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歡迎你歸隊
第二天上午,遲雪帶着那本黑色筆記去了醫院“報道”。
因她這回是提前銷假,沒有故意偷懶嫌疑,一貫嚴苛的導師竟也沒說什麽,反而好聲好氣關心了她幾句身體近況。
末了,又叮囑旁邊的小劉平時多照顧、多幫忙分擔一些。随即才“恢複正常”,指揮她如往日般去幫忙查房。
四處奔走,累是累了一點。
但原來瑣事一多,煩心事反倒沒空想。
以至于遲雪一直忙到中午,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的“正事”,遂忍着肉痛、在職工食堂打了滿滿一飯盒的豐盛午餐,又帶着筆記,抽空去了趟住院部六棟五樓。
不想卻竟在病房門口碰見了熟人。
兩天不見。
葉南生臉上似乎突然清減不少,神色略顯憔悴。
遲雪走過來時,他正在和旁邊的同事低聲說話。
不經意間、一擡眼便看見她,卻又忍不住愣了一下。
“遲雪。”
他喊她。
她的反應卻尤顯冷淡。
全然不像是不久前才剛一起經歷過生死一刻的人,甚至遠比他們多年後重逢的第一面更加寡言。
眼見着淺淺點頭過後,就要徑直從他身旁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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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雪。”
葉南生又偏在此時二度叫住她,問:“之前一直想找你,今天好不容易見到。有空聊聊?”
“不太有空。”
“但我最近聽說了點不太妙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他說得篤定。
乃至語氣隐隐焦急。
然她卻依舊話音淡淡,不曾回頭。
“可最近壞事确實太多了,”遲雪說,“不太妙的事數都數不過來,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件。”
她往日裏雖然冷淡,但總不至于當衆駁人面子。
今天卻不知怎的,态度格外堅決,甚至不願“借一步說話”。
葉南生亦無法,只得當即擺手把兩個同事支開。
最後直接攔在了黃玉病房門口。
“遲雪。”
他單手扶住門框。
同時攔住她的去路。
“我今天過來,是因為周向東死前買了一份保險。”
葉南生說:“他當時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圖財,鬧着要買的。現在看也算是因禍得福吧。保單上的受益人是黃玉,保額有七十萬。”
“……”
“這次的情況也和之前不同,所以這筆錢我想盡快辦好。這樣,起碼他媽媽之後的生活能得到保障。他在天有靈,應該不至于不安心了。”
七十萬。
輕描淡寫的數字,麻仔的一條命,也就值七十萬而已。
兜兜轉轉,這筆所謂的“保金”終歸是送到了黃玉的手裏。
然而對一個絕望的母親而言,七十萬或者七百萬,卻都已經一文不值。
是以遲雪突然擡起頭。
又很認真地看向他,輕聲問了一句:“所以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要我感謝你嗎?”
“……什麽?”
葉南生臉上有一晃而過的遲疑。
遲雪卻不為所動。
依然往下質問:“還是害怕我知道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所以專門得在我面前強調一次,你是個多好的人?”
“什麽意思?遲雪,你是不是誤會了。”
葉南生聽得眉頭緊蹙。
話音微頓,又向她耐心解釋:“我這麽做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最近确實聽說了些風言風語——總之,我想也許對他們好,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你好。我希望你身上的擔子輕一些,遲雪,這樣未來至少也可以離‘危險’遠一點。”
“所以,為什麽你會說這種話?誰跟你吹耳邊風了?”
何其“暖心”。
何其冠冕堂皇的表演。
如果不是遲雪曾經意外偷聽到了斷眉男的電話。
之前徹夜失眠,又翻來覆去暗自整理着這幾日驚心動魄的種種,逐漸從中窺得真相的原貌,也許她真的會像上次落湖“撿漏”事件那樣,對他存有些不得不的感激之情。
然而。
“我一直在想,那天怎麽就能這麽巧?”
遲雪的話音平靜:“葉南生,那個萬華會所敢收一頓飯四萬三的錢,安保會那麽差嗎?”
“我後來想起來,那天一路進去,至少過了六七次門。所以,如果不是有人放消息給那群人、讓他們知道你爸回來了,那他們是怎麽趕在你爸爸馬上要回北方的關頭,過來把已經懷孕的陳娜娜綁走?而且一路通行無阻的?”
葉南生的表情微微一變。
“退一萬步講,你原本的計劃,難道不是想要一石二鳥?你真的是個很聰明的人,這點我從不否認,”遲雪說,“你知道你爸爸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航運費,你也知道那些人急切地想要降低成本,所以你才假意給他們放消息。你全都計劃好了。”
如果計劃順利,則陳娜娜被撕票,航運費不減,賣了人情又打擊了“對手”。一石二鳥。
而哪怕計劃不順利,陳娜娜八成也會在他的授意下,因這件事“受驚”流産,方進對一個沒有利用價值還拖後腿的女人,态度想必也不複從前。他的算盤打得精明,只是錯算了一步,是沒想到會意外拖了她入局。
也沒想到,她會在最後關頭、一句話救下了最“該死”的陳娜娜,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明白了這一切。
便不難感慨,葉南生果然還是當年那個葉南生。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厭你什麽?”
