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貓貓回家

大概是孤單久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只跟它一樣聰明特別的貓，嗚噫跟塊甩不脫的狗皮膏藥一樣就黏着顧蘇裏。

顧蘇裏不吭聲它也不在乎，自顧自地說了自己名字的由來, 據說是因為它會嗚嗚噫噫的哭，它主人覺得它很可愛，就把它帶回家了。

嗚噫大概是覺得自己這個名字很特別, 即便被主人抛棄了也依舊以擁有這個名字為驕傲。

醫院裏不許帶寵物進出, 上次鐘誠能公然帶他進去，那也是跟院方求了情說明了劉大爺的情況才得到的特許。按理來說帶進單人病房後他就不該随意進出的，可誰讓顧蘇裏有思考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呢, 所以現在他進出醫院也算是“偷渡”。

多帶一只顏色醒目還話唠的黃毛貓，多半要被人發現。

所以準備翻牆進去的時候，顧蘇裏嚴肅地跟噫嗚說：“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我主人在裏面住院, 這裏不允許其他動物随意進出, 你先自己去玩吧。”

再是想跟黑白貓貓做朋友，被這樣直白地拒絕跟着還是很傷傲嬌貓貓感情的，嗚噫豎起的尾巴緩緩垂下, 瞅了顧蘇裏一會兒, 它哼了一聲, 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一扭頭，重新把尾巴豎成旗幟, 擡高了腳丫子嗒嗒嗒走了。

就好像自己先扭頭離開, 就不是它被抛棄, 而是它抛棄了別人。

顧蘇裏看着它離去的背影, 搖搖頭, 轉身爬樹翻牆一氣呵成。

偷溜進去自然不方便坐電梯, 好在他現在是只貓，體力還不錯，比起剛穿來時瘦弱無力的亞成年狀态，現在吃好喝好還每天堅持各種鍛煉的顧蘇裏已然是一只體态勻稱身姿矯健的成年公貓。

比起母貓，公貓無論是在體型上還是體重上，都更具有發育潛力。顧蘇裏相信自己以後還會繼續成長，早晚會長成刀疤貓那樣擁有肌肉群的高壯大貓貓。

想着以後要保護劉大爺和阿雪，甚至還有可能擁有自己的崽崽，顧蘇裏爬樓梯爬得更起勁了，就當爬十幾層樓梯是今日鍛煉吧！

原本顧蘇裏以為自己跟嗚噫再沒機會見面了，誰知第二次見面卻來得那麽快。

那是一個陰雲密布的午後，眼看着下午很可能會下雨，顧蘇裏也沒準備去遠的地方，而是就在醫院外附近兩條街走動。

誰知剛轉過一條街，就在一家私人寵物診所門口看見了蹲坐在那裏當石雕的嗚噫。

顧蘇裏猶豫了一下，在扭頭就走和繼續往前走路過對方身邊之間還是選擇了後者。一來他又沒做什麽虧心事，何必躲着對方。二來也是看出了這只黃毛貓心情似乎很低落，也不知道遇見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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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噫也發現了他，扭頭看過來的時候胡須抖啊抖，抖了老半晌，忽然眼淚汪汪地一頭紮進顧蘇裏懷裏嗚嗚噫噫哭起來：“原來主人抛棄我不是因為我的血統問題，而是因為我不是能生崽的小母貓嗚嗚噫噫嗷嗷喵喵......”

顧蘇裏：“......”

你一只貓哭起來聲音這麽複雜多變，合适嗎？

在嗚噫斷斷續續的講述中顧蘇裏了解到，原來嗚噫最近幾天都在醫院附近轉悠，今天午後它剛好路過這裏，就那麽湊巧地看見了它主人。

嗚噫成天念叨着它主人，實際上它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自己是被主人嫌棄了才丢掉的。看見主人它也沒歡天喜地跑過去“認親”，而是偷偷躲在一旁暗中觀察。

這一觀察就讓它發現了端倪。

它主人丢棄它以後就以最快速度重新弄了一只真正的金漸層，還是一只小母貓。

“雖然我聽不懂人類說的話，可我從其他貓嘴裏知道，主人帶小母貓來這裏是做檢查的，小母貓懷崽崽了，嗚嗚嗚我為什麽不是一只小母貓......”

