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臉紅不堪
張儒秀朝對面望去,隔着人群,與司馬光遙遙相望。
二人對視的那一瞬,司馬光心裏想了許多事,但呈現給張儒秀也只有那念頭最強的一件。
司馬光面上光風霁月,內心卻慌得不行。他沒想到,與自己定有婚約的那位女子,竟是見了好幾次面的張儒秀。只是二人雖見了幾面,說的也沒幾句話,還是像過路人一般。
他現在也已明白,家母一直讓他上心守着的張家三姐,正是那日街上慌亂無措的女子。還好,見了幾次面,雖是不熟,但也好過從未相見。
司馬光愣了片刻,便朝玉仙觀走去。
“阿娘。”司馬光站在聶娘子身前,問了個好。
“張夫人安好。”司馬光又向大娘子問好。
他身子高大,如今站在三位女眷身旁頗顯突兀。
“來來來,我給你說下,這位嬌美人便是張家三姐,快去跟人說說話。”聶娘子見這二人相顧無言,便拉着司馬光的衣袖往張儒秀身旁拽。
大娘子瞧見聶娘子這般急不可耐的模樣,笑道“別把咱二哥吓壞了。來,三姐,這是你君實哥哥。”
大娘子也拉着張儒秀湊到司馬光身旁,一時間,二人從兩頭換了位置,離的很近。
張儒秀聽罷大娘子這話,唇瓣開開合合,那四個字始終喚不出口。這叫哥哥未免太親昵了些,她覺着自己能心平氣和地喚那人一聲“小官人”已經不錯了。
“張夫人,這喚人怎的能叫咱三姐主動呢!”聶娘子看着張儒秀這般害羞的模樣,又催促着自己的孩子:“二哥,咱三姐有個小名兒。”這話說罷,聶夫人眼神示意大娘子,讓她接話。
“這小名兒日後叫她自己告訴你,二哥你喚她的字便可。”大娘子說道。小名兒可是種閨房情趣,這樂頭以後再做探讨也不遲。
張儒秀聽到大娘子這話,心裏還真是想了下自己的字。
原身與她名相同,只是無論在家在外還真沒人喚過她的小字。是叫“舒雲”罷,這字張儒秀不喜歡,頂着人家的字招搖半生心裏自然也不舒服。等再過段時間,她得把這字改成自己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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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儒秀胡思亂想之時,司馬光就開了口“舒雲妹妹安好。”
司馬光語氣舒緩,配上他低沉的聲線,倒是能品出幾分缱绻之意。
“君實哥哥……”
後面的客套話張儒秀實在是說不出口,稱“哥哥”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倒不是害羞,她只是覺着羞恥,這場面就跟光天化日之下上演什麽兄妹認親的戲碼一樣。
不過兩位夫人想得與張儒秀卻不一樣。在她們看來,這便是小娘子害羞了。
司馬光聽到張儒秀喊他“哥哥”,微微一愣。原本只是客氣下,他沒期望張儒秀同他說話的。
“好了,你倆這一喚,以後便是一家人了。”聶娘子頗為欣慰地說道。
大娘子也見此時時機正好,忙接話道:“聶娘子,我看我們也該去喝茶了。這邊好風景便留與這對璧人賞去罷。”
聶娘子點點頭,喚着不遠處候着的車夫。
“阿娘,你現在便要走麽?你走後,我要去哪兒?”張儒秀見大娘子擡腿就要走,趕忙上前去問。
“三姐莫慌,你瞧後頭,我還給你二人備了一輛車呢。”大娘子拍拍張儒秀的背,又說道:“趁此良機,你倆也多說會兒話。要是婚後還這般無言而對,豈不是委屈了自己,又讓外人看了笑話?”
“君實一向穩重,倒是能照顧咱三姐。”聶夫人說道。
“聽到沒?我瞧那二哥倒是一副值得托付的樣子,你且放心罷。”大娘子安慰一番後,便同聶娘子一齊鑽進馬車。
車拐彎而行,幾下就已走遠。
“咳咳。”張儒秀看着眼下只有她與司馬光站在原地,不由得尴尬起來。
“那個,君實哥哥……”張儒秀開口道。她實在是不想再念出這四個字,只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叫司馬光。再叫回之前的“丈人”也是不妥。
司馬光看出了她的窘迫,不甚在意地笑笑,說道:“娘子可随意喚我。左不過一個叫法罷了,不妨事。”
張儒秀聽罷,下一個稱呼正呼之欲出,就看見了一條彈幕。
“我也不知稱小娘子為什麽。”
原來同一個世界,同一種難堪。張儒秀知道司馬光內心的想法同自己一樣後,心裏反而沒有方才那般慌。
“不如這樣罷,我喚你為光哥,如何?”張儒秀提議道。
“光哥”這稱呼多好,直接将二人的關系快進為稱兄道弟的程度,也沒有那麽肉麻,叫得也頗為順口。
“光哥?”不同于張儒秀的胸有成竹,司馬光對這種稱呼有些疑惑。
他确實比她大,按理來說,稱他為哥也不為過。只是他心裏總覺着,這兩個字組在一起,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就好似,被最輕柔的羽毛掃過胸膛一般,留下些癢意。
“怎麽了?你不喜歡這個稱呼麽?”張儒秀問。
她怕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叫他不高興。本來等着看他頭上的彈幕,結果這彈幕就跟卡殼一般,遲遲不出來。
難道是她近日來的勞動量又不夠了?