所以,遲雪亦終于能把多年前沒說出口的話,在這一時刻盡數傾吐。
話語如鈍刀,溫柔地直刺心窩。
“我讨厭你不擇手段,葉南生,只要為了你認為對的事,你從來不惜牽累別人,在你看來,你的利益是利益,別人只要礙到你,就必須付出代價。對于識相的人,你就大發慈悲,給些情啊錢的、自以為是的補償;對于不識相的人,你就毫不留情一腳把她踹開。”
“從始至終,只有你的命是命,那些你不在乎的人,和路邊的螞蟻又有什麽區別——但你又有沒有想過,你憑什麽這麽高高在上?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有一點是因為你自己嗎?有人喜歡真正的你嗎,如果你不裝得溫柔、優秀、文質彬彬,有人喜歡你嗎?”
遲雪說:“歸根結底,憑什麽就因為你想要,所以別人就得給?就因為你裝得好,別人就必須配合裝作不知道你本來是什麽樣?”
葉南生的臉色從平靜到愕然,最後落定在蒼白。
但他沉默許久。
竟破天荒地沒有狡辯,沒有反駁她。
“因為他們也是這麽對我的,遲雪,”他只是試圖解釋,“因為我們生長的環境不一樣,所以你可能覺得我太偏激了。我知道。”
“可我摸着良心說,我至少從來沒有用這樣的心來揣摩過你,遲雪,從認識你開始到現在,我一直都——”
“是嗎?”
遲雪反問:“沒有嗎?你從沒有這麽對過我嗎?”
“那你為什麽把我拉到那次飯局裏,葉南生,扪心自問,你難道不是為了用我來氣你爸爸嗎?”
利用這件事,從來不分輕重。
甚至于從你第一次生出微妙的心思,從你第一次付諸行動開始,在你心裏,就只有瞞得住和瞞不住的區別而已。
而葉南生怔怔看着她。
這一刻,她的臉似乎完全和某個他并不想見到的人重合。
同樣冷靜的語氣。
連質問都平淡,不要結果,因為早已認定。
比起他,“他們”才是真正不給機會的人生玩家。
果然。
遲雪亦并不糾結于他還要再說什麽,她的話要麽不說,要麽說了、即是已經說服自己,不需要別人來添油加醋。
只需要最後的一錘定音罷了。
“我相信現在的情況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也相信你那時候想救我的心是真的,你也的确拿出了六百萬。就像我感謝你那天願意跳下湖。”
“我……”
“葉先生,我被淹過,知道那天的湖水很冷,所以我真的從不否定你為我做的這些——即便這裏面多少有你自己自作自受的成分。但我還是感謝你,至少你曾經把我當做一個不能袖手旁觀的朋友。”
她說。
“只是這并不代表我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代表我能夠原諒你。”
“……遲雪。”
“所以,”遲雪輕輕掰開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兩清吧。這麽多年,同學也好,做過朋友也罷,都到此為止了。”
“葉南生,你的所作所為,讓我害怕,更讓我惡心。”
遲雪推門走進病房時,電視上正在播午間檔的狗血家庭劇。
隔壁床的病人一邊吃飯,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黃玉的床邊卻依然冷清——只床頭櫃上多了兩只全新的果籃,想來也許是保險公司的人送的。
而黃玉整個人在被子裏蜷縮成一團,似乎在睡覺。
沒有聲音,存在感幾乎為零。
遲雪看得心情複雜,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小心走過去,又掀開一點被角。
卻發現黃玉壓根沒睡,亦沒有閉眼,只眼底下兩圈烏黑,兩眼發直地盯着前方。
不知道在想什麽,
“黃……阿姨。”
她于是半蹲下身,又小聲問說:“餓了嗎?吃點飯吧。”
黃玉的眼珠随着她說話的聲音方向挪轉。
卻也只是一兩秒,又怔然地轉回來,随即整個人翻了個面,拿背對着她。
這便是沉默的回避和厭惡了。
只幸而經歷過了昨天那樣的場面,對遲雪而言,這種“冷暴力”似乎也不過爾爾。
