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鬼迷心竅十二

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吃過餃子,又圍着桌子打了幾圈牌,終于還是抵不住寒風的侵襲,縮回自己個兒房間,烤着電暖氣睡覺去了。

周小川把宋南柯送到兇宅大門口,略一遲疑,問道:“秦哥不在,你自己住這鬼宅害怕不?要不我搬過來陪你吧。”

宋南柯手扶着門框,扭頭看着他一挑眉,“是你自己單住覺得害怕了吧?”

周小川立馬挺胸,“我有什麽好怕的!我那是在擔心你,這裏不比其他地方,畢竟是死過人的鬼宅啊。”

“放心吧。”宋南柯摸出身上所剩不多的煙,十分珍惜的叼起一根,“即便這裏曾經是鬼宅,以後也不會是了。”

周小川離開後,宋南柯靠在門板上沉默了良久,然後拿出打火機,點煙。

當熟悉的煙草氣息将他包圍,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憋悶的心裏略微放松了些。

接着他走到床邊,鞋也不脫,直接将自己摔上去,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屋子裏沒開暖氣——為了安全起見,他每天出門時都會斷電,回來之後再重新接上電源。今晚因為和組裏其他人一起吃餃子,中途也沒回來,以至于這會兒屋裏和外面一樣冷。

宋南柯躺了一會兒就覺得手腳冰涼,渾身發僵,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起來去開暖氣。好像在這樣的陰冷環境裏,會讓他有種秦槐還在屋裏的錯覺。

想到秦槐,宋南柯又想起剛剛見到丁罪時的情景,以及丁罪要幫秦槐轉交給他的那條黑色的鎖鏈。

方才他在見到鎖鏈時,只是匆匆一瞥,也沒細看,如今再一細想……好像那條鎖鏈還是條斷了的鏈子。

一聲不吭的消失許久,又音信全無,之後又莫名其妙的遣手下來給他一條斷了的鎖鏈。

宋南柯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不過按照一般人的認知,送給對方“斷了”的東西,多半事暗示“一刀兩斷”的意思。

所以這是要跟自己拆夥?

宋南柯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心中莫名煩躁。

是拆夥還是別的什麽,他好歹過來親自說清楚,随随便便差遣個人過來,這算什麽事兒。

宋南柯下意識扭頭,看向秦槐的那張空床,心裏有點期待下一秒能在那上面看到他。

不管是被他親自拿着斷了的鏈子說散夥也好,還是什麽都不說,只像原來那樣,端着自己看不懂的眼神遠遠注視自己也好,不管哪一種,都比現在這樣讓他胡思亂想的鬧心強。

然而期待的事情并沒能如願實現,宋南柯收回目光,下床掐了煙,又徑自去打開屋子裏的電暖氣,準備脫衣服洗漱,早早睡覺。

清冷的屋子在電暖氣的烘烤下漸漸回溫。

宋南柯搓了搓僵硬的手,麻木的脫掉上衣,正準備把衣服丢到一旁脫褲子時,忽然從他的衣兜裏掉出一個圓滾滾的小玩意兒。

圓形的東西掉在地上被彈了一下,緊接着便骨碌碌的朝着秦槐那張空床滾了過去。

宋南柯也不顧自己赤着上身,居然彎着腰一路跟着小玩意兒追了過去。

小玩意兒順着慣性速度越來越快,終于因為撞到床腳而不得不停下來。

宋南柯也跟着停下,他用兩根手指捏起它,湊到眼前一看,發現居然是上次秦槐給自己的那枚精巧的“招魂鈴”。

他猶記得秦槐說過,如果想要找他,可以用這個。不過當時他的關注點比較歪,以至于拿到鈴铛後也沒去問他使用的方法。

如今他想通過鈴铛找人,卻是束手無策。

宋南柯蹲在地上,肩膀靠着秦槐的床,手攤開,将“招魂鈴”放于掌心,沉吟片刻還是嘗試着朝它喚了一聲:“秦哥?”

鈴铛沒有任何反應,也根本聽不到任何回應。

宋南柯有些尴尬的咳了一聲,又捏住鈴铛湊到耳邊晃了晃,“秦哥?秦槐!聽得到嗎?”

