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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泠躺在蚌殼裏, 任由黑暗将他吞噬，耳邊全是他母親的聲音。

他好似做了一場大夢, 夢裏是他在現實世界, 一出生便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父母為了給他治療花了不少錢，只是沒有太大的用處, 但他還是在父母的羽翼下逐漸成長。

上學後符泠也和其他同學一樣，喜歡玩鬧, 一開始他長得好看，一張白皙的臉長着嬰兒肥，五官精致可愛，除了不笑的時候有些淡漠, 但仍舊惹人喜愛，同學會主動和他搭話, 和他玩耍。

只可惜這樣快樂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某天他和同學玩捉迷藏，有個同學明明已經被他看見了, 可沒有碰到對方便不算捉住，那人跑的很快，他追了很久, 大概是劇烈運動持續了太久，太陽又有些烈, 他晃了晃便暈了過去。

從那以後，幼兒園的家長看見他, 便會對自己的孩子說：“你別和他玩知道嗎, 萬一暈倒了到時候可賠不起，總說是你和他玩弄的, 聽見沒？”

小學，初中，他都是這麽過來的，一開始入學的滿懷雀躍，能夠交到新朋友的期待，最終都會淹沒在他病發的那一刻。

周圍的聲音就變成了“罰站一會兒能有什麽事，矯情”、“小心等下病發了他訛你！”、“一個大男人，這也不能幹那也不能幹，娘們唧唧的”、“什麽病啊跑兩步就不行了，裝吧裝吧”……

高中後，符泠就不再奢望這些東西了，他努力将自己變成一個透明人，成績中等，性格孤僻，隐形又透明，可天意不肯讓他安穩，他死的那天，陽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得如冬日裏的一把烈火。

過往如幻燈片在他腦海裏播放，知道定格在他死亡的瞬間，周圍又變成了一片黑暗。

耳邊又傳來他母親的呼喚：“符泠，你終于回來了，我的孩子。”

符泠：“媽媽？”

可是…他母親怎麽會在這裏呢？他是回到現實世界了嗎？躺進蚌殼裏就能回來？

那…陸亓呢？

陸亓說，會在船上等他，他注定要失約嗎？

符泠想睜開眼睛，看一看他此刻究竟身處何方，可睜眼也是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到，他好似在一片虛無中。

沒有回到現實世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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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泠，我的孩子，你醒了。”

他母親的聲音此刻清晰地傳來，他看不到人，只能聽見聲音，符泠問：“是媽媽嗎？”

“是啊，我的孩子，從此以後你将擁有如海洋般的精神力，卻仍舊擁有完整的靈魂，健碩的身體。”

符泠直覺不對：“你是誰？你不是我媽媽。”

“我當然是，我是你的蘿拉母親。”

符泠蹙眉，蘿拉母親…他依舊在書中世界，在蚌殼裏，沒有回到現實世界。

那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嗎？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蘿拉道：“不用害怕，我就是你的母親，符泠，你是我人魚族的聖子，生來就擁有海洋般的精神力，只可惜出生時你的靈魂太輕，沒辦法控制那些精神力。”

“你的靈魂就像杯子，精神力就是水，水太多太多，盛不下便會溢出來，鎖在裏面會讓杯子破碎，而導致你靈魂太輕的原因，是你有一半的靈魂在另一個世界。”

符泠死死擰着眉頭，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那個世界才是我的一場大夢，而這裏，也不是什麽書裏的世界，這裏才是真正的現實世界？”

蘿拉：“是啊，這裏才是屬于你的世界，有母親，有族人，有小世界，有你要守護的族類。”

符泠緩緩搖着頭：“不，不是的，我是人，不是人魚，我有我的母親，父親，我有自己的家，雖然我回不去了，但這裏，你們，不是我的親人。”

蘿拉的嘆息聲輕輕傳來：“我知道你或許一時接受不了，這場夢太過真實，你在我懷裏躺了很久很久，溢出的精神力差點将你吞噬，差一點點，你就會變成這海洋中的的萬千海水，融為一體。”

符泠仍舊不斷地搖着頭：“不，既然你不能送我回去，那就放我出去。”

蘿拉：“符泠，你是人魚族的聖子，生來就肩負着人魚族的使命，你要保護人魚族，你的族類已經剩下不多了，回家吧，不要去那個人類世界了。”

符泠聞言，緩緩冷靜了下來：“原來你是想讓我留在這裏。”

蘿拉：“不，你本就屬于這裏。”

符泠的神情趨于漠然：“我說過，我不屬于這裏，就算正如你所說的，我生于這裏，可是十八年生我養我的是另一個世界的父親母親，我在那裏生活了十八年，回來之後在人類世界，那裏很好，有個人對我很好，會保護我，會照顧我，而這裏，我并不熟悉。”

蘿拉：“人類世界真的很好嗎？那個人類欺負你，咬傷你，想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将你的鱗片一片片刮下來…”

