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找不到人的惡龍

金烏山下，青草嫩芽已經長了出來，山上依然寒冷，山下卻已經到了春天。燈草算着，心想自己竟然在山上過了那麽久了。可是她現在又能去哪呢？

遠處有人走過來，燈草驚慌，避到了大樹後面。她認得那些人，是自己村上的村民，以前還在一起吃過飯的，可為什麽現在這麽陌生？燈草抱住惡龍大人給她的那袋金銀，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那她現在是要回自己家嗎？

她一路避閃的走了回去，可是躲在山坡後一看，除了矮矮的土牆，家中所有的東西都被燒毀了。燈草看着焦土斷木，心中生出了一些害怕。那把火是她放的，她殺人了。

這時又有人走過，燈草縮起來，卻聽到了他們的說話聲。

一個說：“這老餘家也真是作孽，一把火全被燒了，也不知道這火是怎麽來的。”

另一個說：“就是啊，幸好搶救的及時，那三個孩子都救出來了，現在還送到了舅家，就是那餘邱氏……”

一個說：“那也是報應，我可聽說原配生的那小子可是被她掐死的，人家姐姐采來了神仙草，本來都能活的。”

另一個說：“所以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過我也聽說，那把火就是燈草那小丫頭放的，她現在下落不明，人家都說這是她為弟弟報仇呢……”

說話聲漸漸遠了，聽不清了，燈草卻像是四肢被凍結了一般，動都不能動。那三個異母的弟弟還活着，幸好，可是有人猜到是她放的火了，她又該怎麽辦？燈草再不敢往前走了，回過神後，只轉身就往遠處跑去。

夜漸漸黑了，燈草走過了村莊，走過了小鎮，最後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腳上漸漸沒了力氣，肚子也開始饑餓，她抱着那一袋金銀，卻無比沮喪。

星空下，她的影子孤獨而渺小，她茫然又不安着，根本不知道路在何方。這一次，她知道自己真的無家可歸，無處可去了。

初春的夜晚還是那麽涼，她拖着疲憊的步伐又走了很久，終于在一顆大樹旁停下。大樹在荒原裏，長得巨大，分了叉，中間形成了一個洞，燈草蜷縮起來，把自己藏了進去。可是雖然擋住了風，她還是覺得冷，她懷念金烏山上總是煮着東西的熱鍋，懷念金烏山上溫暖的被窩，懷念總愛粘着她的小麒麟，也懷念那個總是不愛說話的惡龍大人……可是她也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從今以後，她又是一個人了。

燈草想着，難過的又掉下了淚來。

……

金烏山上，小麒麟等到太陽落山還沒等到燈草，開始“嗚嗚”的叫起來，可是沒人應它。它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人，終于等不得了，變回了原形就往山洞跑去，它想可能是燈草忘記了，雖然這在以前從來沒有過。可是等它走回山洞一看，卻并沒有看到燈草。裏裏外外找了一遍，都沒有。

人呢？小麒麟很是疑惑，試探着走到大石床前，可是不敢問。它總是很怕龍神大人，現在他眼睛閉着，它不敢打擾。小麒麟扒拉了一下爪子，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自己去找。它想，燈草也不會跑遠的。

可是當它快要找遍整座山都沒能找到燈草的時候，它着急了。

人呢？

人呢？

人呢？

人呢人呢人呢！

小麒麟快要急哭了，它快把草叢都翻遍了，可還是沒有。

“嗷——嗷——”它不停喊着，可是除了山風，始終沒人回應它。

突然間，它似乎嗅到了一絲氣息。那是燈草的氣息！它瘋狂的向源頭撲去，而在山崖邊，它驚喜的發現了一顆圓圓的東西。這是燈草的貝扣，它以前好奇還玩過！可是它怎麽會在這啊！燈草呢？她是掉下去了嗎？

小麒麟探出頭，看着萬丈高的山崖，渾身毛都豎了起來，可是半晌後，它還是奮不顧身的撲了下去。

……

夜越來越深，小麒麟一路奔至地面，氣喘籲籲。而當它看到四周陌生的壞境，它的眼睛又睜大了。它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聽到遠處傳來的狗叫聲，它更是吓得後退。可是當它的鼻尖又捕捉到燈草的氣息時，它又毫不猶豫的撒開蹄子往前奔去。

“嗷——嗷——”它不知道跑了多久，只一直叫着，越跑越快。

……

燈草正在睡着，隐隐約約聽到了熟悉的叫喚聲，她睜開眼睛，四周卻只是一片空曠。她以為是出現了幻覺，可是耳邊卻又傳來了叫喚聲，而且越來越近。她的心猛地一跳，站起便往四下看去。

然後便只見月光下，一只圓滾滾的小麒麟像箭一般朝她奔來。

“榛子！”燈草揉了下眼睛确認後，喜極而泣，她連忙撲過去迎接它，而小麒麟跑到數步之遙時縱身一躍，也撲到了她的懷裏。

“你是來找我的嗎？”她問。

“嗷——嗷——”小麒麟不停的叫着，又使勁的往她懷裏蹭。

燈草抱緊它，心裏高興極了。

……

燈草開始帶着小麒麟漫山遍野的找吃的，她一個人無助又害怕，可是有了小麒麟在，她得确保它不會餓肚子。她總是這樣，雖然卑微，可是只要有個支撐，就能頑強的活下去。

一人一麒麟在整個荒原上行走起來，只是冬天剛過去，萬物剛複蘇，哪有那麽多吃的。

小麒麟身上養了一個冬天的膘退去，燈草摸着它漸漸變瘦的身體有些心疼。惡龍大人給的那個錢袋還在，裏面分文未少，她至今不敢去人多的地方。為什麽？她也說不清。她不敢跟陌生人打交道，也怕她去了人多的地方，惡龍大人就找不到她了。

——雖然知道不可能，她卻總想着，也許有一天惡龍大人又讓她回去了呢。

“小榛子，你說惡龍大人為什麽要趕我走呢？”她問着小麒麟。可是小麒麟無法回答，只是感受到了她的悲傷後，緊緊的靠着她。

……

燈草帶着小麒麟又走了很久，漸漸的又看到了人煙。這一次燈草沒有避開，只是猶豫起來。

荒野裏的東西越來越難找，而且離金烏山越遠，野獸就越多，她們好幾次都差點死掉。小麒麟總是很害怕，她雖然一直保護着它，可是心裏也很害怕。

“榛子，我們要不要在這裏找個地方住下？”找個離人群不遠不近的，沒有野獸，沒人打擾，自己可以捕獵種菜，實在沒東西吃，還可以去集市上買點。

小麒麟蹭了蹭她表示答應，她去哪，它就去哪。

……

燈草最後在一個山腳下找到了一間破舊的屋子。屋子似乎很久都沒人住了，裏面草都長到了半人高，屋頂也都倒了半面，可是燈草很滿意，有個落腳的地方，她已經心滿意足了。她将裏面的草割掉，又撿來了石塊和木頭将破陋處補好，然後走了很遠的路去集市背回了一口鍋一床被一些幹糧。她不敢買太多，舍不得錢，也怕明天又要遠行——她怕房子的主人突然就回來了。

鍋裏又開始煮起了東西，咕嚕咕嚕的，讓人聽着聲音都覺得溫暖極了。可是燈草看着遠山，卻又忍不住想，惡龍大人在做什麽呢？他會不會也會想起她呢？

一下都過去這麽久了。

……

金烏山上，龍修打開神識，卻發現再也找不到燈草了。

——燈草已經走出了他的神識所能抵達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