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據悉.

曲閑嘆為觀止, 由衷地問:“你這麽忽悠他,良心不會痛嗎?”

“對他不需要有良心。”郁雲閣冷笑,“他這種仗着權勢便随心見色起意的人…”

曲閑想到梁溪遭到毒手的少男少女,看戲時的高興情緒也不見了:“抓緊時間走, 在別人地盤上忽悠別人, 真被拆穿是要被追殺的。”

玄雲樓在燕國可以做到打掩護的地方遍地開花,這裏畢竟是他國。

曲閑可不想把小命交代在這:“景昭那種人的話聽聽就算, 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信了就完了。”

郁雲閣鮮少見他跟身後有鬼在追似的主動要逃, 直覺哪件事辦出了簍子。

“你老實和我說, 是不是那根金釵有問題?”

這是他能想到唯一能讓曲閑心虛到快馬加鞭逃跑的理由, 假使金釵是假的, 被景昭識破了, 那他今晚這出戲白演了, 可能還會引得景昭和景弍辭強強聯手, 那時不管是他還是景玉危的處境都會如臨深淵。

曲閑忙着給他改頭換面, 聞言在他眉心輕推了下:“我是那種在關鍵證物作妖的人嗎?你對我還是不夠信任。”

“免了啊,你直說出了什麽事, 我不想被人追殺的時候還是個被蒙在鼓裏的憨批。”

“也沒什麽。”曲閑從江開手裏接過山羊胡往他臉上貼, 神情放松,“也就是掉包時候不慎被人發現, 追殺了大半個梁溪,景弍辭該知道自己丢失了金釵, 只是不知道是誰偷的,也不知道金釵最後去了哪。”

郁雲閣抿緊唇,被曲閑伸手按平了:“能不能有點兒表情管理?再亂動,這胡子我能給你貼到眉頭上。”

“知道了。”郁雲閣沒好氣道, 被發現了也沒辦法,戲唱到這份上,也給景昭下套了,能不能打起來,就看景昭想對他表的這份誠意夠不夠。

曲閑動作很快給他變完妝:“等會和你交換身份的是後廚幫工,你直接從後門走,那兒我安排了人。天亮前沒在郊外等到我們,你就自己先走。”

郁雲閣應了。

片刻後郁雲閣和幫工換了身份,順着後門見到曲閑安排的人,一路往城門而去。

此時搶回金釵的景昭又回到了房間,拎着酒壺,盯着手裏鳳凰展翅欲飛的金釵看了好半晌,先前的暴怒漸漸被酒澆滅。

有這支金釵又能證明什麽?

他母妃當年死的不體面,即便整件事哪哪都是疑點,可年少的他沒本事幫他母妃平反,鬧得太厲害差點被打死,還是景弍辭在聚龍殿外跪了一天一夜,才讓景江陵放過他。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私下裏站到景弍辭的隊伍中,成為對抗景江陵的一份子。

這些年來,他幫景弍辭做過很多事,其中不乏殺人越貨,設計威脅景玉危,試圖打掉這個被景江陵掌控的傀儡太子。

樁樁件件,都記在心裏,他也沒有放棄追查他母妃的死亡真相,可是得到的線索太少了。

景江陵做的太絕,什麽都沒留下。

這支金釵是他時隔數十年拿到的第一件屬于他母妃的東西,他摸着鳳尾略有缺失的地方,這是他母妃的遺物,沒錯,鳳尾還是被他貪玩弄斷的。

可為什麽會在郁雲閣手裏?

