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鴛鴦成雙

茶樓下的那道匆匆而過的身影正是司馬光,幾日不見,胡茬都生了出來,确實是一副頹廢模樣。

她的未婚夫,這是考得不好麽?

不過據她所知,寶元元年戊寅科的狀元是呂溱,而榜眼是李絢。司馬光的名次她雖不知,但應也是名列前茅的,并不算差。

大抵是寫得不盡意罷,才會生得這般頹廢樣。

司馬光從人群中穿過,步伐極快,邁幾大步就走出了張儒秀的視線裏。這次張儒秀倒是想看看司馬光心裏在想什麽,奈何這彈幕顯示不靈敏,人都走過了彈幕還沒顯現出來。看着他也不像是心如止水的樣子,畢竟人都這般憔悴了。

不過她也突然發現,司馬光的步伐原來可以邁得這般大。先前二人一起閑逛時,司馬光步子小,步伐緩慢,還需她催促幾遍才能稍稍走得快些。那時她還覺着,人家原本就溫和內斂,步子小又慢那也是文人身上特有的文绉氣息。不曾想……

還是她看人太片面極端了,張儒秀現今覺着,酒足飯飽之餘,除了掙錢,發掘自己的未婚夫,倒也是一件樂事。

“三小娘子?你怎麽在這兒?”來人道出的一聲貿然打斷了張儒秀的思路。

張儒秀尋聲一看,原來那人正是許久未見的龐之道。那日二人在玉仙觀前分別後,便再未會過面。張儒秀雖說過願意當個傳信使,可連日來她被各種事絆着,去店鋪的時候極少,自然也斷了會面的機會。

龐之道倒是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俨然一副世家子弟的樣。

“原來是龐小官人。怎麽,官人也來這般嘈雜地兒飲茶麽?”張儒秀打趣道。

龐之道聞言,輕笑一聲,道:“我原是想去娘子那小店看望一番,讓娘子給我捎個信,送到二娘子手中。怎知去到時,只見店門緊閉。之後又轉了下,口幹舌燥,便随意尋了個小茶樓稍作歇息,卻不曾想,卻在這兒遇見了小娘子。”

“捎信兒?口信還是書信?你有何事找我二姐?”張儒秀一聽他這話,立馬進入了警戒狀态。她總覺着龐之道人太過精明,心思捉摸不透,她擔心二姐會吃虧。

“三小娘子,大可不必如此咄咄逼人。”龐之道看出了她的抵觸,直言委屈。說罷,頗為自來熟地坐到張儒秀案桌前。

“龐官人,你應該是有自己的位子坐罷?您占了座還到我這處來,不好罷?”張儒秀問道。

要說這龐之道還真是外向奔放,張儒秀這言外之意都這麽明顯了,他也肯定是聽懂了,可人家就是賴在這兒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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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娘子莫急,我就告訴你我的來意。”龐之道也是個聰明人,見好就收,知道這樣拉扯下去張儒秀得冒火,就趕緊恢複了正色,解釋道。

“方才街上熱鬧非凡,小娘子你也知道,這也快乾元節了,我便想着……想着……”龐之道說罷,面上竟顯露出幾分緋色,面露難意。

不過張儒秀也聽懂了他這話。

“官人想約我二姐出去,一同幽會啊?”張儒秀問道。

龐之道的心思被人看穿,心亂如麻,說出的話也是期期艾艾,詞不成句。

“正……正是。”龐之道答道。

“咳咳,官人如此緊張作甚,我随口問問而已。”張儒秀說道。這龐之道還挺在意二姐,只說了幾句與她相關的話語就如此慌。

“我如今也不知二小娘子的心意,只能這般摸着石頭過河,心裏也沒個底兒。今日前來,本想是叫娘子給我捎個口信兒的。想了又想,又覺口信兒不夠莊重,便借了店家的筆墨,草草寫了個帖子,還請娘子能幫我轉交給二小娘子。”