顧蘇裏無語，直接問它：“那你願意變成母貓嗎？”

“嘎，”嗚噫哭聲一頓，昂起腦袋想了想，果斷甩頭：“還是算了吧！當小母貓要生崽還要奶崽，吃再多都會瘦成皮包骨頭，我才不要自己吃進肚子裏的東西化成營養給別的貓呢喵！”

顧蘇裏終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就別廢話了！

不過嗚噫說它聽不懂人類說的話？

“你聽不懂人類的話，那你之前是怎麽聽懂你主人對你說的那些話？”

嗚噫毛臉一紅，支支吾吾：“猜、猜的呗。”

顧蘇裏明白了，原來那些所謂的“主人說”都是它自己猜想甚至臆想的啊，怪不得當時他就納悶兒哪個養貓的人會無聊到跟一只貓念叨這些內容啊。

“你說那只小母貓懷孕了，你是什麽時候被趕出來的？”

之前顧蘇裏就有點猜想，可知道嗚噫說的那些話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他又不确定了。

嗚噫擡爪子搓臉擦眼淚，“就，嗯，喵，大概就過年的時候吧，我現在還記得剛出來的時候有人放煙花，把我吓到了喵。”

今年的春節是二月份，現在也才六月份，就算速度最快，前腳剛把嗚噫踢出來，後腳同一天接回另一只貓，養到現在頂多也就四個月出頭。

貓咪的性/成/熟期大概是六個月大的時候，短毛貓又比長毛貓早一個月，那也要到五個月大才能交/配生崽。

四個月多一點，就迫不及待給自家小母貓配崽了，是意外還是人為？

這件事其實跟他也沒多大關系，可顧蘇裏想着反正都遇上了，自己也沒事要忙活，幹脆就問嗚噫：“你主人現在在哪裏？”

嗚噫擡爪指寵物診所裏面：“喏，還在裏面呢。”又酸溜溜地說：“主人可真舍得給小母貓花錢，以前養我的時候除了針，其他都舍不得給我做。”

顧蘇裏都懶得去管它之前炫耀主人對它多好的那些話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想了想，他吩咐嗚噫：“你在外面等我，我進去看看。”

嗚噫想跟着一起進去，被顧蘇裏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不說嗚噫會不會被它前主人認出來，就說只顧蘇裏一只貓進去的話，因為能聽懂人類語言，到時候還可以見機行事，若是多一只嗚噫，還真是給貓拖後腿。

嗚噫沒辦法，只好縮着脖子往牆角蹭了蹭，揣上爪爪乖乖看着黑白貓貓一只貓大搖大擺走進了寵物診所大門，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羨慕與向往。

什麽時候它也能像這家夥一樣威風又潇灑呀喵～

這家寵物診所的規模并不大，顧蘇裏進去以後發現不知道為什麽，外面連接待前臺都沒人。這倒是正好方便了他，顧蘇裏擡頭看了看，沒發現監控攝像頭，就聞了聞空氣，辨別出診所裏寵物的大致安置分布。

診所空間小，手術室跟洗澡室是挨着的，出來就是兩排密集的籠子，也就是寵物的“病房”，籠子不分貓狗種類，所以裏面很是吵鬧，狗見到貓就汪汪叫個不停，貓被吓得使勁往籠子裏面縮，還有貓滿眼機警防備地炸毛哈氣。

顧蘇裏沒見過嗚噫前主人養的小母貓，只能跟情緒相對穩定些的貓詢問：“你好，請問你知道剛才有個年輕男人帶着一只小母貓來做檢查嗎？”

診所很小，裏面發生的事寵物們基本都知道，被顧蘇裏問的那只貓爪子上綁着輸液管，聞言懶洋洋地說：“哦，你看上那只小母貓了？別想了喵，那只小母貓一看就是專門用來配/種生幼崽賣錢的，像你這種土貓，根本沒資格跟那只小母貓交/配。”

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聽到“交/配”這個過分直白的詞彙，顧蘇裏一囧：“不是的，我是替我一個朋友來看看。”

頓了頓，顧蘇裏不解：“那只小母貓多大了？”

輸液貓哼笑一聲：“四個月大呗，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喵，我不是說了嗎？它是專門用來下崽賺錢的喵。”