鈴铛依然只是個鈴铛。

宋南柯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傻逼,于是他一揉鼻子站起來,把鈴铛随手扔到床上,繼續他原本打算做的事情。

沒想到他剛走出去沒兩步,床上的鈴铛忽然“叮鈴鈴、叮鈴鈴”的自己響了起來,且鈴聲清脆悠遠,并不像他方才手動搖出的聲音那麽悶。

宋南柯瞬時駐足,擰着頭一動不動的盯着鈴铛,心跳有點快。

鈴铛一連響了七聲,每一聲都像是撞進他的心裏。

當最後一聲鈴響畢,屋裏的電突然一齊切斷,接着周圍氣溫驟降,玻璃上也迅速結上一層冰霜。

突然而來的寒冷,讓宋南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他卻并沒有因此感覺惱怒,反而不由自主的揚起嘴角。

“你來就來,還斷我電源,要是把我暖氣給我弄壞了,你得讓丁罪再給我買十臺過來。”宋南柯一轉身,便看到了直挺挺的杵在自己身後的秦槐。

他就像自己第一次見到時那樣,黑發,黑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比起那一次要亮的多,也深情的多。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就只是在黑暗裏沉默的對視,仿佛透過彼此的雙眼,可以看到令人沉醉淪陷的畫面。

……直到宋南柯耐不住寒冷,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宋南柯:“……”

秦槐:“……”

等宋南柯裹好衣服再回來,發現秦槐居然端正筆直的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只不過他并沒有換回平日裏的人皮,依然保持着他原有的模樣。

宋南柯忽然有種預感,秦槐很快就會回去。

果不其然,他剛在秦槐身邊兒坐下,就聽他道:“我很快就得回去。”

宋南柯早就預料到了,他徑自為自己倒了杯熱水,兩手捧着杯子,汲取暖意。“還回來嗎?”

話問出口,他突然有些緊張,萬一秦槐說從此再不回來了,他肯定又會覺得鬧心。

“會回來。”秦槐看着他說,“你還在這邊。”

宋南柯因為他這句話,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但同時他又在反思,自己跟他,這算怎麽回事呢?

他不否認對秦槐有好感,但這種好感是建立在“自己投胎前有可能和秦槐認識,并且關系很可能不一般”的基礎上。雖然對于曾經的事他已經記不起來了,但因為知道這件事,從而使他産生某種心理暗示,因此對秦槐,他才會有一種出乎本能的依賴和在意。

那他若是不知道呢?

不知道他的奇妙身份,不知道自己和他有過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去,彼此之間也沒有任何利益交集,就只是在人世間各自存在的獨立個體。可能他們會在工作中相遇,也可能會随着接觸加深而彼此熟識,成為朋友,之後呢?

之後他們之間又會何去何從?

宋南柯很矛盾,也實在想不通透。

這時,宋南柯發現,秦槐居然又把那個小木盒給拿了出來。

他忍不住眼皮兒一跳,“你來找我,該不會只為了來送這玩意兒吧?”

“這是斷魂刀上的鏈子。”秦槐沒有直面回答他。

他在宋南柯面前打開木盒,拿出裏面的鏈子,然後在宋南柯的注視下,将其纏在他的脖子上。

預想的冰涼感并沒有出現,仿佛那條鏈子根本就不存在。

宋南柯低下頭,卻發現自己什麽也看不到,于是擡起手來,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摸,然後他發現,纏在自己脖子上的鎖鏈居然不止是方才看到的那半條。

這條鏈子足有好幾米長,在他的脖子上纏了四五圈。鏈子也沒有視覺上看到的那麽粗,反而在手感上感覺十分精巧。

“這條鏈子果然是你的。”片刻之後,秦槐突然說。

宋南柯卻很疑惑,“這不是斷魂刀上的鏈子嗎?”為什麽又說是自己的?

“在我印象裏,這條鏈子一直都是挂在我刀上的。”秦槐道,“但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鏈子是斷掉的,另一半又在哪裏。”

秦槐擡起手,輕輕撫過他的脖頸。

“直到上一次,你碰了我的刀,卻沒事。”秦槐的手一頓,繼而慢慢向上,碰了碰他的臉頰。

宋南柯沒躲,任憑他觸碰,腦子裏卻在琢磨他剛說的話,“我沒懂……鏈子是我的,我卻把他送給你了,所以才能碰你的刀?是這意思嗎?”

秦槐沒答話,他白皙而修長的手指穿過宋南柯的黑發,輕柔的揉了下。

“我該走了。”他垂下眼,站起來,“我會想辦法再跟你見面的。”

宋南柯也跟着起來,“等一下,你先把話說清楚!”

秦槐開始變得透明。

宋南柯蹙着眉,立馬去抓他的手。上一次他想離開時,宋南柯就用這個方法強制把他留了下來。然而這一次,他發現,自己這個方法居然不靈了。

他不但沒能阻止秦槐離開,甚至碰都碰不到秦槐——他的手竟然從秦槐的身體上“穿”了過去。

宋南柯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望着自己抓空的手。

“保護自己。”在秦槐的身體徹底消失之前,他對宋南柯說,“不要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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