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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躲着那人,終究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此時劉一人在齊朝暮的公寓樓下,已經徘徊了半個小時,她還在踟蹰,上一次面紅耳赤的分開後,這一次見面,應該要換上一副怎樣的臉皮,劉一人并不擅長處理這樣的情況。

“小姐,您不進去?”公寓保安看到劉一人拉着行李站在大廳許久,感覺有些可疑,可又有公寓的門禁,想必應該是公寓裏的住戶,來回揣摩,還是出于責任心,上前詢問了一句。

“哦,沒有,我馬上進去的。”劉一人看到保安,才意識到自己在這兒站了很久,趕緊拉着行李箱進了電梯,按下了頂樓的按鈕。

劉一人推開門的時候,張姨聽到了響聲,第一時間迎了出來。

“夫人,您終于回來了。”張姨臉上慈祥溫和的笑容,不像兩人初次見面,上前就要接下了劉一人手中的行李箱。

“嗯。”劉一人卻沒有張姨這樣自若的神情,微微笑着點了下頭。不過經這一問,她大概知道了眼前這個六十來歲的老人,是來照顧剛做完手術的齊朝暮的。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劉一人下意識的覺得不妥,握着箱子的手沒有松開。

“我也是第一次見夫人,之前一直在老宅,這次先生做手術,我不放心別人照顧,就過來了,夫人叫我張姨就行。”張姨開門見山,解釋了劉一人的疑惑,接着說道,“夫人還沒吃晚飯吧,先生交代了幾道菜,說是夫人愛吃的,已經做好了,夫人是否要先吃飯呢?”張姨也沒強求,說話之間已經松開了扶住箱子的手。

劉一人尋着張姨指的地方望去,那裏正好是飯廳,果然有四盤菜整齊的擺在桌上,糖醋排骨、清蒸秋葵、紅燒豬蹄,還有一個小炒茼蒿,果然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謝謝張姨,麻煩了。”劉一人初次見張姨,也不免客氣一句。

“夫人言重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先生剛睡着沒多久,夫人不必着急,慢慢吃。”張姨說着還是将劉一人的行李箱接過來放到沙發邊上,引着劉一人在飯桌前坐下,“我晚上要回一趟老宅,去菜園摘一些菜,先生還交代了幾樣東西讓我拿,明天趕到中午回來給先生做中飯,先生也沒讓別的人過來,說是晚上夫人會回來,那就麻煩夫人照顧一下先生的飲食。”

“張姨放心,我會做好的。”劉一人看着她,微微點了點頭。

“廚房裏的菜粥是先生的,還有蘿蔔排骨湯,都是先生要喝的,都很清淡,他能吃的東西不多,連着吃了三天的蘿蔔排骨湯了,鬧着要吃有味兒的,可是現在身體恢複的不好,也不敢給他吃,要是先生沖夫人撒嬌,夫人可千萬別同意啊,畢竟身體為重。”張姨仔細叮囑着,劉一人聽的一愣一愣的,感覺張姨口中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齊朝暮。

“放心吧,張姨,保證完成任務。”劉一人聽完張姨的叮囑,心裏覺得好笑,嘴上的話也變的俏皮了些。

“那我先下去了,司機已經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了。”張姨豁然的笑着,說話輕柔沉着,不是眼角的紋路,劉一人都看不出眼前這個慈祥的老人的年齡。

“張姨慢走。”劉一人朝她揮了揮手,張姨笑着便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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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姨走後劉一人輕呼出一口氣,剛才還是有些緊張,但随之放下的心在一想到馬上要去見齊朝暮又提了起來,嘴裏的飯菜很香,可見張姨的手藝很好,可是劉一人一時也食不知味,比起齊朝暮這個大麻煩來,所有東西頓時都沒了色彩。

“天哪,我怎麽把菜都吃光了?”劉一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四個盤子都只剩下醬汁了,她很不可思議的看着空空的盤子。

