還挺高冷沉穩的,處久了發現對方的腦回路少有的能和他搭在一起。
之前大部分時候能接他的梗,現在自學成才,居然還能吐槽了。
“妖獸的确白日不會出沒,可這并不代表你白日就沒有事情做。”
男人見對方被自己噎住了見好即收,沒再接着調侃,轉而繼續最開始的話題。
“你現在的能力有限,不可能解決大部分的妖獸。一會兒你跟我去看看張貼在城門附近的告示,選一個你能對付的難度的告示揭下來。到時候拿着告示去找對應負責人就成了,他會把知曉的信息告訴你,這樣你就不用浪費時間一通亂找了。”
沭河背靠這一片森林,在那裏面栖息着很多種類的妖獸。
不過并不是所有的妖獸都傷人,當地的衙門或者商賈一般張貼需要斬殺的都是行跡惡劣的妖獸。
吃人的,踐踏莊稼的,都屬于後者,是需要肅清的存在。
這些妖獸人類沒辦法對付,所以一般都是留給像萬裏這樣在人間歷練的修者的。
這樣解釋了之後萬裏才算明白,他捏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後贊同地點了點頭。
剛想要再問些什麽多了解下的時候,外頭“哐哐哐”的金屬碰撞的聲音驟然響起。
萬裏心下一驚,慌忙跑去将門給打開。
昨晚掙紮得累了的折戟今早一醒過來又開始折騰了起來,它暴躁的想要甩開身上的鐵鏈,最後什麽都沒掙脫開來,倒是帶起的鐵鏈條子猝不及防,狠狠地砸到了正靠在欄邊休憩的天玄。
剛才那金屬碰撞到的聲音便是鐵鏈砸到天玄的聲音。
天玄休息的好好的,被一下子砸清醒了,它慌忙猛地飛到半空躲開這亂甩的鏈條。
不想往後剛好撞到了萬裏的懷裏。
萬裏怕它摔倒連忙伸手接住了它,見它劍身沒有什麽破損後松了口氣。
“師父,你把束縛在折戟身上的金鏈解開吧。都綁了一晚上了,它肯定很難受。”
少年回頭對餘燼雲請求道,順便将懷裏的天玄劍遞給了對方。
餘燼雲其實也并沒有打算一直束縛着折戟,他視線淡淡掃了一眼還在亂動的折戟。
他慢慢擡起手,那金鏈便一下子離開了折戟,“嗖”的一下回到了餘燼雲的衣袖之中不見了蹤影。
沒了束縛的折戟惱怒地飛了起來,猛地朝餘燼雲方向撞去,寒光凜冽,光是看着就知道這一劍落在身上有多疼。
天玄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飛出男人的手中生生地擋住了折戟此過來的一劍。
這兩把劍雖說都是生了劍靈的寶劍,按理說力量應該相當。
可天玄在餘燼雲身邊太久,得到的淬煉比起折戟的要多,在技巧上要比只會用蠻力的折戟好太多。
它四兩撥千斤的便将折戟揮開,然後又乖巧地回到了餘燼雲手中的劍鞘裏。
折戟在劍冢裏當慣了大哥,從來都是欺負別人的主兒,哪裏受過這樣的氣。
它氣的劍身顫抖,蓄力打算狠狠過去将天玄和餘燼雲一起劈成兩半。
萬裏像是先一步預知到了它的動作似的,在它還沒有來得及劈過去的時候連忙伸手将它抱在懷裏不讓它亂來。
“不氣不氣,我知道你是最厲害的劍,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讓着點他們吧。”
萬裏學着之前看到婦人哄孩子的口吻輕輕地摸了摸折戟的劍柄,把它這裏當腦袋似的安撫着。
“而且我現在姑且算是你的主人,你好歹給我個面子……”
剛才還穩定的情緒,在聽到這裏折戟不高興地又開始動了起來。
“哦不,你是大哥我是小弟。你小弟我晚上要去斬妖除魔,大哥你先別和他們置氣,省着點力氣幫幫我成不?乖奧。”
[哼。]
懷裏的劍沒再動了,而萬裏的腦海裏突然聽到了一個傲嬌的聲音響起。
幾乎不用多想,他就已經認定這聲音是折戟的。
“師父,我剛才好像聽到折戟說話的聲音了……”
雖然只是一個氣音。
“折戟和天玄都是生了靈的劍,你和他接觸了一兩天,熟悉了它的氣息後便能夠聽到它說話了。”
餘燼雲說到這裏,擡起手點了點少年的額頭。
“不過這并不是真正的說話 ,只是意識轉化成了語言傳達給了你的靈識罷了。”
而接受信息的,便是少年的大腦。
萬裏似懂非懂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那師父你是不是也能聽到折戟的聲音?”
