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遺忘所有的惡龍

鳳九的目光變得凝遠：“龍修帶回了人，龍王王後自然很歡喜，他早已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紀，可是一直拒絕着，現在自己帶了人回來，自然是要普天同慶，所以他們開始熱情的張羅起來。而龍修呢，則開始帶着雲現參觀起龍宮。他帶她去了所有地方，甚至當她看到鏡水閣想要進去時，他也毫不猶豫的用他龍族的血開啓了鑰匙。鏡水閣裏藏着他們龍族奉命看守的元祖靈丹，她想看，他便讓她看。在那個時候，世間萬物，他根本無謂。可是就在第二天，他卻被告知，元祖靈丹不見了……”

“雲現成了首要的嫌疑人，可是她的身上卻并沒有元祖靈丹。龍王急得不行，不停逼問，逼問不出後，又将她關在牢中不得放行。龍修萬分惱怒于父王的不分青紅皂白，卻無計可施，而在夜探囚牢中看到她流着眼淚說自己無辜并讓他相信她時，他再忍無可忍，一把破開牢中守衛将人帶了出去。那一次，龍王震怒，将他打傷。他憤恨不已，更是一意孤行。”

“元祖靈丹，天界至寶，化之可擁有無上法力。妖族魔族為了一統天下，一直想得到它，可是雲現是靈族的人，而靈族素來與世無争，她要這個東西又有什麽用呢？他毫不懷疑的相信着雲現，只覺自己的父王理智潰喪，冥頑不靈！他帶着雲現逃離，惹各界嘩然。龍王怒不可遏，下了誅殺令，四海八荒誅殺。可是，他依然毫不在乎。只要他是對的，他就一定要護下她！”

“可是他一個人又怎能敵得過整個天界，他們逃到幽冥湖畔前，終于被圍住。然而看着盛怒的龍王，龍修卻只是把雲現緊緊的護在身後。要死，一起死！那個時候，他只有此念。”

“然而事情的真相總是讓人難以接受，當他一心想要護下身後之雲現時，對面卻走出了一個人。那是靈族的長老，他指着雲現說：妖女，把隐塵珠交出來！隐塵珠，靈族寶貝，擁有它，便可隐去身上所有痕跡。一百年前它被盜走，靈族追查至今，終于找到。隐塵珠被長老收回，雲現身上的妖氣綻露無遺。她，根本不是靈族的人！”

“當龍修看着露出原形的雲現，再也站不穩。他從未想過，他心心念念護下的，竟然一直再欺騙他！可是這還沒有結束，當他悲決的神魂分離之時，雲現竟然向他出手，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心口。同時，一樣東西也從他的乾坤袋浮出落到了她的手中。那是元祖靈丹，所有人一直在找的元祖靈丹，誰曾想，她竟然藏在了他的身上！”

“那時候，雲現握着靈丹，看着他，無比輕蔑，她說我就是騙你了那又如何，誰讓你那麽蠢，從頭至尾都沒有察覺。她确實一直都在騙他，從先他一步采下嬈花開始都是她計劃好的，她偷得隐塵珠，借機靠近他，為的就是奪取他的真情和信任，然後進入龍宮再拿走元祖靈丹。她也知道憑她一個人根本無法逃脫龍宮，便幹脆将靈丹藏在他的身上，然後誘他一起出逃。什麽就是喜歡他、想要跟他千千萬萬年在一起都是假的，她跟他在一起的目标除了元祖靈丹，再沒其他。”

“龍修聽她說着這一切，睚眦迸裂，他傷心落淚，轉而卻又瘋狂大笑，然後突然間，又重重揮出一掌，直将她打落幽冥湖。幽冥湖，奔騰萬年，吞噬萬物，一旦落入，必死無疑。雲現落入黑色的湖水中，瞬間消失，連帶着那無數人争奪的元祖龍丹。我們所有人都奔至湖畔，龍修卻只是冷冷一笑，然後化形而去……那一刻，他早已入了魔。”

“呵，你想不到你的惡龍大人曾經入了魔吧，我也想不到，我跟龍修自幼相識，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淪為魔道。”

“幽冥湖畔後，他開始了三百年的堕落，他性情大改，再不似從前。他憎恨妖族，更憎恨天界，他開始放縱自己，禍害無數。曾經桀骜不馴的龍三殿下變得陰沉無比，那段時間，所有人聞之色變。雲現更是成了他不可提的痛，誰提，誰死。他活着，仿佛只剩下了一個宣洩。”

“可是一過三百年，他為所欲為，卻于是無補。我見過他很多次，可是他從來不開心。而在最後的一次圍捕中，他再無以抗衡，最終被捉拿回去。其實我一直想，那次他落敗是不是故意的，他是不是厭倦了，所以甘願束手就擒？”

“之後，天界便開始落下了懲罰，四方臺上捆神鎖，受盡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我們神族最怕的就是天雷，其中雷罰最重，雷劫其次。每一道雷罰都會讓你脫一層皮，更何況還是八十一道。當得知龍修要接受這樣的懲罰時，所有人都震住了，九九八十一道雷罰落下，輕則靈氣洩盡從此無用，重則魂飛魄散！”