顧蘇裏眉頭皺了起來，覺得這種行為實在不太好。

突然聽見有人的說話聲在漸行漸近。

“行，等過段時間我再過來讓你幫忙照一照這胎有幾只，提前找客戶的事也麻煩李醫生你這邊費點心，到時候抽成就按說好的來。”

“可以，不過這是小母貓頭一胎，年齡也沒達标，你自己悠着點兒。”

男人滿不在乎地“嗨”了一聲，語氣裏帶着點得意：“只要能賣出去一只，我這就算回本了。那缺德老板上回拿只串兒貓給我以次充好，被我打電話一頓罵，第二天就給我送了一只更貴的小母貓，原本還想着就拿便宜點的公貓配/種掙個賣/身/錢，這下子可讓我賺到了。”

男人又詢問起小母貓孕期要多長，生完崽後最快又能多久開始重新配/種，每個字眼兒裏都是功利，根本沒有養貓之人對貓的喜愛。

男人手裏提着個貓籠，籠子裏的小母貓精神萎靡，眼神黯淡。當它被提着走出門的時候，視線恰好跟躲在幾個貓窩後面的顧蘇裏對上。

顧蘇裏忽然一怔。

他好像在那雙眼睛裏看見了羨慕。

走出診所，蹲守良久的嗚噫連忙迎了上來，詢問到底怎麽樣了。

顧蘇裏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它說了真話。

得知自己曾經以為的寵愛根本就是為了養大它好拉它去配/種賣身，現在的小母貓也是它主人丢了它以後從賣家那裏要來的補償，又得知它羨慕嫉妒的小母貓根本就沒有像它想象中那樣生活優越備受疼愛，嗚噫好半天都沒吭聲。

顧蘇裏也在思考問題。

他當然想救那只小母貓，可是他扪心自問，這個世界上這樣的貓多嗎？當然多！

救下小母貓之後他又該怎樣安頓對方呢？

要知道他自己可不是惠城人，也絕不可能丢下江城的一切，就為了照顧一只可憐的小母貓而就此留在惠城！

所以救下小母貓以後，就放手讓一只寵物貓成為流浪貓？

外國來的血統貓本身就比不上本地土貓的生存能力，小母貓成為流浪貓後很可能挨餓受凍飽受病痛折磨也就罷了。作為一只沒有自保能力的小母貓，它又能永遠運氣好到不被其他貓欺負，然後被迫不停地懷孕生崽嗎？

思來想去，顧蘇裏無法做出決定，最後只能強忍着同情心作祟，選擇了回醫院，而不是去管別貓的事。

他能做的，只有更加努力地鍛煉身體，規劃賺錢，為以後保護阿雪，保護可能會降生的小幼崽們提前做好一切力所能及的準備。

還沒到醫院所在的街道，嗚噫就提前離開了，一點也不像之前那樣粘糊。

顧蘇裏只當它是明白自己跟它不是一路貓。

回病房以後顧蘇裏心情也低落了好幾天，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來，繼續奔走在搜集漂亮花種的道路上。

而不管是嗚噫還是小母貓，都只是他在惠城的一段小插曲，只有在劉大爺出院離開的前一天，顧蘇裏重新遇到了蹲守在醫院圍牆外的嗚噫。

當時嗚噫只簡單問了他幾句，比如他什麽時候走，要怎麽走，很快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地跑了。也不知道它問這些是想幹什麽，難不成還要給他送行？

劉大爺畢竟年紀大了，當時又受傷嚴重，醫生說要在醫院裏至少再住個十幾天才能出院回家休養。

到可以出院的時候，鐘誠他們自然是希望能把劉大爺接回家繼續當家人長輩照顧，可劉大爺是個倔強的脾氣，現在貓兒子都來接他了，他當然要馬上回家。

“你們也別多想，我相信其他人但凡遇到這種事，肯定都會跟我一樣出頭，就是我這個人文化程度不高，腦殼笨，又是個糟老頭，思想不圓滑，也沒想到更好的法子，這才讓自己遭了罪。”

劉大爺救人是因為自己想救，救下這個小娃娃之後，他自己都感覺自己內心積壓了幾十年的沉痛松快多了。

說來他也很是慚愧，明明自己的初心沒大家想的那麽偉大無私......