“這是你的劍,我自然是聽不到的。”
不過之後化形成人便能聽到了。
後面的話餘燼雲并沒有說出來,這對于現在的萬裏來說還早了些。
劍生了靈,但是能不能幻化成人一定程度上是取決于劍的主人的。
“既然它安靜下來了那便走吧。”
說着 ,餘燼雲便邁着大長腿下了樓 ,也沒有停下來等萬裏。
萬裏見他走了連忙跟了上去,生怕離遠了便會遇到像昨晚一樣的事情。
餘燼雲帶着萬裏吃過早飯之後,第一時間便往城門口張貼懸賞告示的地方走去。
這裏人很多,比早上早點鋪旁邊排着買包子的人還要多。
人頭攢頭着,黑壓壓的一片,在外圍站着的萬裏一眼望去都看不到裏面什麽情況。
“這些都是來歷練的修者嗎?”
被擠出來好幾次的少年放棄了掙紮,他在外頭踮起腳看了一眼,回頭這麽問道。
“也不全是,有的是民間賞金獵人,不過他們接的一般不是什麽妖獸,而是護送商隊運載貨物的告示。”
餘燼雲擡眸往裏面看了看,倒也不急,拿着之前不知道從哪裏收集好的妖獸圖鑒掃了一眼。
另一只手擡起,一只毛筆憑空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那筆的筆杆是黑色的,上面隐約有一兩行金紋,萬裏看不真切。
可那靈光耀眼奪目,一看就不是凡物。
“我們在外面先等等吧。”
哪怕餘燼雲想要進去是一件多麽不費吹飛之力的事情,可來了人間就得懂規矩,講究個先來後到。
“萬裏,你看看為師給你圈出來的這部分妖獸,到時候你去揭告示的時候對着從這裏面找就成。”
男人将手中圈好的妖獸圖鑒遞給了萬裏,少年剛一接過,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查看的時候,懷裏之前被順毛了的折戟動了動。
它劍身前傾了點兒,一人一劍就這樣一起将這圈出來的部分看完了。
“……師父,這些真的都是我的能力範圍嗎?”
萬裏盯着上面光是看圖片就兇悍吓人的妖獸,心裏有點兒沒底。
“我怎麽覺得随便來一個都能把我撕個粉碎呢。”
“你沒覺得錯。”
男人微微颔首,沒有一點兒安撫對方的打算。
他骨節分明的手揮了揮,手中的那只毛筆一下子便如雲霧般消散不見了。
“這的确不是你的能力範圍,但是卻是它的能力範圍。”
它,自然值得是折戟。
“……師父,我知道我弱,可是我也是立志要成為天下第一劍的人,你這樣說未免太傷人了。”
萬裏也沒反駁這一事實,他耷拉着腦袋,少有的沒什麽精神。
“再說了,這一次下山歷練的是我又不是折戟。”
餘燼雲長長的睫毛下有一雙深邃如海的眸子,他餘光瞥了一眼抱着折戟有些沮喪的少年。
“我并不是在故意調侃你。”
“萬裏,你要記住一點,你是劍修。劍的力量便是你的力量,你們兩者不能有太大的差距。”
“你現在得去适應,去感受折戟的力量。正如人能磨劍,劍也能磨人。”
餘燼雲的話有點兒過于深奧,平日裏腦子就不怎麽能跟上這個世界思維的少年也只聽得似懂非懂。
不過他明白了一點,現在他還是太弱了,得去适應劍。
這樣才能有所成長。
随着時間的推移,等到正午時分,太陽高高懸于正上方的時候。
挨不了炎熱的人已經離開了好些,見沒什麽人了之後萬裏這才從一旁的亭子下面鑽出去。
餘燼雲只是在一旁看着,之後的事情他不會過問,也不會插手。
他一襲白衣,就這樣挺直着背脊在一旁坐着,劍眉入鬓,面容冷淡,有一種說不出的孤高感。
他看向快步往告示那邊過去的萬裏,視線淡淡的,剛準備收回來的時候。
意外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準确來說,只是服飾熟悉罷了。
