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被吓的

新年早上,一家熱鬧的早茶店包間內,游硯點了煙。

漫不經心玩着手裏茶盅,語氣很沉重。

“那個醫療團隊是境外的,不好搞。”

才幾日沒見,程燼發現他臉頰凹陷,黑眼圈很重,有些浮腫。

“膽子也是大,都不調查人員信息,直接切了器官。”

程燼微微皺眉:“境外的?”

“這個醫療團隊屬于三不管的雇傭人。”

游硯左看右看,才說:“摘去器官都是小場面的,還有更換腺體的,更誇張的萃取脊髓液,返老還童!”

程燼凝眸。

摘取器官。

換腺體。

“還記得你媽的死沒?”游硯揉揉全是血絲的眼,“我聽我媽說,你媽就是死後,脊髓液被抽了,S級omega腺體還下落不明,所以岚姨一直在查。”

程燼看他一眼,“你這邊查到什麽?”

游硯搖頭,“毫無頭緒,能和你媽事情挂鈎的,只有摘取阮緒哥哥器官這個團隊,岚姨可能知道更多一點。”

新年第一天,誰的心情都不好,沉重得喘不過氣來。

回去路上,他接到蕭煜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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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死了。

程燼閉了閉眼。

終于消停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去便利店,特意買了一瓶江小白。

傍晚時分,天很暗,很冷。

程燼眼底一片猩紅,酒精的迷離感讓他大腦無比清醒。

推開門,他奶奶的屍體就停放在祠堂正中央,蓋着白布。

明明很冷的天氣,居然還擺上冰櫃制冷。

他爸程衛國臉上神情陰沉的可怕,仿佛要吃人似的。

周圍的小輩中,alpha表情還帶着悲傷,omega臉色都是冷冰冰的。

“是臭了嗎?都用上冰櫃了?”程燼嘴一向毒舌,都沒走過去,就做出嫌棄的表情。

程纾苦笑一下,他這個表哥向來獨顯慣了。

嘴是真毒!

他先說話,“保姆前兩天回家去了,估計奶奶是夜裏走的,今天早上才發現的,有點味。”

程燼皺眉,往後退幾步。

“她不是最疼白家人嗎?昨天白家人沒來陪她過年?”

一說這,程纾表情更無語。

白家人看着傍不上程燼後,就和程老太太斷了聯系,虧得程家幫貼白家那麽多年!

他小姑的大兒子江河走過來,喊程燼一聲表哥。

直接走到陳老太太邊上,撩開白布一角——

露出程老太太驚愕恐懼的表情,嘴唇長大,眼睛凸起,模樣猙獰可怖。

很顯然,是死不瞑目的。

程燼有些意外,“活這麽大年紀了,居然是被吓死的?”

他這話一出,原本肅然的祠堂漾開小聲噗呲笑聲。

程纾也沒忍住笑,“哎呀,這是在祠堂啊!”

這時,程衛國冷着臉,很不悅的說:

“那是你奶奶!死者為重!不孝子!”

這話就像火藥引,點着程燼內心深處的怨恨。

他深深吸氣,栀子花的信息素掩蓋一屋子的臭味。

“少特麽給我裝!我媽走那會,她說得多難聽!你怎麽不說死者為重?!”

聲音一出,祠堂又冷寂下來,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程纾記憶忽然回到十幾年前,具體是十幾年,他記不清了。

只記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很冷很冷。

好像也是一個新年。

大伯母徐知蘊屍體被帶回來那天,徐家、宋家還有程家的人擠滿程家小小祠堂。

那會他很小,只聽他媽說,被拖回來的大伯母後頸都被挖爛了。

據說人沒被糟蹋,只是身軀不算完整。

他懵懵懂懂在祠堂冬青樹下,撞見不比他大多少的程燼。

雪下得很大,那會程燼很瘦,在雪天中,更是瘦得觸目驚心。

他喊一句:“哥哥。”

他本以為程燼會哭,但是——

程燼只是揉了揉發紅的眼,沒哭。

笑笑說:“天有點冷,我們回屋去。”

記憶散去,程纾回望程燼,沖着門邊傭人說。

“有點冷,把門合上。”

門外,是冷清的新年。

程衛國抿着嘴,一言不發。

對上程燼,他總是要低一頭的。

程燼望着程老太太屍體,心跳極快,忽然腦海裏閃過阮緒冷冰冰的臉,慢慢才緩下來。

他艱難地坐在一邊矮凳上,程纾遞來煙,他看了一會兒,搖頭拒絕。

“阮緒那邊我通知了,十分鐘就到這。”程纾知道他心中魔障。

程燼垂眸看着自己發顫的手,微微仰頭,閉上眼,感受這一屋冷氣,嘆口氣。

阮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來時,蕭煜還說了一句玩笑話。

“今年是白虎當道,大煞,指定不順!”

當時他還反駁,“活在二十一世紀,只信財神,不信其他。”

看見程家祠堂冷冰冰的,他都愣了一下。

上年紀的臉不少,但屬于程燼家這一脈的,居然就只有他爸了。

“哥,嫂子來了。”程纾碰了碰眯眼打盹的程燼。

程燼轉轉脖子,側頭看着風塵仆仆的阮緒。

嗓音沙啞:“你來了。”

程燼抿唇沉默,過了片刻才說:“吃飯沒?”

程燼搖頭。

他這一天就和游硯在茶樓吃點,一直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上。

蕭煜來時,把手裏的烏雞湯遞給他。

“阮先生讓帶的,怕你餓了。”

程燼坐在小矮凳上,眼睛亮亮的看着阮緒。

小聲說一句:“謝謝。”

阮緒避開他目光,轉身走出去。

程衛國見不得程燼這副沒出息的樣子,鼻腔裏冷哼出來。

沒出息的東西!

一碗不值錢的雞湯,這副德行!

看着程燼小口喝着雞湯,程纾一臉歉意。

“對不住啊,都忘問你吃飯沒!”

程燼搖搖頭,“也不餓,你忙,沒事。”

随後安靜的喝着雞湯。

程纾忽然腦子一燙,他這個堂哥能對平平無奇的阮緒那般執着,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個從出生就不被期待的人,看見一抹救贖自己的光明。

是坦然放手?還是拼命攥住?

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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