符泠打斷她：“你知道那本書的事，對不對？”

蘿拉突然沉默。

但這并不妨礙符泠自己猜：“那本書是你故意給我看的，讓我以為陸亓最終會折磨我殺死我，好讓我害怕他，恐懼人類世界，好讓我不會留在那裏，對嗎？”

蘿拉仍舊道：“你本來就不該就在那裏，人類世界很危險，蟲族若是找到你，一定會殺了你，留在這裏才是安全的？”

符泠聲音冷冽，淡漠的面容更加冰冷：“這裏就安全嗎？真的安全，你又怎麽會千方百計讓我留在這裏，你想讓我保護人魚族。”

蘿拉溫和的聲音逐漸急切：“這裏也是你的家！當初從我懷裏醒來，第一時間便想要去人類世界報仇的也是你，為什麽回來了，靈魂回來了，卻不肯承認自己人魚的身份，不肯認這個家了？”

“符泠，你低頭看看你的尾巴，你是人魚，不是人類，把另一個世界忘掉吧，那就是一場夢，你已經死了，你回不去了！”

符泠猛的睜眼：“我屬于哪裏，我是誰，我是人還是人魚，不是你來決定的，即便那只是一場夢，我父母的照顧，我的經歷，那都是我，都是真實的，無法抹去，也無法忘記，我來這裏只是想知道答案，現在知道了，我該回去了，有人還在等我。”

他在蚌殼裏坐起身，強行将蚌殼打開，蘿拉在他身後喊：“你要為了那個人類，放棄整個人魚族嗎？！”

符泠淡淡道：“我不是為了人類放棄人魚族，只是我連莫斯特的精神力侵蝕都解決不了，更別提保護人魚族對抗蟲族了，身份我無法選擇，但怎麽生活，我想我可以自己選擇。”

蘿拉道：“莫斯特…他殺了我那麽多人魚同族，殺了多任聖子，竟然還活着…怎麽殺他我不知道，但受到侵蝕麽…還是有解決的辦法的。”

符泠抽身離開的動作猛的停下：“什麽辦法？”

蘿拉并沒有立刻開口。

符泠知道對方的意思，他道：“人魚族的安危我無法保證，但如果我能幫得上，我一定會幫。”

畢竟是星際稀有保護動物，他不管，陸亓也會管的，他幫陸亓解決莫斯特的侵蝕，陸亓管人魚族的安危，很合理。

蘿拉這才道：“解決莫斯特精神力的侵蝕，只需要聖子強大的精神力沖刷掉它，一鼓作氣，從內到外，完全沖刷。”

符泠跟着薩德離開蘿拉的房間，薩德連忙拉住他，灰白的胡子一抖一抖：“聖子！您怎麽和人類建立了精神連接！？”

符泠步子一頓，這都能檢測出來？

不過薩德倒是提醒了他，他的精神世界還被戚承汜掌控着，于是打聽道：“您知道精神連接有別的辦法可以強制解除嗎？”

老人魚利落幹脆地搖頭：“沒有。”

符泠：“……”

行吧。

“那…您認識一條叫做星羅的人魚嗎？”

薩德回憶了一下，道：“不認識，聖子要找他嗎？我可以幫您去各個海域找找。”

符泠猶豫了一下，道：“他已經死了，我是想幫一個人找找他以前生活的痕跡。”

戚承汜應該自己找過，但是沒能找到，他也沒辦法将星際那麽多海域深處都翻過來，但人魚不一樣，人魚更加方便。

薩德應了一聲：“噢～也不難，我讓聞鹿去打聽打聽，反正這小子特喜歡往外跑。”

一旁的聞鹿擡眸：“薩德長老，你怎麽這麽說我呢？我往外跑都是為了給人魚族報仇，不想讓聖子涉險，可不是喜歡往外跑哦。”

薩德睨了他一眼：“那你去不去？”

聞鹿笑：“去，當然去！”

薩德半是嫌棄半是寵溺地看了聞鹿一眼。

符泠抿出一個笑來：“謝謝。”

薩德連忙道：“聖子客氣了。”

符泠擡步又要走，薩德問：“聖子，您不打算留在這裏嗎？”

符泠搖頭：“我和人約好了，他在上面等我呢。”

聞鹿擡頭朝海面的方向看去，他知道符泠說的是誰，少年老成般搖了搖頭。

完了，他家聖子不會是真喜歡星際帝國的陛下吧？

那他當初說的那些話…

他連忙對薩德道：“長老，聖子就交給我來送吧，您去照看蘿拉母親吧。”

薩德不明所以，不過也随他去了：“行吧，聖子，常回來啊。”

符泠看了一眼聞鹿，不知道對方這是要做什麽。

只見薩德長老一走，聞鹿便拉着他，在他身側擺尾：“聖子，您和陛下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什麽…”

“佳偶天成，一對璧人，濃情蜜意，喜結連理…早生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