她得不到回答也不礙事,兀自打開打包盒,任飯香四溢。
緊接着,便傾身過去、又拍了拍黃玉的背。
“多少吃一點吧,”她說,“不吃飯怎麽恢複,怎麽出院——麻仔的身後事還有很多要準備,我爸不如你細心。”
此話一出。
果然,黃玉沉默片刻,終于還是轉過臉,嘗試着直起身來。
而遲雪把病床搖起,擺好桌子,就這樣沉默着坐在病床旁的塑料凳上,陪着黃玉吃了一頓午餐。
她們誰都不說話。
倒是遲雪中途被電視聲音吸引,擡頭看去,只見狗血家庭劇似乎演到高/潮處,雙方争執不休。
而畫面正中的女人瞧着不過三十來歲,容貌妍麗,卻哭得梨花帶雨,着實惹人垂憐。她恍惚還以為是電視劇的女主角。看了好半天、經臺詞提醒,才發現原來演的是男主的繼母,正抱着男主同父異母的弟弟痛訴男主如何絕情。
她總覺得那雙眼睛似曾相識,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低頭在手機上一查,卻不由驚訝于這位名叫“薛薔”的女演員竟然已經四十有七,從樣貌上完全看不出來。
反倒是越看越眼熟。
越看越——
“遲雪。”
她正在沉思中。
旁邊低頭吃飯的黃玉卻不知為何突然開口,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思緒頓時全被打斷。
她吓得險些摔落手機,好不容易手忙腳亂接住,又滿臉疑惑地擡頭看向面前人。
黃玉卻只面無表情地盯着、或者說是瞪着她。并不說什麽。
良久。
“……對了。”
最終卻還是遲雪想起來自己這次過來的本意,出聲打破沉默。
又從随身的帆布包裏掏出那只黑色的密碼本,遞到黃玉面前。
“那個,你還記得這個嗎?”
她問:“黃……阿姨。我想知道,這個本子裏面記的東西和我有關嗎?……如果可以,你可以告訴我密碼嗎?”
她自認為語氣措辭已足夠禮貌。
然而黃玉的表情卻在她拿出密碼本的同時陡然大變。
猛地把那黑色筆記推回到她面前。
“不知道!”
黃玉言辭激烈。
動作太大,甚至險些推翻了面前的打包盒,弄得一片狼藉。
遲雪忙拿紙巾來擦,卻又再被她推開,只聽她嘴裏仍一個勁念叨着:“你不要來連累我蹚渾水……拿回去!我什麽都不知道。”
可什麽叫蹚渾水?
遲雪只是對于自己的身世好奇,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樣大,甚至惹得隔壁床都偷偷掀開床簾來看,只得又默默把黑色密碼本裝回了原處。
黃玉卻還不滿意。
右手指着病房門、當即就要趕她走。
“以前的事我全都不記得了。”
女人咬牙切齒:“你不要來煩我、滾,馬上滾!”
“我只是……”
“說夠了沒有!我要你馬上走,聽不懂嗎?!”
黃玉的聲調霍地拔高八度。
遲雪畢竟是個醫生,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宜情緒過激,也不好久留,只得趕緊轉身離開。
慶幸的是,病房外頭,葉南生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她不用再尴尬地應對對方。
但不幸的是。
她去看黃玉卻又被趕出來的事,和昨天開始便莫名流傳在醫院的“母女傳聞”一起,又一次讓她成為了話題中心人物。
她倒不覺得這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也沒有刻意去壓消息或否認。
至多是值夜班的時候感覺到背後多了指指點點的議論聲——小劉性子急,會扭頭去罵人,說“看什麽看看什麽看,沒看過活着的美女帥哥啊”,她卻每每只是被逗笑,又搖搖頭,平靜地繼續工作。
全然不察已潛伏在身邊的危險視線。
直到次日八點,大夜班結束。
她太久沒有這樣高強度地工作過,加上昨晚急診接了一個被捅傷、三個食物中毒的病人,一晚上跑腿就沒停過,是以出來時腰酸背痛,正考慮着要不要奢侈一回、打個車回去。
肩膀卻突然被人輕輕一拍。
“遲雪。”
那人低聲問她:“下班了嗎?”
