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她是他家屬啊
船上有爆破戲份, 道具組操作失誤,提前炸了,謝杭壹沒反應過來,躲閃時頭部撞到硬器, 昏迷過去, 身上好幾處爆炸擦傷。
慕檸到的時候是半夜兩點, 謝杭壹被送到當地人民醫院。
粉絲們應當是得到消息,醫院門口擠滿人,醫院方大概頭一次見這陣仗,保安和工作人員在拼命維持秩序,醫院內部也有溜進來的粉絲,被攔在急診樓一樓。
慕檸和梁東從小門進, 上到二樓觀察室。
消毒水味道濃烈,氣氛沉重。
病房就他一個, 謝杭壹平躺着,臉色蒼白得可怕, 外傷明顯, 手臂大腿纏滿繃帶。
慕檸見了人,一路上緊繃的心髒松下來。
梁東說得太誇張,什麽爆炸、當場倒下, 滿身是血,把情況描述得緊急又危險, 她心裏都做好最壞打算。
方導在旁邊陪着,見到慕檸十分吃驚:“慕總,您怎麽來了?”
慕檸還沒來得及解釋, 方導已經自我疏通:“沒想到慕總對旗下藝人這麽關心, 慕總, 這次是我們工作失誤,我們全權承擔責任。”
現在不是讨論責任歸屬的時候,慕檸盯着病床上昏迷的人,冷靜問:“情況怎麽樣?”
方導臉色一下沉下來,“腦震蕩,CT結果還沒出來,醫生估摸着沒什麽大事,但人沒醒,我們也不清楚,”
說到一半,醫生拿着片子進來,“24床。”
方導立即應:“在。”
醫生也知道床上這位是誰,大半夜的特地讓技術同事回來加班出結果,他看了幾眼病房裏多出來的兩個人,對上其中一個年輕女人視線時心內一顫,趕緊說話:“結果出來了,目前看着沒有血塊,”
梁東急急打斷:“那怎麽人還沒醒?”
醫生解釋:“這是正常情況,人的大腦在受到外部撞擊時造成腦組織水腫,神經系統發生反應,不能維持覺醒狀态,等大腦自行修複,人也就醒過來了。”
梁東和方導皆松口氣,但慕檸沒有,她沉着聲,“醫生,他五年前也因為腦部撞擊昏迷過幾天,會不會有影響?”
方導:“慕總您怎麽知道......”
而醫生一聽,皺起眉,“這就有點麻煩,目前檢查結果是沒問題,但腦震蕩一般會引發系列後果,認知功能障礙,失憶等等,誰也不能預知。”
慕檸臉色很沉。
醫生:“一切得等他醒了之後再說。”
梁東:“這還有沒有更好的醫院?”
醫生回:“沒有,而且不建議移動病人。”
梁東嘆一聲,看向慕檸:“慕總,這......”
醫生交代完離開,病房裏只有方導齊銳和慕檸兩個。
慕檸說:“方導,這裏有我們行了,您先回去拍戲,他估計這一個星期去不了片場,麻煩您調整。”
船上确實還是有不少人等着方導,他不再多待。
人一走,紀夏青打來電話,慕檸顧不得齊銳還在,接通,“媽。”
紀夏青急得要死,卻克制住情緒,聲音依舊溫柔,“怎麽樣了現在?”
“沒醒,但醫生說應該沒大礙。”
“這孩子怎麽這麽多災多難,拍個戲都能受傷。”紀夏青嘆氣,轉而安慰慕檸,“檸檸你別太擔心,杭壹有福氣,之前能醒過來,這回也能醒過來。”
“我知道,媽您也是,我在這邊呢,你們和爺爺早點休息,沒事。”
“行,今晚辛苦你,我們明天過去。”
通話剛結束,秦蓮的也來了。
趁着慕檸接電話,齊銳沒忍住,悄悄用眼神問梁東。
他太多疑問了,慕總居然親自過來?大晚上的航班早沒了,他們是怎麽在幾個小時內趕到的?
