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迷失沙丘(一)

邊城去往花城的必經之路,必須在迷失沙丘走上半日,而這迷失沙丘是花城人抵禦外敵的天然屏障。

每隔半個時辰,沙丘上便會刮起方向不定的風,趕路人常常因此迷失方向。

自然,花城的人都知道如何走出迷失沙丘。玉德便找了個花城人來指路。

“九殿下,前頭,前頭有輛牛車!”

這沙丘本就常刮起沙,映着東處的朝陽,揚起沙塵,只能隐約看見個影子,但從聲音判斷,應該不是馬車。

“是不是……歐陽若虛的人?”

“不可能。”那輪廓愈發清晰,像是就是奔着此處來的,“你帶其他人趕緊趕路,我去看看。”

“殿下,還是派些人保護你吧。”

“不必。”

他拉緊缰繩,馬仰首一叫,馬蹄聲嘀嗒嘀嗒由緩而疾,朝着東方駛去。

東邊的日出,灑向這沙丘,暗黃發澀的沙變得金黃,是這光讓這迷失沙丘有了生氣。

飛揚起的沙石,他與那牛車相向而行,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他武功底子不好,要是硬拼,絕不是他的對手。

只能用弩箭,百米之外,射出關鍵一箭。

他們相隔不遠,沙漠中的牛車前行不快,一箭命中的幾率更大。

眼看着還差百米,因那揚起的沙,還是看不清人,只能朝着模糊處随意射了一箭。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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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牛的叫聲,叫得有些凄慘,看來這一箭,直接射入牛的大腿。

好在馬車翻了,那人也被壓在馬車下難以動彈。

他緩緩走近,從車下慢慢爬出一個身影……愈發的熟悉……

“全勝?!”

沈全勝這身形卡在牛車縫隙裏自然不能動彈。

“全勝,我幫你搬開!”玉德一躍跳入坑中。

“不用。”

話音剛落,全勝身子一轉,重新縮回牛車下,只聽見木板不停吱呀吱呀作響。突然一下,全部蹦來。

這土坑中,那一個與坑相齊的女子灰頭土面扒拉着上來。

一身素色衣裙,用力一抖,沙與風合在了一起,迷了眼。

“咳,咳……”玉德吸進了沙。

她四處張望着,“牛呢?”

的确,除了被她一掌擊碎的牛車木板外,牛早已失了蹤影。

當然,這哪是此時該考慮的問題。

玉德頭疼,“要不是那箭稍稍偏了,你可就沒命了。”

她拍掉身上的土,輕松說道,“就你那射箭,就算是百米之內看清我,也未必射得準。”

玉德本欲還嘴,卻又忍住,“我可沒同你開玩笑,如今兩軍交戰,在這兒可能會分分鐘沒命的。”

她擡眸,盡管這連關心都算不上的話,卻讓她心頭一暖。

“那日,我去你府上找你,從你丫鬟口中聽到,你已來了邊城。”

“丫鬟?”玉德素來讨厭女子,全府上下都是男人,哪裏冒出的丫鬟?

全勝解釋道,“是個會點武藝的小妮子,還想對我下毒手,被我教訓了一頓。回去,你可不能輕饒了她!”

“我定把她辭退了……”武林高手……玉德笑。

“對了,你還沒說,你來找我,是要說什麽?”

她回過來,說道,“那日我進宮,去風吟殿看望顏宋,聽見了太子說要将顏宋帶到邊城。”

“太子和那女人!?”他臉色有些吃驚,他倒是越來越佩服那個女人,不僅與二哥八哥,如今就連太子也一同勾搭上了。

“我怕太子對顏宋有所圖謀,邊城大亂,她不會武功。當然,也,也擔心,擔心你……”

她沒打算說的最後幾字,一個沒留意,結結巴巴一并說出。好在玉德根本沒在意。

他嘀咕着,“原來,太子已經知曉。”

他的樣子像是忽然松了口氣,太子這一出,原本打着向父皇邀功的心思,倒着實幫了二哥一把。

當初二哥死活不願将顏宋帶來,才會讓找歐陽長世變成難事,沒想到那女人來了,二哥也許就不用送死。

全勝探着頭,“知曉什麽?”