這邊的萬裏對着圖鑒找了好一會兒,現在圖鑒裏被圈的部分基本上都沒有了,他花了好些時間才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妖獸懸賞的告示。
是圖鑒裏有的。
少年踮起腳馬上要夠住的時候,視野裏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也撞了進來,和他的手一起,同時碰觸到了那張告示。
“……”
萬裏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只手,骨節分明,連指甲都被修剪的很幹淨。
他頓了頓,這才順着手回頭看向了身後。
是一個穿着白色衣袍,外頭披着金色袈裟的俊美少年。
他眉眼柔和,皮膚也白皙細膩,一只手上拿着一串佛珠撚着,光是姿态就讓人瞧着忍不住想要磕頭跪拜。
少年給人的感覺像是平靜無波的湖面,有落花從湖邊懸飛而落,最後慢慢地落下,似乎也沒辦法驚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萬裏回頭看去的時候,恰好也和對方的眼神撞上了。
少年撚着佛珠的手一頓,薄唇微啓,朝着他微微颔首。
“真有緣呢,看來我和施主選中了同一張告示。”
連聲音也好聽,像是清泉撞玉石般清透。
不過比起眼前少年的容貌,萬裏從一開始注意到的便只有對方的腦袋。
光禿禿的,一根頭發的沒有,只有幾個戒疤。
聽之前缙雲的一些弟子說過,這和尚頭上的戒疤比較多,就意味着本身戒掉的東西也就越多,還能懂得更多的佛法。
在剛開始出家之時,頭上是沒有這種戒疤的,只有等到後期對佛法有所領悟的,經得住考驗的人才能擁有戒疤。
也真正的代表了其清心寡欲的程度。
萬裏大致數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看起來年紀和自己相當,竟然有五個戒疤。
看來應該是一位極為有天賦的佛修了。
“哈哈哈是啊,真有緣呢。”
萬裏這麽幹巴巴地回了一句,他摸了摸後腦勺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好。
“那個,雖然我們是同一時間拿到這張告示的,但是小師傅能不能将它讓給我?主要是我找了半天,能夠符合我要求的就只有這個了。”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因為暫時找不到其他的目标了,他也不介意将這個讓給對方。
依照萬裏原本對佛修的印象,他以為自己提出了這個請求之後對方十有**會答應自己。
不想這小和尚垂眸撚了撚佛珠,思索了一會兒,極為堅定的搖了搖頭。
“施主,這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在貧僧解決範圍的告示。”
“……”
這可麻煩了,看來他們兩人都沒有收手的打算。
總不能打一架吧?
還沒去找妖獸就先在這裏打個兩敗俱傷,怎麽想都覺得不理智。
萬裏還算理智,可懷裏的折戟卻完全沒有這種商量的打算。
它猛地從少年的懷裏飛了出來,想也沒多想,對着小和尚就是一刀。
“等……卧槽?!!”
萬裏在折戟從自己懷裏飛出來的瞬間就感覺大事不妙,他剛伸手準備制止它的弟弟行為的時候。
不想面前的小和尚反應比他更快,撚着佛珠的手擡起,生生地接住了折戟的這一劍。
“……”
空手接白刃,今日算是領教了。
“這是施主的劍?”