而且......這應該是一個老板對旗下藝人的關心程度嗎?
這個媽又是怎麽回事?
但梁東沒時間解答他疑問,這邊慕檸已經挂斷電話,正看着病床上的人。
梁東:“慕總......”
慕檸回過頭,語氣鎮定,“現在網上什麽情況?”
齊銳搶答:“爆了已經,粉絲們情緒很激動。”
慕檸:“先讓工作室發條聲明報平安,說明情況,讓醫院外的粉絲離開,不要幹擾公共秩序,也不要讓他們來探望,謝杭壹現在需要靜養。”
梁東:“好。”
“時刻注意輿論方向和粉絲情緒,制止謠言散播,醫院這邊請些人來看着,我怕粉絲沖動。”
“是。”
“關于怎麽受傷這件事和一夢那邊商量好,不要影響到電影拍攝。”
“是。”
慕檸一連幾句安排好工作,忽然安靜下來。
梁東想了想,說:“慕總您先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和齊銳。”
“沒事,你們去休息,明天估計很多工作得辛苦你們。”
“那醫院這邊......”
醫生護士,還有來來往往的病人,人多嘴雜,要是被人看到不免傳出去些什麽。
慕檸思考幾秒,“那齊銳和我留下,你去休息,明天再來換齊銳。”
“行。”
梁東出門時捎上滿臉震驚的助理,倆人走到門外,齊銳立即張嘴:“東哥,這???!!!”
梁東小聲:“別大驚小怪,倆人是夫妻,慕總是你老板老婆,你今晚幫着點慕總,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意外情況。”
“啊......”
齊銳驚得失神,但還有問題,“東哥,你們怎麽過來的?”
“怎麽過來的?飛過來的。”
慕家低調,沒有私人飛機,但有錢,他正愁怎麽辦時慕檸已經通知他到機場集合。
直到梁東背影消失在二樓盡頭,齊銳張大的嘴巴還沒能合起來。
這......這......
懵了三四分鐘,進屋,有些不敢看已經坐在病床前的女人。
齊銳局促站在身後,“慕......慕總。”
慕檸回頭,疲憊的臉上仍然扯出笑意,指了指病房裏另外一張床,“今天辛苦你,時間不早,你去睡會。”
齊銳忙揮手,“不用不用,我不困,可,可能等會護士會來查房。”
慕檸點點頭,笑容拉平,不再說話。
齊銳輕手輕腳拉過張椅子,坐在門後不遠,心裏震驚依舊,不敢相信眼前事實。
......
慕檸沒什麽睡意,盯着謝杭壹看。
他臉上也有傷,但不深,用不着包紮,只簡單處理了下,手臂大腿上的傷綁着繃帶,不知深淺。
慕檸想起上回影視基地他後腰上的淤青,眉心緊擰,當下給方導發消息:【方導,劇組安全問題太多,必須花點時間檢查設備儀器,培訓工作人員,這樣的問題不允許再出現。】
謝杭壹還沒醒,誰也不敢保證他醒來後是什麽狀态,完好無缺是大幸,可要真出現什麽認知功能障礙......
慕檸扶着額頭,有些自責。
亡羊補牢,羊已經亡了。
發生問題再去補救為時已晚,她在見到那道淤青時就該提這個醒,而不是等到現在。
尋常腦震蕩可以不用太擔心,但謝杭壹有過病史。
慕檸看着那張沒什麽血色的臉,心裏沉甸甸的,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等。
手機裏好多消息,William問她什麽情況,喬以璇問她什麽情況,盛溧問她什麽情況,就連只看了新聞的徐懷霜都來問。
慕檸都看見了,但是沒心情回,把手機丢一邊。
腦子亂七八糟地想,沒有生命安危最好,要真是出現認知功能障礙,這個戲就先不演,帶他去別的醫院看看,國內不行去國外,真的治不好也沒事,慕家謝家有能力養着他。
慕檸忽然無聲笑,謝傻子。
謝傻子,是不是智商只有七八歲,又要黏在她身後?