遲雪被這突如其來的寒暄吓了一跳。
循聲側頭看,卻才發現——竟是解凜不知何時出現,又站到她左邊。
他似乎沒睡好,臉色顯得很差。
如舊的衣衫單薄,愈發襯出整個人的瘦削。左肩上的繃帶在衣服底下鼓起一團,他的左手是以只能不自在地垂落一旁。
遲雪看得一愣。
末了亦只得點頭:“嗯,剛下班。”
原以為他不過是來醫院看小遠,正好和自己撞上。
然而兩人簡單寒暄幾句,解凜卻仍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相反,倒是伸手指了下醫院門口。
“我送你回去。”
他說。
時間倒回到數小時前。
淩晨兩點,診所對面的公寓二樓最裏側,突然傳來敲門聲。
那聲音匆忙而急促,解凜很快被吵醒。
湊近貓眼一看,才發現外頭竟是滿臉焦急的大波浪。
無事不登八寶殿。
她這次獨自一人找上門來,一進門,甚至水都來不及喝一口,便又從随身的包裏掏出掌上電腦。
解凜在旁看。
她沉默着,纖細的手指飛快敲擊鍵盤。
很快,電腦屏幕上遂跳轉出數個陌生頁面。她娴熟地步步操作,終于順利破譯最終界面——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如今再看到,卻仍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頭兒。”
遂很快将屏幕一轉,“亮相”在他面前。
她輕聲道:“你看這個。”
“我順着上次葉南生和白骨的通話記錄,黑了他手機、破譯了白骨的IP地址,結果從他近期登陸的域名開始檢索,發現了這個。”
映入眼簾的是個黑底灰字的頁面。
一條條的白色數據欄。每一欄消息都極盡簡潔。
區別是在上端的未回複消息,左側的小點是表示存活的綠色。
落到底端的已回複消息,左側的小點是“已結束”的紅色。
——這是專屬于過去某個組織的內部網絡。通俗而言,也可稱為暗網的其中一種。極難破譯,信息機密,能夠被放上這個網站首頁的,多是被盯上的關鍵人物。
解凜其實很熟悉這個頁面。
不僅是因為他曾經作為內部成員登陸過,并将相關消息回饋給警方接頭人。
也因為他此刻一眼望去,自己的中英文名字便在其中、格外顯眼。标價亦尤其昂貴。
但還有一個更貴的。
他眼神逐漸變冷。
看着最頂端緊靠着他、那個熟悉的名字:【遲雪,chi xue】。
“……為什麽?”
沉默良久,他側頭問大波浪。
但大波浪同樣也是一頭霧水。
她只負責破譯信息,但是這個網站只顯示“需求”,并不表明原因。出現在上面,只說明一件事:那就是“被盯上了”。
她也是被這個消息吓到,心裏隐約猜到幾分又不敢說,才匆忙找上門來。
沉默的房間裏,四目相對。
空氣頓時靜得可怕。
解凜亦別無選擇,只能當即致電曾經的上級。
原本以為這麽晚八成要擾人清夢。
不想老頭子自诩養生退休,此刻竟然也還清醒着。電話一接起,那頭的語氣甚至比他還要焦急。
“解凜,”老頭子說,“你是不是已經找到陳之華的孩子了?消息為什麽被洩露了?!”
“什麽意思。”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
心卻一點一點往下沉。
“你不知道?總之,是那邊的線人發過來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陳之華以見小孩一面為條件,要爆出真正的交易名單,一個小時之前,陳之華也在監獄裏被人襲擊,對方拿磨尖了的牙刷捅穿了他肺,現在還在急救中、生死不明——但襲擊者已經自殺,沒辦法套出什麽有用信息了。”
老頭子似乎在來回踱步。
默然良久。
再開口時,話音卻終究從憤怒的高亢轉作沉痛:“我也只是猜,按照他們的作風、哪怕為了保險起見,下一步八成就是要做掉那個可能存在的孩子了。”
“……”
“為什麽不說話?回答我!你已經找到那個孩子了嗎?”
老頭子說:“總之一旦找到,解凜,不用我提醒,你心裏應該也有準備,必須馬上采取措施!我想用不了多久,那邊派出來的人就會趕到,這次可不是小蝦小蟹……你們幾個人怎麽對付?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之前的慘痛代價。”
帶着怒意的聲音從話筒傳出,響徹整個房間。
解凜卻自始至終只是沉默。
冥冥之中,某根緊繃的那根弦,仿佛終于到了斷裂的關口。
“所以我。”
他能給的唯一的回應。
似乎也只有文不對題的半句:“……如果知道會是這樣。”
如果知道會這樣。
“解凜!”
老頭子卻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語氣突然變得嚴肅:“我說過沒有如果!”
“你現在還活着,活一分鐘,就有一分鐘的價值。現在的結果,你只能想怎麽挽救,別給我‘如果如果’,沒有後悔藥!——就像死了的人沒辦法複活,活着的人更別給我随便想着去死!你以為當時死了,後來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嗎?”
“……”
“總之,那封辭職信我一直沒有交上去。”
老頭子說:“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卷鋪蓋跑路,三個月期滿,按照相關條例,我有權正式解除你的所有職務,删除你所有的卧底材料。你的警銜也不會被保留,你不缺錢,命也硬,到時候實在不行出國找個地方呆着養老,沒人管你。至于陳之華的事,我會找另外的人接手,讓他負責保護那個孩子的安全。”
“至于第二個選擇——”
老頭子沉默片刻。
再開口,堅定的聲音,清晰傳到他耳邊。
“如果你選第二個。那麽,作為上級,作為你的師父,解凜,我想我還是有必要對你說:011127——!”
“……到。”
“歡迎你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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