“雷罰落下的那天，天上地下盡是雷鳴之聲。沒有人敢靠近四方臺，因為天雷無眼，肆虐衆生。龍王後一直再哭，所有人也以為，這一次龍修只怕是在劫難逃了。可是最終，龍修卻挺了過來。只是誰都沒有再見過他，四方臺變成了一塊焦石，龍修也下落不明。龍王說，龍修罪惡滔天，雖然已降雷罰，可是他既然沒死，就還得接受龍族的懲罰，他已經以人間金烏山為牢，将他關押其中，命他自省。時間，以五百年為限。”

“是的，龍修罰入這金烏山只需五百年，五百年裏，山中設下結界他寸步難移，五百年後，他卻依然可以縱橫四海随心所欲。我本以為等到期限一過，他就會立馬出來，可是五百年前我過來時，他卻只是将我攔在了外面。明明龍王的封印已經不在，他卻已經不想再出去，他願意老死在這深山裏，無人打擾，哪怕千年萬年過去。我聽他這麽說着，自然不信，可是當我再次過來時，卻發現他封印了整座山又關閉了自己的神識選擇了沉睡……那一刻我發現，他好像是真的打算把自己一輩子關在這裏了。”

“為什麽？我想了很久，可始終想不明白，直到那一天我提到了一個名字這才醒悟過來。他身上的魔性已經不再，可是有些事情依然不能釋懷，他曾經瘋狂為她，而現在寂靜如斯，也是為她。雲現，哪怕她死了，哪怕一切都過去了，他也依然忘不了她……”

鳳九把全部故事說完後，收盡了所有的目光落在了燈草的身上，笑得意味深長，“現在你知道了一切，你還覺得，你喜歡他有用嗎？

燈草聽着，不發一言。她想這個故事真漫長啊，一百年，一千年，好遙遠。可是她不想聽，卻偏偏聽完了。

鳳九看着她沉默的樣子，又是一笑，“龍修現在把你留在身邊，或許只是因為孤獨，可是你的生命不過幾十年，可是他卻還有千萬年可活，到時候你在他的心中根本留不下什麽。他會記得你的名字嗎？還是會記得你長什麽樣子？呵呵，他什麽都不會記住。他的心裏，只有一個雲現。”

他的心裏，只有一個雲現……

突然間，心像是被什麽扯了一下。燈草想說些什麽，可是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

鳳九很快又走了，燈草又開始挖起了蘿蔔，而很快，她就挖到了滿滿一背簍。只是回去的路上，她緊緊抱着小麒麟，因為她突然覺得，天不知什麽時候又冷了。

山洞前，龍修站着，他發現燈草跟鳳九都不見了，剛想打開神識搜尋。他知道燈草一向不願跟鳳九獨處。不過現在看到她安然無恙回來，他也就放心了。

可是她怎麽又背了一背簍東西回來？

“東西快不夠吃了，我出來再找點。”燈草低着頭回道。

龍修沒有說話，不過看着她吃力的樣子，倒是若有所思的樣子。而等到下午的時候他出去了一趟，回來時，他将乾坤袋遞了過來。

他道：“以後不用出去了。”

“哦。”燈草接過，打開一看，發現裏面竟是吃食。

她擡起頭，目光閃爍，想要說些什麽，可是龍修又已轉身走了。

……

龍修帶回來的東西很多，樣樣需要分類，燈草忙到很晚才得以歇一口氣。天空中的星系閃着寒光，她呼出一口熱氣，目光有些空茫。

龍修還沒睡，正站在石床前，他的手上拿着一件衣服，正在猶豫着要不要換上。衣服還是他的衣服，只是被洗過，而且原來裂開的那處也被補上。他有不少衣服可以換，可是剛剛卻恰好拿到了這件。

這時燈草走了進來，他見着，便把衣服穿在了身上。

“惡龍大人，您還沒睡嗎？”燈草說着，腳下一絆差點摔倒，險險站住後，手中那一籃榛子卻全撒在了地上。榛子是小麒麟愛吃的，她得給它留着，因為鳳九大人也愛吃，被他看見就全沒了。

絆倒燈草的正是小麒麟，它正在啃着一只山果玩，見自己差點闖了禍，眨巴着眼睛差點吓出淚來。

燈草拍拍它的腦袋安撫它，然後又蹲下身撿起了散落一地的榛子。只是撿着撿着，她的動作停了下來。在角落的一個縫隙裏，她似乎看到了一樣東西。

她撿起來，放在手心，細細端看。這是一顆小小的紅珠，顏色黯淡，看起來很不起眼。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燈草卻莫名的覺得熟悉。

“惡龍大人，這是什麽？”她不由轉頭問道。

龍修一看，發現這竟是上次他在乾坤袋裏發現的那顆紅珠，當時他随手一丢，卻沒想到丢在了這裏。他看了下，回道：“不知道。”

“那可以給我嗎？”燈草又問。

龍修并沒有回答，卻是答應的意思。

燈草笑了，她也顧不上撿榛子了，只是從包裹中翻出針，又找出一根線，然後将紅珠穿上。她戴在脖子上，看了又看，莫名安心。

龍修看着，卻莫名的有些挪不開眼。他看着她戴着紅珠的樣子，發現竟有些眼熟。

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場景？

他有見過這樣的場景嗎？

龍修想了一會，想不起來，便也不再多想只躺下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燈草撿完榛子後也躺了下來，她摩挲着紅珠，漸漸睡了過去。而在似夢非夢中，她突然覺得腦袋一疼，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中穿過。

她看到了一條河，一條靜的，沒有一點聲音的河。

然後，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

他會記得你的名字嗎？

他會記得你長什麽樣子嗎？

他什麽都不會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