如若他知道郁雲閣從哪弄到的,也就能知道他母妃當年去世時還有誰在。

景昭眼睛發亮,猛灌幾口酒,滿腦子都是查他母妃死去真相,自然而然将答應郁雲閣的事抛在腦後。

好在郁雲閣沒想指望他,在郊外林間小茅屋等待曲閑和江開,等的太無趣,他推開窗看向漆黑夜晚之下似沉睡的梁溪,景弍辭應該不會大張旗鼓的尋找一根金釵,那可是能讓景昭發瘋的東西。

真要找了引起注意,他們的合作也就離分崩離析不遠了。

不知道景弍辭會如何抉擇。

梅園的景弍辭知道府內遭賊丢了故人遺物,氣得摔了一整套瓷器,用鞭子抽打當日值班不利的護衛,這還沒能消氣,他擦着手,嫌晦氣似的将手帕丢到挨打完癱軟在地的下人身上,平複着呼吸:“派人暗中調查,看看有沒有在當鋪出手,再放出點和瑾妃與金釵有關的消息,我倒要看看誰那麽大膽,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動這手腳。”

景弍辭一口氣出不來,臉色陰鸷的可怕,無人敢悖逆。

待廳內安靜下來,景弍辭一屁股拍坐在軟墊上,沒能領到南去赈災的好差事夠窩火了,哪能想到還能有更讓人生氣的事。

府裏的人該換了,景弍辭連口茶都喝不下,怕被苦到,他先前以為自己是景江陵最疼愛的兒子,至少要比廢物景昭及活靶子景玉危要得寵很多,時至今日眼睜睜看着好事兒落他人手裏,他恍然明白,景江陵最愛的還是他自己。

什麽被獨寵的王後、自幼多病多災仍被立為太子的景玉危,統統都是幌子。

他不該對親眼看見兒子糟蹋自己妃子還面不改色的男人抱有非分之想。

景弍辭輕呼吸,傻這幾年夠了,他捏緊下人剛換上來的茶盞,不會是景江陵派人拿走的吧?

當年可就景江陵知道他拿走了那東西,想做什麽?

景弍辭疑心想了太多,一時之間坐立難安,無法容忍明明想置身事外還被牽扯在內的感覺,再也不能待在梅園,急聲道:“回府。”

他要回去搞個清楚,逮到幕後主使,他會讓他知道什麽人動不得。

整個梁溪徹底被郁雲閣攪亂了,遠在千裏之外的景玉危也被別人攪亂了。

“縣官拒絕開門見人,更不願意開放糧倉,說要想吃上口香噴噴的大米飯,得高價購買。”

折柳被曬黑了不少,嘴也有些起皮,見聽完他帶回來消息徹底默然的景玉危,有些不知所措。

洋河城幹了,城裏城外沒找到一個能喘氣的,天地間彌漫着瀕死的氣息,他們很怕繼續往東平走,依舊見不到人。

洋河城到東平這一帶,少說也有上十萬的人,真全不見了,朝廷該派大理寺嚴查,人被弄哪去了。

到東平倒是見到了人,卻不能說是活人,多數都是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人架子,有些餓了太久,吃起樹皮都是狼吞虎咽的。

景玉危幾乎無法直視,對聲稱及時上報的官員生了殺心,旱災發生已經有段時間,是他們控制不住局勢,逼不得已才上報朝廷。

也是他去霧廊山晚了,若是能早一步,或許會好很多,可是……

景玉危眼眶泛紅,在霧廊山得知這一消息,他便派人來查過,得到的消息全是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弄得他數次回憶起此事都忍不住懷疑清桑道人是否在說笑。

真當事情敗露,他猛然驚覺這事兒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東平郊外有一處極大的深坑,用來埋餓死人屍體的,這裏可以說餓殍遍野,樹木光禿禿,連口活氣都沒有。

更可恨的是這裏的縣官,每天關上門吃香的喝辣的,還約城內專發橫財的商賈大發難財,哄擡米價。

景玉危懷疑東平所謂的最大糧倉空了大半,無法得到驗證機會,糧倉附近有人日以繼夜的巡邏,不給外人靠近的機會。

他這張臉太突出了,白日裏讓折柳去打聽消息,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答,真是世風日下,什麽人都配活着了。

“殿下,儀仗還在幾百裏開外,遠水解不了近渴。”折柳舔了舔幹涸的嘴皮子,出去一趟,喉嚨都發幹。

景玉危給他倒了一杯水:“孤知道。”

折柳小心翼翼的喝着,來到東平後幹糧和水變得異常稀缺,他不敢喝太多,連景玉危也過上勒緊褲腰帶的日子。

“今夜随孤去糧倉。”景玉危說,“別人不讓我們靠近,我們就不去了嗎?”