笑着笑着笑不出來,嘆氣,起身給他掖被角,碰到垂在一旁的手,慕檸小心握住,低聲說:謝傻子,你再不醒以後真不能進我房間了啊,我可不和七八歲小男孩睡覺。
淩晨三四點,慕檸趴在床邊,朦朦胧胧睡過去。
睡不安寧,半個小時醒一次,看他一眼,再趴下,六點多,再也睡不着。
病房外人聲依舊,一刻不停歇。
病床上男人睡得深,蒼白的臉恢複些血色,看起來狀态比昨晚好。
慕檸輕輕抽出握了一晚的手,扭了扭腕關節。
齊銳睡得也熟,慕檸輕手輕腳出門,走廊外城市攏在一片輕霧中,太陽和人們一起醒來。
她到衛生間,水漬斑駁的鏡子映出一張疲倦的臉。
昨晚直接從餐廳離開,身上穿的還是套裙,妝沒卸,經過一晚掉得差不多,黑眼圈明顯,一點精氣神沒有。
慕檸重新回到病房,讓齊銳去24小時便利店買點卸妝品,順便帶點早餐回來。
早上八點,梁東過來,說粉絲們已經基本安撫好,讓她不用擔心。
“醫院外面的粉絲呢?”
“大部分都回去了,還有幾個在守着。”
“你親自去說說。”
“是。”
八點十分,醫生護士來查房,浩浩蕩蕩十幾人,也許都存了來看明星的心思,但只敢看不敢說話。
醫生不是昨晚值班那個,拿着板子看了會,問:“家屬在嗎?”
慕檸應:“在。”
醫生望她一眼,把板子交給身後護士,仔細檢查,一切正常,最後給他打了些促醒藥物,讓再觀察觀察。
九點,盛溧和宋梨一起來了。
倆人中間隔着兩個人距離,慕檸一看,想起謝杭壹和她說的八卦,但這會沒有八卦之心,吩咐盛溧的大嗓子小點聲。
盛溧表情難過,“嫂子,昨晚事發突然,不讓我跟着下船,不然還能照顧照顧,我哥現在怎麽樣了?”
慕檸看見身後宋梨變了變的表情,不着急解釋也沒阻止,先回答:“不知道,讓觀察。”
盛溧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以前他和回哥也暈過一次,最後還不是醒了,嫂子你別擔心。”
“嗯。”
宋梨尋到空隙,不可置信問:“慕總??這??”
慕檸沒多說什麽:“抱歉,希望宋老師理解。”
能理解,當然能理解......
宋梨恍然大悟,明白了謝杭壹為什麽不否認,明白了倆人之間看似陌生實則親密的互動,明白了謝杭壹為什麽要删掉婚禮和吻戲。
所以,真有女朋友啊......
這女朋友還是慕總,《破浪》投資方......
直到探望完離開,宋梨腦子還懵着,快上船時跟盛溧确認:“謝老師女朋友真是慕總?”
盛溧最近已經不害怕宋梨,但仍是不敢直視,“不是。”
“啊?”宋梨更加驚訝,脫口而出:“是金主?”
“沒有沒有。”盛溧立馬糾正,“我哥和嫂子結婚了,證都領了,你別說出去啊。”
宋梨:“......”
......
促醒藥物打完,又吊了點生理鹽水,人還是沒醒。
十一點,護士來換他手臂大腿上的藥,慕檸這才看清他的傷。
只一眼,扭過頭。
咬緊下唇,眼裏凝出淚花。
慕檸從小被保護得好,沒受過什麽傷,最嚴重就是那次胃出血住院,劇烈疼痛、抽搐的感覺依舊印象深刻。
那傷面積很大,繃帶內側都是血印,她無法想象他受傷時有多痛。
慕檸不敢看,護士重新包紮好才轉身。
齊銳去酒店休息,梁東陪着。
急診大樓,二樓觀察室人來人往,中午時分漸漸安靜下來。
梁東買了午飯回來,“慕總,您吃點東西吧?”