這下好了,已經沒有能退縮的餘地了,菜都吃光了,還要幹什麽呢,再不去見齊朝暮怕是說不過去了。劉一人起身去廚房盛了碗蘿蔔排骨湯,放了兩塊蘿蔔和一塊排骨,最後看到菜粥,又盛了半碗,端到了樓上。

房內很安靜,什麽動靜都沒有,劉一人深吸了一口氣,敲了兩聲房門。

“進。”聽到門內傳出的聲音,劉一人輕輕推開了門。

齊朝暮半躺在床上,眼睛睜得不大,半睜的眼睛透出一股無力的感覺,臉色雖沒有張姨說的蒼白,但也沒多少血色,嘴唇冷白偏灰,整個人都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看到劉一人站在門口,齊朝暮的瞳孔震動了一下,沒來得及察覺就收回了,所以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怔怔地看着劉一人。

設想過很多種見面的場景,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此時的齊朝暮,就像病榻垂久的病人,波瀾不驚,沒有生機。劉一人的心裏松動了,離開之前,切斷了自己所有後路,決絕果敢,回來之前,也告誡自己,不能再懦弱忍讓,可是再見到這個人時,心裏還是震動了一下。

此刻,這個從前強悍的人如此憔悴,心裏的那點防備不擊而碎,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比起剛剛緊繃的表情,臉色已經柔和了很多。

“回來了。”倒是齊朝暮先開口了。

聲音有些虛弱,沒有了之前的中氣,加上長時間不開口說話,聲音有些沙啞滞結。

“嗯。”劉一人輕輕的應了一聲,走到床前,“張姨回老宅了,讓我把你的晚飯送過來。”然後将湯和菜粥放在床頭櫃上。

“好。”齊朝暮說了聲好,也沒見什麽動作。

“你怎麽,不吃啊?”過了一會兒,劉一人看齊朝暮沒有動靜,疑惑地問道。

“你喂我。”齊朝暮目視前方,毫無感情的說出了這三個字,其實內心是慌亂矛盾的,他不敢看劉一人,怕她不答應,又怕她答應了。

“啊?”劉一人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地彎了彎腰,湊近了一些,睜大眼睛确認。

“我沒力氣。”齊朝暮表情生硬的蹦出了四個字。

“哦,好。”劉一人這才反應過來,倒也沒了見到齊朝暮之前那麽緊張,将一旁的椅子拖過來,坐了下來,端起桌上的菜粥。

兩個人都有些機械,大氣都不敢踹,一個不停地喂,一個不停地吃,很快,半碗菜粥就吃完了。

一來一回的喂食和吃食之間,齊朝暮基本上調整好了心态。不似剛才那麽慌亂了。

“我不想喝湯。”齊朝暮喝完了半碗粥後,劉一人無縫銜接地端起了蘿蔔排骨湯就要喂齊朝暮,齊朝暮冷不丁的蹦出這五個字後,再也不張嘴。

“這個湯,張姨說,一定要喝的,不然,不然的話,病好不了。”略帶緊張的心情,加上齊朝暮出其不意的反應,劉一人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半天擠出來的話,好像也毫無邏輯。

看到齊朝暮還是半天沒反應,劉一人只得生硬的舀了一勺湯送到了齊朝暮的嘴邊。

“不喝。”齊朝暮緊緊抿着嘴巴,固執的說。

“這個湯不燙的。”劉一人将伸到齊朝暮嘴邊的勺子收了回來,放回碗裏攪拌了一下,“喝了這個病才會好的快啊。”看到齊朝暮這樣的小孩脾氣,劉一人想起了張姨的話,這人居然還真的鬧脾氣,要不是自己答應了張姨,真的想放下湯碗轉身就走,可現在顯然不行,她依然束手無策。

“不想喝。”齊朝暮還是沒有妥協。

“那你怎樣才肯喝?”劉一人換了副腔調,也不似剛才輕聲細語了。

“我不喜歡吃蘿蔔,這個湯有蘿蔔味兒。”齊朝暮說出了不喝湯的原因。

“現在是非常時期,必須得吃蘿蔔,等到你病好了,你就算把全世界的蘿蔔都拔了,那也是你的事兒。”劉一人語氣變的生硬起來。

“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齊朝暮心知再這樣僵持下去,怕也落不到好處,趕緊見好就收。