“不,自然不是。”司馬光立馬搖頭道。
“只是覺着這般稱呼太過新奇了些而已。”司馬光解釋道。
“那就好。”張儒秀笑笑,清了清嗓子。
“對了,你現在就喚我的字就行,以後再說。”張儒秀雖然不想讓別人叫她“舒雲”,但她現在也沒想出個別的名字,暫且就先這麽用罷。
“舒……舒雲。”到底是覺着喚人家的字太過親昵,司馬光開口就結巴,仿佛這兩個字在他嘴裏打了一場架一般。
張儒秀點點頭。
“那麽,光哥,我倆現在要去哪兒呢?總不能一直在這玉仙觀前站着罷。”張儒秀問。
她喊人的語氣無比自然,就像是二人認識許久,如今是老友再見一般。
張儒秀随口一問,沒想到司馬光臉頰就微微紅了起來。
“其實,我也是剛到汴京不久,前些年都是跟着家父在外游歷。故而對這各處的景,也不甚熟悉。”司馬光說罷,直勾勾地看着張儒秀,讓她來做決定。
“沒事沒事,那我二人不如就在這附近随意走走轉轉罷。”張儒秀說道。
司馬光對汴京城不熟悉,她也不熟啊。要是逞能往遠處走的話,到時迷路不就尴尬了麽?
張儒秀又瞥向不遠處的馬車,覺着大娘子這招着實不妥。她與司馬光雖說終究還是一家人,只是現今男未婚女未嫁的,孤男寡女共乘一車,車上那麽颠簸,指不定還有許多肢體接觸。
這計劃,不可行。
“這玉仙觀裏面都是來祈福的,我二人身子骨硬朗,人又有意氣,倒是不必進去看了。”張儒秀說道。
“你覺着呢?”她問。
“舒……舒雲說的是。”司馬光說道。
他活了二十年,好久都不曾這般期期艾艾地說話了。今日這是怎麽了?
“噗嗤。”張儒秀看着他還是那般慌張的模樣,笑出聲來。笑過後又覺着這般太不厚道,便又安慰道:“無事,你不要怕我。你跟我處久了就會知道,我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都沒什麽脾氣。”
本是句安慰話,誰知司馬光聽了這番話,臉又燒了起來。
司馬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窘态,就轉了個話題“對了,這是對面徐記的綠豆糕,你嘗嘗,可還能入口?”
徐記?張儒秀突然想到,當時自己買店鋪的時候,那小店一旁就是老字號徐記,确實也是賣綠豆糕的一家老店。
壞了?難不成司馬光也看到了她開的店?
“怎麽了?”司馬光見她一臉驚愕,不解地問道。
“沒事。徐記可是一家老店呢,這綠豆糕肯定正宗。”張儒秀故作淡定地說道。
穩住,不能慌。
司馬光聽罷這話,松了口氣,又低頭拆開了一小包綠豆糕,露出裏面四四方方堆着的小糕點。
“你嘗嘗?”司馬光拿糕點的姿勢畢恭畢敬,因為身高原因,還特意彎了點腰。
張儒秀聽罷他這話,便撚了一小塊放入口中。
好吃是好吃,自是她現在幹站着吃,倒是覺着喉中有些幹。
只是司馬光期待的眼神太盛,她也不好意思當着人家的面說不行。
“好吃的,你要來嘗一塊麽?”既然不能說出口,那就讓他感同身受罷。
張儒秀手裏又撚起一塊綠豆糕,舉着手喂司馬光,并未覺着這般動作太過親近。
“舒雲,你放下,我自己拿就好。”
到底是個從小讀書的正經孩子,司馬光立馬就覺着這動作不妥。
“哎呀,這有什麽,以後都是一家人。”張儒秀話出了口,才覺着自己說得有些暧昧。
這話說罷,司馬光的臉已經徹底燒了起來,宛如熟透了的柿子,紅得都快爛掉了。
“好……”
司馬光低下頭,含住那塊小糕。
縱然他萬般小心,唇瓣還是碰到了張儒秀的手指尖。
綠豆糕有些掉渣,司馬光舌尖輕輕掃過,還未等張儒秀反應過來,就已經抽離開來。
“咳咳,好吃麽?”張儒秀不敢多想,趕快問道。
“好吃,就是有些噎。”司馬光笑笑。
張儒秀聽罷,開口道:“走走走,對面有買茶水的,我帶你去。”說罷,拉着司馬光的衣袖就往對面走。
司馬光左手衣袖被拉着,急忙用右手将那小包綠豆糕包好,跟上張儒秀的步子。
張儒秀人看着嬌小,誰知這步子越邁越大,褙子都擺了起來。
“舒雲,你走慢些罷。”司馬光覺着她走得實在是太快,便說道。
“我走得快嘛。”張儒秀停步轉身,擡頭說道。
司馬光看着她仰頭望着自己,眼波流轉,突然間就洩了那股氣,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怎麽不說話呀?”張儒秀心裏急着想套司馬光的話,無意間話就軟了下來。
“沒事,你同原先那般走着便好。”司馬光說道。
他這般說着,可張儒秀卻看見他臉上的那片紅霞剛消下去不久,此刻又升了起來。
這人可真是奇怪,這彈幕也真是惱人。她真的好想知道司馬光這小腦瓜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作者有話說:
司馬光:“我也不想臉紅,可是她要跟我處很久耶!”臉紅這事當然是羞羞的男主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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