進醫院的時候所有費用都是鐘家人墊付的，等到人販子被抓了審問後才會由相關部門給予結算，期間還受了鐘誠一大家子誠心誠意的照顧，劉大爺覺得自己要是再接受這家人的好意，自己真是沒臉見人了。

鐘家人是想報恩，又不是為難人，既然劉大爺自己堅決要回家，沒辦法，只好詢問了一下醫生後，确定劉大爺目前可以禁受住路程颠簸，就由鐘誠另外去借了一輛內部空間更大的車親自開車送劉大爺和他的貓回江城。

顧蘇裏依舊背着他的五彩編織包，裏面有錢，也有收集到的花種，昨天他還帶回來一小枝可以扡插的樹苗苗，看得鐘誠等人連連稱奇，劉大爺倒是接受良好，樂呵呵就幫顧蘇裏把小樹苗給裹在塑料袋裏，袋子裏還撚了點泥巴灑足了水。

車就停在住院部樓下側門的通道口，顧蘇裏跟着劉大爺下來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了蹲在車邊的黃毛貓嗚噫。

嗚噫看見他，立馬高高興興跑了過來。

劉大爺見狀笑開了花：“這是貓兒的朋友吧？哎喲真乖，你們倆快去說說話吧。”

鐘誠和抱着孩子的妻子袁佳也看得驚奇不已，小孩兒鐘懷夕還吵着要跟貓貓一起玩。

不過讓袁佳給阻止了：“人家貓貓是要跟朋友說悄悄話的，你過去它們就不好意思說了。”其實是怕兒子把黑白貓貓的朋友吓跑。

鐘懷夕才三四歲大，真信了他媽媽的話，十分惋惜地說：“那我以後去看劉爺爺的時候再跟貓貓玩。”

劉大爺聽說小孩兒以後還要來看自己，甭管會不會真來，只要有這個心他就高興得很啦！

“好，貓兒在家那邊朋友更多，到時候夕夕過來，我讓貓兒帶去跟它那群朋友一起玩！”

說得鐘懷夕簡直恨不得現在就跟着劉爺爺一起去他家！

袁佳看得哭笑不得，把孩子好一陣哄才算是哄好了。

嗚噫其實并沒有跟顧蘇裏說什麽，就是簡單又問了他一些關于他在江城的貓貓偵探以及貓貓捕鼠的業務，還問了他江城流浪貓勢力分布之類的，總之都是些老話重提的內容。

“好吧，祝你一路順風，我就先走了。”嗚噫說完轉身就鑽進了旁邊的灌木叢裏，顧蘇裏看了看，忍下些許的不舍，懷抱着更多的即将回家跟阿雪大橘貓刀疤貓花點兒他們重逢的喜悅，轉身跳進了打開的車門裏。

鐘誠安置好劉大爺，确定老人家在後座上有足夠的空間能坐能躺，又塞了幾個軟靠枕，确定一切準備就緒，這才轉身去了後備箱那邊關門。

——後備箱裏都是這段時間袁佳弟弟給顧蘇裏添置的各種貓貓用品。

因為心懷感激，加上顧蘇裏确實是一只很聽話懂事的貓，袁佳弟弟購物欲發作，很是買了不少東西，亂七八糟五花八門的，把後備箱都給填滿了。

啪的一聲，後備箱門關好，人類的腳步聲離開，繞到前面。

又是一陣關車門的響動。

很快，車發出聲音，繼而移動起來。

而昏暗擁擠的後備箱裏。

小母貓不安地動了動，旁邊一只貓擠了過來，沒敢叫出聲，只能擡爪拍了拍它以作安慰。

作者有話說：

有小夥伴說醫院裏不準寵物進入，但我查了一下資料，再結合自己看見過的，醫院樓下特別是住院部下綠化園裏其實是有貓的啦，只是不多。所以我想應該是寵物不準進入醫院各建築大樓吧，前面的鐘誠帶貓進病房就稍微修改成鐘誠家人提前跟醫院方做了請求，說明了劉大爺的特殊情況，于是醫院看在劉大爺一把年紀還見義勇為導致重傷的份兒上同意了帶貓進病房，但要求貓不能在病房以外的地方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