慕檸笑笑,“你吃,我沒什麽胃口。”
“這裏有我就行,慕總您要不去休息會,我在醫院附近酒店訂了房。”
“沒事。”
梁東無奈,出門洗手。
可人剛走,門口突然闖進來個裹得嚴實的男人。
慕檸看見他手裏舉着的手機,皺眉:“你是誰?”
男人十分興奮:“你又是誰?你和謝杭壹什麽關系?”說着側眼去看慕檸身後的人,更加激動,“謝杭壹死了是嗎?你們不敢爆料是嗎?”
慕檸臉色已經沉得不能看,拿起手機打電話,剛撥出去,梁東回來,一見他動作,立馬伸手去搶手機,倆人扭打起來。
病房外護士和其他家屬聽見動靜,匆忙趕過來。
慕檸說了兩句,去撿争執中掉落的手機,對緊緊扣着男人胳膊的梁東說:“警察等會過來,走程序處理,再檢查他身上有沒有錄音錄像設備。”
男人大聲喝:“你憑什麽!我只是路過!你報什麽警!我要告你侵犯人權!”
聲音太大,慕檸回頭看一眼病床,再轉回來,慕檸舉了舉那手機,眼神淩厲、絲毫不懼:“歡迎。”
“哼,你是謝杭壹緋聞對象對不對,我親眼見到了,我要爆出去,收了手機我還有眼睛,你快放了我!”
屋裏護士和路人都紛紛看過來,慕檸鎮定自若:“讓你失望了,我是謝杭壹老板,随便你爆。”
老板......
好奇的目光瞬間消失,老板的話,什麽都說得通。
小插曲很快過去。
大概一點,趕唯一一班航班飛過來的秦蓮和紀夏青謝文宏抵達。
紀夏青眼眶通紅,抱了抱慕檸後坐到床邊。
外傷看着嚴重,又有不知何時會發生爆炸的腦震蕩,紀夏青沒忍住,落了淚。
秦蓮也沒忍住,嘴裏喃喃,“怎麽就這樣了......”
勸兩位媽媽:“沒什麽大礙,醫生說估計很快能醒。”
醫生沒說這話,什麽時候醒沒人能保證。
最壞結果是成為植物人,一輩子躺着。
但這一句謊話很有用,紀夏青抹了把淚,情緒穩定些,“辛苦你了檸檸。”
“我應該做的。”
謝文宏在一邊對她說:“檸檸去休息休息,這裏有我們。”
他爸媽來了,這次慕檸沒再拒絕,秦蓮陪她一起。
下午兩點,日頭正盛,分明是春天卻熱得似夏日,水泥地板呼呼冒熱氣。
慕檸覺得身上悶,停下腳步,回頭看待了一晚的急診樓。
人們匆匆而過,臉上或焦急或愁眉。
慕檸是其中靜止一個。
今天一天病房同樣人來人往,醫生護士,盛溧宋梨,時刻陪着的梁東齊銳,為博眼球闖入的社會人士,匆忙趕來的親人,她一刻沒歇過,需要解釋安撫處理的事情太多太多,心裏的不安都被壓着。
她累,也餓,可是不想睡覺,也不想吃東西。
能怎麽辦,她是他家屬啊,她不照顧誰照顧,她不來應對這些誰來?
這一瞬,倆人一輩子捆綁在一起的意識忽然無比清晰。
她沒想過離婚,這就意味着生老病死只他們兩個,自己病了老了,只能靠他服侍。
慕檸心裏五味雜陳。
所以這就是婚姻的意義嗎?
她想起那些婚禮誓詞:“從今天開始相互擁有、相互扶持,無論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疾病或健康都彼此相愛、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們分開。”
那些沒說過的話在此刻理解深刻。
秦蓮等了兩分鐘不見她動作,上前,擁過女兒,安慰,“沒事沒事,小壹會醒的。”
慕檸輕輕靠着,忍了十幾個小時的情緒再也繃不住,哭腔隐忍:“媽,我,我有點害怕......”
作者有話說:
婚禮誓詞來源網絡~滴滴這是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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