龐之道說罷,從懷裏拿出了個信,遞過來時筆墨未幹,還能未見那股墨味兒,看來真是剛寫好的。

“原來是這樣。”張儒秀雙手接過信,信封上寫着“棠妹親啓”,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也太肉麻了,還寫得這麽顯眼,生怕二姐感受不到他的情思一樣。

“三小娘子既然收了這信,我這顆懸着的心也便落下來了。勞煩三小娘子轉給二娘子。”龐之道說罷,微微躬身,言辭懇切,這刻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與方才恍若兩人。

“放心罷,我既然答應了你的事便一定會做到。”張儒秀打着包票,寬着他的心。

“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叨擾娘子了。”龐之道說罷,起身欲走。

“等等!”張儒秀驀地想到一事,趕忙站起身來喚住轉身要走的龐之道。

“小娘子還有什麽事麽?”龐之道話間頗是不解。他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他不覺着自己還要同她再多說幾句話,唠唠家常。

“我可只管幫你把信送到啊,至于二姐去不去,這我可不知了。”

“這不礙事,三小娘子只需将信送到她手中便可。她去與不去,我都能處之如常。”

龐之道說罷,不再言語,走下樓去。張儒秀看到,龐之道出了茶樓,一臉笑意地乘上馬,揚長而去。

張儒秀驚愕片刻,複而又坐到原先的茶位處。

她将那封書信放到案桌上,生怕自己把這信弄出褶皺。

她對龐之道印象并不好,但因着二人交手也并不多,她對人家的了解也只是停在表面而已,不好做過多評價。

她在龐之道眼中,約莫只是個傳信傳話的工具人罷……

晚間,張儒秀覺着臉上妝面太過沉重,便叫人打了水卸妝。這會兒剛用過膳,爹爹阿娘飯間也沒交代什麽事,張儒秀想着此後無事,便連着也換了身衣裳。

她如今用的這些脂粉,起碼也是中上品,只是哪怕這樣,連日用下來,臉上還是起了不少痘,瞧着跟過敏一般。

“咚咚。”屋外傳來三道敲門聲。

“三姐,是我。”

“二姐,你怎麽來了?”

張儒秀剛把屋裏的女使都攆了出去,這會兒自己起身開門去。

“我來是想跟你……”二姐話還沒說完,就注意到了張儒秀臉上的異樣。

“三姐,你臉這是怎麽了?怎麽一片紅腫?”二姐一邊說着,一邊進去把屋門合上。

“近來一直抹着這脂粉,也許是這緣故吧。”張儒秀說着,拉着二姐走到梳妝臺前。

“喏,就是這些。”張儒秀說罷,指着臺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脂粉盒。

“怎會如此呢?原先見你也抹着口脂,面有緋紅,可那時你的臉也并未像現在這般紅腫不堪吶。”三姐說道。

只是她口中的原先,是指原身在時。

張儒秀聽罷,眉頭一皺。

“是麽?我也不知,現今這是怎麽了?明明昨晚臉還是好好的,怎麽今晚就成了這個樣子?我方才覺着臉上有些癢,便用手摸了幾下,誰知……”