他真切的感受着折戟如此強勁的力道,低垂的眉眼擡起,直勾勾地注視着萬裏。
“和施主不大一樣,戾氣太重。”
“抱歉抱歉,它之前被關了太久 ,現在剛出來有些壓制不住自己的天性。”
萬裏連忙上前将折戟給拽回了懷裏,一臉歉意地說道。
“你的手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少年的視線擔憂地落在了對方的手上,不過還好,依舊白皙如玉,沒有一點兒傷痕。
“無礙。”
他見折戟在萬裏懷裏,依照它的力量少年這點兒力氣是沒辦法壓制住它的。
但是似乎怕傷到萬裏,折戟雖然周身靈力躁動,卻還是乖乖的沒有再動彈了。
“這串佛珠是我的貼身法器,剛才劍落下的瞬間便護住了我。”
小和尚這麽解釋道,并沒有太過在意之前的事情。
遠處坐着的餘燼雲看着兩人一來一回尬聊着,面上沒什麽情緒。
他擡頭看了看天,再這麽拖下去時間可能就有些來不及了。
“既然你們同時拿到了告示,那便一同前去吧。”
男人的聲音冷冽,因為坐在亭子裏,外頭的陽光和裏面的陰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光影之中,他的眉眼似乎也變得冷淡了些許。
“此時再不揭告示的話,當晚可能很難回來了。”
萬裏倒是沒什麽意見,只是他不知道小和尚同不同意。
他看向一旁的少年,眼神帶着詢問。
小和尚視線沒落在萬裏身上 ,他逆着光看向了在亭子處坐着的餘燼雲。
手中的佛珠一下一下地撚着,面上平靜,看不出來什麽情緒。
“小師傅?”
“……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萬裏開口喚道對方的時候,少年垂眸收斂了視線。
他似乎有什麽話要說,最後微微頓住了幾秒,這麽淡淡地回道。
就這樣,萬裏和虛雲,也就是剛才和自己一同揭了告示的那個小和尚一起,在從會所得到了妖獸确切分布的信息之後,便一起往森林南部走去。
兩人算是臨時組的搭檔,也不是多熟絡,一時之間他們只并排着走着,一路上都沒說上幾句話。
氣氛有點兒微妙的尴尬,萬裏撓了撓面頰,想着他們一會兒要一起行動,如果一直不溝通的話很難配合。
他思索了半天,也不知該聊些什麽拉近關系。
正在他想到頭禿的時候,陽光從樹葉之間的縫隙落下,落在了虛雲的袈裟上。
金色的袈裟本就晃眼,在陽光的映照之中更加引人注目。
那光亮反射,落在了萬裏的眼裏。
這萬裏靈機一動,算是找到了個突破口。
“虛雲,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虛雲聽到這話 ,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擡眸看向萬裏,等待着對方的下文。
“你們佛修到凡間歷練也和我們劍修一樣嗎?”
“因為我們劍修要提升修為的話主要是練劍,比如斬殺妖獸,這樣能讓我們很快成長。那你們呢?你們佛修也和我們一樣,靠斬殺妖獸來提升修為的嗎?”
在一般人的印象裏,佛修和這些殺戮是沾不上邊的。
如果一開始萬裏是一時興起想要找個話題聊,那麽到現在他算是真正的好奇了。
虛雲搖了搖頭,眉眼慈悲,在陽光斑駁下有種莫名的柔和。
“阿彌陀佛,我們佛修自古以來都是以慈悲為懷,這些殺戮我們自然是能避則避。”
他雙手合十,好像光是聽到了萬裏剛才的話就覺得是一種莫大的罪過一般。
“……是嗎?”
萬裏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在見着虛雲默念了幾遍他聽不大懂的經文之後,沒忍住還是将自己心裏的疑慮問了出來。
“可是你和我接的是同一個任務,我如果沒看錯的話……”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将手中的那張告示拿起來仔細看了看。
這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的是[斬殺赤火蛟]這五個大字。
萬裏将上面的字遞給虛雲瞧。
少年看了一眼後連忙避開了視線,好像上面寫的不是字,而是蛟龍血肉模糊的畫面一般。
“阿彌陀佛,貧僧雖揭了這告示,卻并不為斬殺而去。”
虛雲眼眸清澈,好似一塊寶石般沒有絲毫雜質。
“佛曰萬物皆有靈,我希望以感化為主,如若它能夠放下屠刀回頭是岸,這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呢?”
這聽着似乎沒什麽問題。
可萬裏轉念又想,覺得如果妖獸是那麽容易感化的,那這還用得着張貼告示來斬殺嗎?
“……如若它執迷不悟,沒辦法感化呢?”
少年下意識的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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