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湟中褚師?
“青簫,坐。”等天樞他們都離開了,駱叔時的眼神中才只剩下笑意,“青簫可是有事找我?”
“近日來多受駱三爺恩惠,青簫為表謝意,特送上親釀的三年陳花雕。”南青簫走上前,将那一壇花雕放在駱叔時的桌案上。駱叔時的臉上幾乎是沒有表情的,怒意和笑意都在那一雙眼睛裏,這樣的情緒本是不那麽容易察覺的,但南青簫卻總是能輕易察覺。
“青簫親自釀的?”駱叔時拎起酒壇,隔着泥封就能聞到酒香,“三年陳的酒是這種味道的?”駱叔時不太懂酒,但平日裏往駱家送酒的也不少,聞得多了,就大概能區分出三年陳酒、五年陳酒和十年陳酒的酒香了,可南青簫送上的這一壇,說是三年陳,這酒香卻遠比普通的三年陳酒濃郁得多。
“同一種酒的釀制方法不同,即使年份相同,酒香也略有不同。”他釀酒的方法是跟娘學的,娘說是外祖父一派獨創的方法,如今懂得此法的人所剩無幾,若是碰上了,就必定是同門親友。
“你在南家半年,南風竟從未讓你釀酒?”如若不然,有南青簫相助的南家怎會到如此地步?
“沒有。”南青簫輕輕搖頭,看那表情是全不在意。
“青簫來陪我下盤棋吧。”駱叔時思索片刻,将那壇花雕小心放好,然後轉身從書櫃的下層一格取出棋子和棋盤,走到窗邊,全部放在兩張木椅之間的方桌上。
除去六年前極為短暫的碰面,駱叔時與南青簫已經分開十四年,前幾年是因着駱叔時年齡尚小能力不足,無從獲得南青簫的消息,六年前的短暫交彙讓駱叔時欣喜,可那之後之後,駱叔時竟又失去了南青簫的消息,直到南青簫回到南家,天玑才将所能查到的消息呈交給駱叔時,但南青簫的生活一直簡單而低調,那些消息也只能讓駱叔時了解一下南青簫的生活狀況,至于南青簫的性格、理想和yu望,駱叔時一概不知。雖然從今往後他們有大把的時間用來加深對彼此的了解,但駱叔時卻希望可以先做個大概的了解,以便思考對策,而了解一個人內心最快的方法,大概也就是對弈了吧。觀棋品人,雖不說那麽靈驗,但多少有點用處。
“好。”聽駱叔時提議要下棋,南青簫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想的也是要觀棋品人。南青簫從未碰到過像駱叔時這樣行動力超強的人,如若不再多了解一些,南青簫還真不知要如何應對。
這棋局一開,書房裏除了子落棋盤的聲音就只剩下南青簫和駱叔時輕淺的呼吸聲,兩個人都全神貫注地緊盯着那一方棋盤,思索着棋局,品評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男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靜谧的書房裏,兩個人享受着勢均力敵棋局,也享受着兩個人之間舒适的氛圍,一局棋從未時下到酉時過半,駱叔時險勝一子。
棋局終了,南青簫和駱叔時卻都沒有說話,兩個人都還低着頭,視線在棋盤上掃來掃去,似乎在回味,半晌,兩人默契地在同一時間擡頭,相視一笑。無需言語,駱叔時知道,他将得到最優秀的酒将,從今日起,有人與他并肩同行,創一間天下第一的酒莊,不需明說,南青簫明了,他終于找到釀酒的理由了,自今日始,他将為了一個人,釀出這天下間最好的酒。
“爺、青簫公子,晚飯已經備好,請移步偏廳。”天樞敲開書房的門,進門之後自然而然地瞄了一眼棋盤,只一眼就明了了棋局,不禁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南青簫既然是駱叔時中意的人,又怎麽會差?
“你們今日有口福了,将那壇酒帶去偏廳。”駱叔時買的這處宅子不大,故而與正廳相連的偏廳就成為了用飯的地方。駱叔時是不在意這些的,有個地方用就成。
“天樞代表七星謝爺和青簫公子賞賜。”天樞眼神一亮,有些迫不及待地帶走了那壇酒。南青簫之前剛拿出這壇酒的時候,那濃郁的酒香就勾出了他的饞蟲,原以為這酒是南青簫親手所釀,爺該不會分給他們,沒想到卻有意外之喜。爺不吃獨食的習慣真是好極了!