他湊過身子,雙手從她腰間滑過,盡管那腰太粗,腰上肉太多,可是還是覺得暖和柔軟,像是陷入一軟墊般舒服。

他輕聲在她耳邊,用從未有過溫柔的語氣對她說話。

“全勝,知道嗎,也許,這場戰要結束了……”

她的心軟了,像是将鮮血也一同融入他的身子,來獲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如若從未擁有,就不必惋惜追憶。

當初一刻,一念,都讓那份心意再也無法收回。

……

正午,太陽當頭,小鎮恢複了以往的寧靜,除了還有不願離開的住戶,以及不斷從邊城來的難民,其餘百姓都已随着玉德轉移到花城。

小鎮裏,大家不敢走在街上,即便是白天,也都是門窗緊閉。

也不知巷尾誰大喊一聲,“太子殿下駕到!”

惹得大家探出腦袋看。巷尾的馬車經歷這三日的颠簸,有些磨損與老舊。但依舊可以從這陣仗辨認出來此人來頭不小。

“此人真是太子?”

大嬸眼神不好,只能眯着眼,朝着帳中張望,是能大致看見一輪廓。

“應該,前幾日我收到上頭消息,此次邊城與陳國一戰已經交予太子與二皇子。二皇子昨日已到,這位怕就是咱玉都的太子殿下了。”

先頭馬車一過,大嬸眼一亮,“這,怎麽是兩輛馬車?還有誰?”

鎮長也不解,瞧見這馬車內是個女子,“太子此行難道還帶了女眷?”

此言與那女子的出現,頓時消磨了大家的好感。

“這兩軍交戰小鎮,莫不是當做了游山玩水的地?真不知朝廷派這深宮太子來有何用處?”

鎮長皺眉,自知此話不能亂講,“你也別怨了,要不,還是等明日二皇子的安排……”

太子剛來的第一日,便因為這多出來的一輛馬車,讓衆人猜疑不斷。不僅如此,鎮內還多了傳聞,這女子是太子的寵妾。

“是殿下放出的消息?”

幾日的奔波後,他躺下那張軟榻,緩緩将眼簾合上,這幾日難有的舒服。

許久才從中回過神,“你是覺得寵妾這名分不夠?”

也不知是他天生就看不順眼的模樣,還是他每次讓人又氣又恨的話,讓她都不知接什麽是好。

“顏宋只是覺得,引出歐陽長世有諸多辦法,招搖弄得人盡皆知,或許會适得其反。”

他的眼緩緩睜開,朝她看,“你有更好的法子?”

她遲疑片刻,低首,“顏宋……沒有。”

她本就不想長世表哥因她露面,何來的什麽法子?她不過是覺得,自己名聲本就因玉恒婚宴那次被坊間恥笑,今日要是再牽連一個玉都太子,往後還有什麽顏面回去。

良久……玉乾才換了個姿勢,從床榻上坐起,“那好,便随了你的心思。”

“來人!”

“奴才在。”風塵跪于他床前。

“你趕緊去找鎮長,就說,關于顏姑娘是寵妾一事純屬造謠,但凡以後,有以此造謠生事者絕不輕饒。”

聽出他的語氣中的堅定,是什麽讓他如此好說話,就因為那個軟榻,似乎太子躺在軟榻上的心情都還不錯。以後,要是有什麽難事,都要等他上了軟榻再說。

“此外,告訴他顏姑娘是外交使顏太傅的後人。”他擡眸,那一刻的分明是笑眼,“本王傾心已久,早已納入東宮為正妃。”

“殿下……”早該知他不會。

他勾唇時朝她投之笑意,“如此,顏姑娘可還滿意?”

顏宋撇過頭,軟榻上的太子并非什麽善人,而是更加流露他原本陰險小人的模樣。以後,她說什麽,也不會在他躺在軟榻上的時候,同他說話。

畢竟她不想再被他戲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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