“什麽條件?”劉一人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裏小小歡呼了一下,嘴上還是不冷不熱的語調。

“我還沒想好,我想好了再告訴你。”齊朝暮說着,張開了嘴,示意劉一人可以喂他了。

“那你的條件要合理,違法的事情我可不幹。”劉一人雖然嘴上說着,看到齊朝暮終于張嘴了,趕緊舀了一勺湯喂給齊朝暮。

“不會。”齊朝暮眼裏閃過一絲開心得意。

齊朝暮将一碗蘿蔔排骨湯喝完後,也将兩片蘿蔔和一塊排骨吃的幹淨,劉一人心裏只道大功告成,卻不知道,這是齊朝暮生病以來吃飯最為配合的一次。

她收起碗筷,準備出去,齊朝暮喊住了她,“你去哪裏?”心頭忽然的緊張,自己都吓了一跳,目不轉睛的盯着劉一人。

“我去把碗筷洗了。”劉一人有些莫名的回頭看他。

“哦。”齊朝暮自覺自己反應有些過度,尴尬的低下了頭,然後緩緩地将頭靠在床頭,悠悠地閉上眼睛說道,“你洗完碗後幫我倒杯水上來,我要去一去嘴裏的蘿蔔味。”

“好,等會兒我拿過來。”劉一人應聲推門出去了。

劉一人還在洗碗,齊朝暮的電話就打來了。

“怎麽還沒有上來?”接通電話,就聽到齊朝暮不耐煩的聲音。

“馬上。”劉一人心裏着急,也加快了手上速度,端了杯水急匆匆地走進齊朝暮的卧室,“我兌的溫水,現在就能喝。”她将杯子遞到齊朝暮面前,解釋道。

“還要喝。”齊朝暮一口氣将一杯溫水全部下肚,再次把杯子遞給劉一人。

“哦。”劉一人雖然應聲了,卻也一時有些愣住,這人不是剛剛喝了一碗湯嘛,居然還能喝兩杯水,但總歸只是心裏疑惑,沒有問出聲來,還是下樓去拿水了。

“這個比較燙,我放這兒了,你等會兒喝。”劉一人将水杯放在床頭的櫃子上,叮囑完,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兒?”齊朝暮又喊住了劉一人。

“我去下面客房,今天剛回來,要收拾一下,房間好久沒用了。”劉一人回過頭來解釋。

“你,晚上,不在這兒睡嗎?”齊朝暮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說出來,語氣裏透着莫名的委屈。

“在這兒睡,嗎?”劉一人一下子更懵了。

“你睡客房,我晚上要是渴了,怎麽找你?”齊朝暮說到這裏,倒也理直氣壯了起來。

“那,我沒回來的時候,你晚上怎麽喝水的?”劉一人疑惑地問道。

“我,就渴着。”齊朝暮着實沒想到劉一人會有這麽問,以前她都是說什麽就做什麽的,情急之下,勉強給出了一個理由。

“其實,你也可以跟以前一樣的。”劉一人也不是忍心讓齊朝暮渴着,只是要睡在一個卧室,那她肯定無所适從,必然是做什麽,錯什麽。

“我現在,還是個病號。”齊朝暮語氣竟然委屈了起來,聽的劉一人一身雞皮疙瘩,心想這人只是動了個手術,難不成連性情都變了。

不過回頭想想也是,自己再怎麽不想見他,也不能跟一個病號計較。

“那,那睡在這裏可以,你要好好配合治療,醫生的話要聽,該喝的湯也要喝。”劉一人最後還是松了口。

“好。”齊朝暮竟然痛痛快快的答應了,臉部微微扯動了一下,露出了一抹淺笑。他将眼前這個女人看的清楚,也知道她吃軟不吃硬,只要自己拿着生病做幌子,基本上就是手到擒來。

“那我先下去把箱子整理一下。”劉一人說着正要邁步出去。

“拿上來吧,給你留了衣櫃。”齊朝暮假裝不經意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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