“摸了幾下,你确定只是輕輕地摸了一下,不是惡狠狠地上手去撓?”二姐不解地問道。

“額……也有撓啦,不過半下都沒到!真的,我不騙你!”張儒秀讪笑道。

等等,摸了癢處之後這便腫了起來,難道……

張儒秀猛然想到一道,趕忙扯開自己的袖子,伸手往小臂上輕撓了幾下。

“三姐,你這是做什麽啊?!”二姐看了她這動作,趕忙伸手阻止。

“這不是還在說你的臉麽?怎麽你這就撓起胳膊了?”二姐問道。

張儒秀聞言,低頭不語,只注視着自己的手臂。

“二姐你看,你快看我的小臂!”沉默一會兒後,張儒秀說道。

二姐聞言定睛一看,直愣在原地,半刻說不出話來。

原來在張儒秀撓過的小臂處,竟已浮起了幾道鮮紅的劃痕,看起來倒像是被人虐待一般。

二姐伸手摸那劃痕處,竟已腫了起來。

張儒秀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劃痕,卻是松了口氣。

原來是荨麻疹啊。她穿過來前,就一直被“荨麻疹”這種過敏型及劃痕型皮膚病困擾。網上搜了許多治理的法子,也去醫院看過皮膚科醫生,開了藥,但還是不管用。

穿過來後,她幾乎把荨麻疹這事忘了個幹淨。這數日來,那病也未曾發作過。今日這麽一來,倒是叫張儒秀頗為感慨。哪怕換了個時空,她這易過敏的體質還是沒改變半分。

“這是怎麽了?我得趕緊叫個大夫來給你看看!”二姐并不了解這其中的事,一臉慌張地起身,還未走半步就被張儒秀給拉了過來。

“沒事,這是荨麻疹,不礙事的。”張儒秀解釋道。

“荨麻疹?那是什麽?”二姐問道。

“應該說,這是赤疹,發病時瘙癢,撓了後便愈發紅腫,愈生癢意。”張儒秀換了套說辭,解釋道。

“赤疹?我之前好像聽說過。”二姐說道。

“我之前在藥書上看到過,你這症狀和那書上描寫的別無二致,看來确實是得了赤疹了。”二姐解釋道。

“對吧,我就說嘛。不過二姐你放心,我這病沒事,一會兒不管它這紅腫就下去了。”張儒秀拍拍二姐的背,說道。

“不管它?你的意思是,藥不用拿病就好了?我怎麽記得那書上明明說的是,要采用扶正固本法,抓些益氣健脾、溫陽補腎類的藥物來煎着喝啊。你快說真話,莫要诓騙我!”二姐話中帶着急切,臉有愠色。

“哎呀,我真沒騙你。不信,你再來看看我這小臂,看看臂上的劃痕是不是都消了下去!”張儒秀說罷,将小臂舉到二姐眼前。

二姐一看,先前那叫人觸目心驚的幾道劃痕,不過幾句話的時辰,竟已消了下去。現在張儒秀的小臂也不再有紅腫之處,當真是叫人驚嘆。

“這……這怎麽?”二姐語無倫次。這書上,也沒說赤疹會如此奇怪啊。

“所以啊,二姐你就放寬心罷,我真沒事。我又不傻,要真有了什麽病,哪兒還用你催,我肯定狂奔八百裏重金急求大夫來治病!”張儒秀說道。

這話倒是逗笑了臉色凝重的二姐,言笑之間,氣氛也緩和了許多。

“對了,二姐,我給你的那封信,你可看了?”張儒秀轉了個話題。

“信?可是龐小官人那封?”二姐問道。

“那是自然。怎麽,今日還有旁人給你遞信啊?”張儒秀說着,故意做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哪有兒!”二姐被張儒秀這想法給氣笑,笑着捶張儒秀的背。只是那力度對張儒秀來說,無異于是撓癢一般,她瞬間就有種霸道總裁看自家小貓撒嬌的感覺。

“那你允了人家沒啊?人約你乾元節出去幽會呢,心動不心動?”張儒秀問道。

“意料之中罷了。只是沒想到,這信卻是他叫你轉交給我的。我還以為,他會來拜見爹爹,親自說明來意呢!”二姐說道。

“瞧你,還想叫他見爹爹阿娘呢。這不就是直接告訴爹爹阿娘。龐之道便是你将來的夫君麽?”張儒秀明知故問地說道。

她覺着調侃二姐也是件樂事。問就是,誰能拒絕美人嬌羞呢?

“我哪兒有!不過是覺着這般私會名不正言不順的,容易叫人誤會。”二姐說道。

“所以?”張儒秀問道。

“所以我來你屋之前,就把這事告訴爹爹阿娘了,他倆都點頭允了。只是……”二姐說道。

“只是什麽?”張儒秀問道。

“只是爹爹他,想叫我這邊二人,同你那邊二人一同游玩。說是這樣不會出意外。”二姐說道。

“四個人?”張儒秀聽罷,十分驚訝。

這約會,還能是四個人的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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