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練字
顧子傅眯了眯眼,笑的溫和,旋即對外喚了聲,“司庭。”
正在外面忙活的司庭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趕過來,站在跟前道:“七爺,有何吩咐。”
“去五墨齋買些筆墨紙張回來,對了,順便去禮部走一趟,問問欠七爺的東西什麽時候還回來。”
司庭心裏直犯嘀咕,一擡頭就對上七爺往這邊瞧過來的眼神,旋即斂了心神正色道:“是,屬下這就去。”說完轉身出了屋子。
七爺買筆墨紙張做什麽,書房裏不是還有一沓嗎?竟然還有去五墨齋,那可真是個燒銀子的地方嘞。
蘇卿聽着司庭走遠的腳步聲,心裏一陣捉急,膚若凝脂的雪腮升起一團紅暈,貝齒咬唇,額角浮起一層密麻細汗。
她鼓起軟腮,定定望着顧子傅,似是在為自己打氣,模樣實屬精致可人。
可惜七爺是個不識風情的神經病。
想着,蘇卿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最後搬了張凳子走過去,雙手交叉放于腿上,規規矩矩坐到顧子傅面前。
“七爺,我要跟你講道理。”
顧子傅挑刺的動作一頓,他挑眉,目光落在蘇卿微紅的臉上,嗤笑一聲轉過頭去,道:“得,敢跟七爺講道理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聞此,蘇卿放軟了聲音問道:“若是說的不好,七爺可會生氣?”
顧子傅不輕不重的“唔”了聲。
“看七爺心情。”
他這般說,蘇卿舒了口氣,鼓起勇氣道:“七爺,您是上過戰場的将軍,抵禦外敵戰功赫赫,陛下賞識,将士敬仰,應當配長劍彎弓才是。練字之事,與保家衛國刀劍相比,未免有些大巫見小巫,而且,我字醜,人又笨,七爺還要拿出時間教我,怎麽好意思耽誤七爺時間。”說到一半,蘇卿頓了頓,擡頭看了眼顧子傅又飛快低下頭,指尖揪着衣角打轉微微透出粉色。
也不知七爺聽進去了沒。
她暗暗想着,可屋子裏安靜的令她有絲心慌。
起身,拿起茶壺将茶杯添滿,恭敬端到顧子傅面前,躊躇說道:“我聽宮裏婢女偶爾提起過,五墨齋的紙很貴,會要很多銀子,再者,七爺不喜歡老夫人,古院賬房又跟顧府脫離,還是省一點是一點比較好。夏天還好說,天氣忍忍就過去了,要是到了冬天,銀碳暖裘樣樣都是錢,還有平日裏的吃食……”
說得多了,蘇卿眉尖兒微蹙,小臉因着心疼皺成嬌軟一團。
這些話她憋在心裏早就想說了,只是一直沒尋到機會,每次見到雙巧做那麽多,七爺又吃不了,她心裏就跟着犯嘀咕,都說銀子來之不易,七爺怎的就不知道節儉點。
先帝年輕時,以翩翩風姿不知迷了多少官家女兒,天天吵嚷着要進宮為妃。如今諸多兒女中,尚且有着第一美人之稱的蘇映若,蘇卿承了血緣,面容亦是姣好無比。
尤其是那波光潋滟的水眸,随着言語動作間輕輕一眨,美得令人心動。唇角微抿,字字吐露,淺淺小梨渦若隐若現。
顧子傅聽着耳邊的絮叨,心中恍惚,他湊過去擡起蘇卿的下巴,指腹輕輕摩挲過淺淺梨渦。
離得近了,蘇卿都能夠聞見魚香味。
“之前可有人這樣對過你?”他問道。
蘇卿不懂他在說什麽,只好頂着雙迷茫的眸子瞧他。
“算了,”顧子傅松開手,無趣的撇了撇嘴,拿過放在桌上的帕子擦着手,“七爺跟你這小姑娘說什麽,記住,下午到書房去,七爺教你寫字。”
說完,起身出了屋子,待走遠了,蘇卿還能夠隐約聽見他在外吩咐雙巧的聲音。
蘇卿擡手撫了撫自己的臉,似是想到了什麽,臉頰浮起淡淡紅暈,待好一通胡思亂想過後,她方才想起顧子傅臨走前說過的話。
……說了半天,還是要練字。
。
自打上次大白咬了顧三爺後,也不知道被送去了哪兒,問過司庭後他也不說,就連雙巧也讓她別問。可一想到顧子傅陰晴不定的性子,她心裏就忐忑的很,她不敢去問七爺,只好在這兒憋在心裏瞎搗鼓。
一個時辰後,蘇卿幾乎是掐着點進了書房。
走了幾步,擡頭就見顧子傅神情懶慵的斜倚在軟榻上,書桌上擺着厚厚的一沓紙。
也是,七爺素來就是一副游手好閑的樣子。
見她來了,顧子傅“唔”了一聲,“過去,寫就是了。”
“哦。”蘇卿小聲應下,坐到桌前,拿過放在一旁的書,翻開第一頁,撲面而來的密密麻麻的古文讓她腦袋眩暈的厲害,心中暗暗唾棄着顧子傅,一邊選了幾個筆畫簡單的字在紙上臨摹着。
就知道拿她開玩笑。
還有,這毛筆這麽長怎麽拿的穩,蘇卿試了幾次,手也愈發抖得厲害,豆滴大的筆墨滴在紙上暈染出好一大片。
她心裏一驚,連忙放下筆,将上面的紙拿開,卻發現下面的紙竟也跟着染了一大圈。
這紙好薄……
蘇卿低下頭,暗戳戳的掰着手指。
銀子……她好像也賠不起……
蘇卿鼓着小臉,眉尖兒緊蹙,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眼角恰是無意間一瞥,一絲喜悅湧上心頭。
屋子裏一時間安靜的很。
在那邊閉目養神,稍作休憩的顧子傅聽着那邊沒了動靜,睜開眼,緩緩支起身子往書桌那邊瞧去,卻也只能夠看見高高的一摞書堆後面,一顆小腦袋好似小雞啄米似的點啊點的。
他皺了眉,放輕腳步走過去。
正在全神貫注的蘇卿自是沒有聽到動靜,一筆一劃好不認真,待到腕下一空,她擡頭愣了半晌,待反應過來後驀地伸手就去抓。
“還給我!”
