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中秋宴(五)

卷耳……

玲珑接着講着,“還記得當時我是怎麽說的嗎?”

“卷耳一篇,在毛詩中有獨特一解,講的是後妃之德,而非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而不顧別人的生死。”

顏宋此時已經瞠目,這不可能,面前那人,怎麽可能是沈全勝。

“你,你還知道什麽?不,你怎麽會知道這些的?”

玲珑坐在廊道的椅子上,就如同那時放學,一同聊天的他倆,交換着雙腳的位置。

“顏宋,不必再懷疑了,我是全勝,沈全勝。”

“沈,全,勝。”那雙眼睛不會騙人,因為只有沈全勝的眼會流露出星光。

她一下抱住她,雖然沒有了以往的手感,但她知道那股熟悉的味道是沈全勝獨有的。讓她再次确認,面前這人就是那個失蹤了半年的沈全勝。

她忍住眼淚,卻沒法忍住那嗚咽的嗓子,“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哪裏!又怎麽成為現在的樣子?還有你和周國公主……”

她見顏宋激動的樣子,“別急,這些事我慢慢和你說清楚。”

“那日,爹爹打了我,我很是生氣,跑到了山上,卻不幸遇到了一群山賊。”

“山賊?”

“原本,一些山賊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但他們下手實在恨,身上還配了石灰粉,我看不清路,又被他們打得遍體鱗傷,實在沒辦法,就從山上的一處山崖跳了下去。”

“你瘋了,不要命了!從山上跳下去?”

玲珑搖頭,“不,就是因為要命,我只能從山崖逃,我知道那裏的山壁上附着藤蔓,只要我抓住它便可以保住一命。”

她松了口氣,“那你為何不等那些人走了之後,順着藤蔓爬上來,回府報官?”

玲珑輕嘆一聲,有些無奈,“算是我武藝不精吧,拉住藤蔓之後,手使不上勁,沒堅持多久,就又掉了下去。”

其實也不能怪她手使不上勁,要是以她現在的身形,順着藤蔓爬上來,是絕對不會有問題;但倘若說是沈全勝的體型,怕是連男人都難以支撐的住。

“掉下去之後,就真的沒有任何感覺了,醒來時,我發現我獲救了。救我的是一個老頭,我那時摔得骨頭都碎了,全身癱瘓地躺在床上,我以為,我這輩子就要如此完了。”

“所以,那老頭是個神醫?”

玲珑搖頭,“他并不是,不過他夫人是,據說是周國已經隐世的神醫。真巧,就被我趕上了。”

是啊,真夠巧的,否則真是性命不保了。不過,周國的隐世神醫,她突然靈機一動。

“如此說來,那周玉清,是那夫人的?”

“沒錯,玉清公主就是那神醫的徒弟。只是當時我的病,并非摔傷那麽簡單。”

“你——”顏宋突然想起沈全勝之前說過一些奇怪的話,“是不是和你之前隐瞞我的事情有關?”

玲珑點頭,“我不敢和你們說,因為這病是個不治之症。我小時候,本是瘦小的身板,但由于天天喝的藥,有着讓人肥胖的副作用,日積月累下來,我的身形也就無法恢複了。只要一停藥,我會恢複原來的容貌,但也會死。”

“那你現在?”顏宋有些擔心。

“你不必擔心,我之前的病已經控制住了,神醫就是神醫,我不需要吃那些苦藥,甚至還可以恢複這樣的容貌。我這輩子,都沒想過,會有如此幸運的事情。”

雖然她嘴上沒說,但任何女子都在意她的容顏,更在意她心上人的看法。

以往,她頂着這副皮囊活了半生,老天也算給她了個面子,讓她能夠恢複原來的容貌。

“後面的事,大致你也能猜到,玉清公主想要和情郎私奔,但卻找不到合适的待嫁人選。為了報恩,更重要的或許是我的私心,想着能與阿德成婚,又能夠報恩,實在是美事一樁,就應允了。”

“你真是瘋了,你可知道,你頂替玉清公主,要是被發現,小命就不保了!”

玲珑是瘋了,“我根本沒想過那些壞處,滿眼就看見了那些好處。可還沒有多久,我發現,我做的決定,可能此生都無法挽回了。”

“你——什麽意思?”

“我好像,丢失了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記憶。”她再嘆了一口氣,“我選擇這條路的同時,這世上就再也沒有沈全勝這個人,只會有玲珑,只會有玉清公主。我雖可以如願在他的身邊,卻再也不能以青梅竹馬的身份出現。”

顏宋也曾苦惱過,名字,她與玲珑不同,想要抛棄一個名字,就能找到辦法抛棄。而她又是誰呢?是父親的乖女兒,羅绮,還是顏家那個出格的二小姐的女兒,顏宋?

“全勝……”

玲珑搖頭,知道眼神想要安慰她,“你不必多說,也不必安慰我。這條路,是我選擇的,我就永遠不會往回看。你也一樣,你選擇了玉恒,要你也不會放手,不是嗎?”

誰說不是呢?這種執着,她又能評價什麽呢?畢竟自己也一直執着地認定一個人過。

“好了,如此說出來,我便開心多了。”她從一處拿出一身青色的裙衫遞給她,“來,給你!”

顏宋不解,“這是什麽?”

“你如今都為了那男人在這裏受罪,肯定沒有參加中秋宴得體的衣服,這身呢,雖說不貴重,但也是周王給我的嫁妝,不,應該說,是給周玉清的。”

“這樣。”她打量着自己身上的鵝黃色裙衫,洗了十餘次,都變成了淺黃,這身青色裙衫,比她身上的好太多。

“所以,中秋宴,你和九皇子也會出席?”

“自然會,只不過,阿恒還要帶上那個洛靈一。”

說起洛靈一,顏宋更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你可別小瞧那個女人,上次她颠倒是非黑白的樣子,你沒瞧見,我怕你那阿德啊,真會着了她的道。”

玲珑似乎也輕松許多,“放心吧,我是沈全勝,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再說不是還有你?”

顏宋也那她沒有辦法,雖不知道她變成玲珑,嫁入王府,是否是最好的決定。但只要沈全勝還是沈全勝,那玉德就依舊還是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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