待踏進偏廳,南青簫才驚訝地發現這廳裏的圓桌極大,擺着的一圈座椅和碗筷剛好七副。南青簫多瞄了駱叔時一眼,卻什麽都沒問,待随着駱叔時落座之後,果然發現其餘五人也都跟着圍坐在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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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随爺跑船的時間比較多,在船上沒那麽多規矩,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青簫公子莫怪。”也只有天樞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并為南青簫解惑。
“挺好。”南青簫與七星相處不多,但從駱叔時與天樞、天璇之間的互動中不難看出他們之間的親密關系,雖名為主從,可實際上更像是相互扶持的朋友和夥伴吧,若是如此關系,同席而坐也是無可厚非的。
“天樞天樞,別廢話了,快開壇,我都聞着味兒了。”天璇死盯着天樞手下的酒壇,眼放綠光。自家爺對酒其實并不感興趣,加上平日事務繁多,很多時候都要保持頭腦清醒和十二分的警惕,所以他們甚少有機會飲酒,沒想到今天沾了爺的光,還是一壇上等好酒,天璇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環顧一圈,發現除了駱叔時和南青簫,其餘幾個人都是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天樞笑了笑,拍掉泥封,戳開封口的紙揭掉。
這一下,濃郁的酒香瘋狂溢出,瞬間充滿了整個偏廳。
“好酒!”手就扶在壇子上的天樞差點拎起酒壇往嘴裏灌了。
“這酒香……”天玑的表情卻與其他幾只饞蟲不同,皺着眉嗅着酒香,似乎是因為什麽在困擾,“青簫公子,請恕天玑失禮,吳皓月這個名字,可是假名?”吳皓月是南青簫母親的名字,一個平凡無奇的名字,但是聞到這酒香之後,見多識廣的天玑就覺得“皓月”這個名字并不平凡了。
“何出此言?”南青簫眉梢輕挑,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睢寧國自産自銷的知名酒商有五家,北方劉、孫兩家,南方姚、南、岳三家,五家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是睢寧國的酒商龍頭,但五家家主卻有一個共同的願望。”天玑的話頓住,搖晃着手上的酒杯,側首觀察着南青簫的反應。
天樞依次為衆人斟滿了酒之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卻腹诽着天玑這話說的不合時宜。天玑是個話不多的人,如非必要,不會多言,可現在卻說了這麽多,這鋪墊、這暗示,一聽就是很重要的事情,在談論重要事情的時候,他們這酒還怎麽喝?可若要他們等天玑說完了再喝,那未免也太慘無人道了吧?好酒就在嘴邊,要他們怎麽忍耐?
“哦?是什麽?”不愧是駱三爺手下掌管情報的,即使是跟他們無關的事情也了若指掌。
“習得湟中褚師家的釀酒之法。”天玑目光銳利地直視南青簫,“天玑在追随爺之前曾游歷于湟中地區,有幸結識了褚師家的一位酒将,天玑自是不可能知曉釀酒配方,但這獨特的酒香,天玑卻不曾忘懷。”
“特別的酒香?”南青簫還沒說話,搖光就先開口了,“都是酒,這香氣就算有差別,也算不上是獨特吧?”搖光能喝酒,卻不會喝酒,好酒到了他嘴裏都糟蹋。
“那是因為褚師家的釀酒配方中有一樣東西是必須要加進去的,不論釀造什麽樣的酒,這東西都必須要加,而這東西與酒曲混合之後,就會散發出一種特別的香氣。”
“是什麽東西?”提問的換成了天權。他們接下來就要開工釀酒了,多了解一點兒總是好的。
“那可是褚師家的秘方,我怎麽可能知道。”天玑聳肩。
南青簫抿一口酒,以為這個話題就這樣被帶開了,沒想到下一秒駱叔時就開口找回了最初的話題。
“所以,你來自褚師家?”駱叔時也舉杯輕抿一口,看着南青簫的眼神中只有好奇。
“不是。”南青簫搖了搖頭,“未入族譜,未拜師門,我與褚師家并無關系。”
“那果然是褚師皓月!我怎麽早沒想到!”天玑咋舌一聲,一臉的懊惱。早想到了,說不定他早就能喝到這等好酒了。
“這就是說,青簫公子可以完全屬于駱家?”兩杯酒下肚,天璇萬分滿足,幸福感達到頂點。不為他們的事業,就為了偶爾給自己解個饞,他也要幫助爺留下這位青簫公子。
天璇此話一出,包括駱叔時在內,所有人都看向南青簫,等着南青簫的回答。
“若有用得上青簫的地方,三爺盡管開口。”屬于?這個詞很耐人尋味啊,不知道天璇是順口說出來的,還是故意為之。
“開飯。”雖然對于南青簫避重就輕的回答有些不滿,但是目前有他這句話就足夠。
或許是因為今天的飯桌上有酒,所以這頓飯吃得格外熱鬧。南青簫坐在駱叔時的身邊,看着五個興高采烈的青年融洽地相互鬥嘴,這種久違的熱鬧和歡樂讓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來,不自覺地就揚起了嘴角。
一壇酒很快就被天樞五個人瓜分幹淨,南青簫只喝了一杯,他身邊的駱叔時也只喝了一杯,天樞為他倒的第二杯酒現在還在杯子裏,微絲未動。
“三爺可是有話要說?”他的臉就長得這麽好看,以至于駱叔時接連兩次失禮地盯着他猛看?
“有。”駱叔時單手支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看着南青簫。
“三爺請說。”這人不是有話直說的性格嗎?怎麽反倒“矜持”起來了?
“你真好看。”
“噗——咳咳……”異常輕柔又帶着點兒輕佻的語氣,含笑的雙眼微微眯起,南青簫甚至在駱叔時的嘴角看到了上揚的弧度,這是駱三爺會擺出來的表情嗎?!這是哪個墜入情網的無知少年吧!!南青簫更是因為駱叔時的一句話将一口茶都噴了出來。你真好看?這是駱三爺會說出口的話嗎?!這是誰家的纨绔子弟在調戲良家婦女吧!!
因為南青簫的大動作,天樞等人全都停下了原本在進行的動作和對話,不解地看着南青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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