顧子傅輕巧的轉了個身避開,挑眉道:“七爺的紙,七爺的筆墨,什麽時候還成你的了,嗯?”
蘇卿小臉漲得通紅,也顧不得心裏害怕不害怕,抓着他的衣袖蹦着就要去搶。
“啧啧啧,這都夠不着,”顧子傅笑着,将手裏的紙舉高,正反看了遍,末了點點頭道,“上面的畫倒是不錯,就是字難看了些,就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醜。”
“你!”
蘇卿惱羞成怒,幹脆雙手抓住他的衣袖就往下扯。
“既然七爺不喜歡看,那就還給我。”
她越是拼命的搶,顧子傅越是不給,手擡得老高,見蘇卿伸手快要夠着時,空出一只手按着人的腦袋将她推個踉跄。
兩人在屋裏拉拉扯扯的轉了好幾大圈,蘇卿沒搶着不說,反倒是把自己累出了一身汗。
她彎下腰,輕喘幾口,胸口處上下起伏的厲害,待氣息穩定下來,她才放軟了聲音道:“七爺,你把東西還給我好不好?”
“不好。”顧子傅回的幹脆。
他挑了挑眉,一手将拽下來的衣服領子往上提了提,一手拈着紙坐到椅子上,頤指氣使道:“去,給七爺倒杯茶來,跟你鬧騰也蠻怪口渴的。”
蘇卿:“……”
他還好意思口渴???!
呸,七爺就是個臭不要臉的。
見她不動,顧子傅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向她扔了過去,誰知只是随手一扔,卻是恰巧打在她胸前的那團柔軟上,疼的蘇卿好一頓咬牙。
茶杯落在地上,咕嚕咕嚕轉了兩圈。
蘇卿趁着彎腰撿茶杯,擡手在胸前揉上一揉,待疼痛緩了不少,她才起身将茶杯放到桌上,又拿起另一只幹淨的,倒茶,放到顧子傅面前。
她不喜歡寫字,畫畫卻是不錯。
只見紙上被墨暈開的那處,又多添了幾筆,變成一塊黑黢黢的大石頭,再往旁瞧,乃是一棵粗壯的大樹,枝葉繁茂,上面果實點點。樹下還有半個老虎腦袋,中間一筆墨筆直穿過,是剛才搶過去時劃上的。
那棵樹顧子傅覺得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是南院的那棵楊梅樹,聽雙巧說,再過一月就能吃了。”蘇卿眼巴巴盯着他手中的畫……紙,小聲解釋道。
顧子傅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待目光落在右手邊的字跡時,嘴邊貌似可以抽搐了幾下,他擡手指着問道:“你這狗爬的什麽玩意兒?”
“字……”蘇卿磕磕絆絆道,“就是、就是賬本第一頁上的字……”
生怕他不信,蘇卿走到書桌前拿過賬本,翻到第一頁指着上面幾個字,又看了眼七爺手中的紙,猶豫的點了點小腦袋,幹笑兩聲道:“七、七爺,還挺像的。”
顧子傅起身,将紙往桌上一扔,吓得蘇卿往後退了幾步。
只見他面無表情的繞過蘇卿,大手往後一扯,提溜着蘇卿的領子就往書桌旁拖去。
他走的快,蘇卿只好捂着領子,生怕被勒死。走了沒幾步又在他手底下轉了個圈,好讓自己能夠看清腳下的路。
“你給我過來。”
顧子傅将人往椅子上一扔,從書架上随意抽出一本書,塞到她手裏,挑了挑下巴。
“按着這上面寫,一字不落的抄兩遍。”
一聽到要抄兩遍,蘇卿小臉皺成一團,她看了眼書,又看了眼顧子傅。
“七爺,好多字。”
而且,她寫的字,是真醜。
顧子傅挑眉,狐貍眼染上促狹,“又不是七爺寫字,跟七爺說這些做什麽?誰讓你不會寫字的。”
蘇卿:“……”
見說不過,蘇卿只好認命的将書翻到第一頁,順着從第一個字往後寫。起初手生的很,落筆時指尖抖得厲害,筆墨暈開一滴、兩滴,她忐忑的繞過那團暈染,繼續寫下一個字。
沒寫幾行,手背被人“啪”的拍的生疼,手裏的毛筆也為紙上滴溜溜滾了兩圈,墨跡灑了一大片。
蘇卿難得沒有感到窘迫,心底甚至是多了絲竊喜,她擡頭,神色故作惋惜道:“七爺,字太難,我學不會。”
顧子傅盯着她,眼底冷寂的厲害,見他伸出手蘇卿下意識的就要躲,卻沒想到顧子傅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扔掉那張被胡亂塗寫的宣紙,旋即拿起毛筆沾好墨塞到蘇卿手裏,帶着涼意的手心包住她的手,一筆一畫提筆于紙上。
“看着點,你這個只會愛哭的白癡。”
作者有話要說:QAQ賣萌打滾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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