他不僅要去,還要驚天動地的去。

這是他們來到東平的第二日,見過的人間慘劇比在梁溪那十九年看得還要多。

這裏不像人間,更像人間煉獄。

有錢的聯合有權的,過得舒舒服服,高高在上的睥睨着被欺壓的老百姓苦苦掙紮,直到被榨幹最後一滴油水不甘願的咽下生前一口氣。

景玉危無比慶幸景江陵特意将這趟差事留給他,也很慶幸自己那些年做過的努力,否則他見到的又是無事發生的太平人間。

“好。”折柳還是渴得難受,剛那幾口就是杯水車薪,他卻不想要喝了,得留着,“殿下,太子妃離開梁溪了。”

景玉危絲毫不意外,只問:“他離開前做了什麽?”

折柳想到梁溪暗潮湧動到快打起來的局勢,悶聲道:“前幾日他把王上安排進東宮的人弄走了,第二日被召進王庭,說了些你二位情感問題,太子妃含含糊糊了一通,從王庭走了後又去沁芳樓,見到了景昭,不知說了什麽,景昭喝酒到天亮,醒後暗搓搓查瑾妃身死的事。”

瑾妃的死可是王庭禁忌,那是景江陵決不允許被觸碰的逆鱗。

據說當年瑾妃死時衣不蔽體,渾身青紫痕跡,稍經人事的都知道人死前遭遇了什麽。

這對景江陵來說是奇恥大辱,換作任何男人都無法容忍這頂綠帽,于是在事情盛傳更廣前,景江陵先一步下旨封案,禁止任何人再提起。

“孤沒記錯的話,瑾妃死在了景弍辭面前。”景玉危輕描淡寫道。

這是折柳不知道的秘史,猛然聽他如此直白說出來,驚了下:“殿下。”

景玉危不以為然:“那時孤年紀不大,還沒被看管得很嚴,加上孤身子弱,內侍不太拘着,滿王庭的跑是家常便飯。”

折柳這麽一想,不期然打了個冷顫,擡頭和眼底平靜的景玉危對視了眼。

也是從瑾妃死的那日起,他的寝宮多了許多心狠手辣的內侍,俨然将他當作籠中鳥。

“太子妃最後出現在沁芳樓,之後不知所蹤。”折柳按下心悸,不再窺探景玉危沒他的那幾年,“東宮裏有個假的太子妃,行為舉止都像。”

“假的終歸不是真的。”景玉危手癢了,心也癢癢的,“他要是聰明點,深居簡出,能多撐些日子。”

那些人總不會跑到東宮裏把人拽出來。

折柳悶笑了聲,笑得景玉危莫名其妙:“嗯?”

“我笑殿下和太子妃隔着千裏仍心有靈犀。”折柳忙解釋了句,“他和您說的一樣,從沁芳樓回去對外宣稱抱恙,閉門謝客。”

景玉危彎了彎唇角:“不知道他人去了哪?”

折柳搖頭:“他蹤跡抹得太好了,我們的人追不到,別人也無法查。”

更何況郁雲閣還有郁家商鋪做後盾,郁家不同于王室,是實打實的江湖大家。

“殿下覺得太子妃會去哪?”

景玉危摩挲着下巴:“蒼萊山。”

郁家。

折柳忍不住問:“殿下沒想過他會來找您嗎?”

作者有話要說:

景玉危日記。

離開老婆的第二天,想他,還是想他。

想過他會來找我,但我不敢說,怕自作多情了。

才發現一鍵感謝的功能好像有點問題。

感謝讀者“33963260”,灌溉營養液+10

讀者“沉默寡言東方曜”,灌溉營養液+10

讀者“餘生 。布”,灌溉營養液+2

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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