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如此醒酒?

整個六月,駱叔時手下的釀酒作坊裏都是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無所事事了半年之久的老酒将們一聞到糧食的味道就兩眼發亮,不用看管,不用督促,每個人都全情投入到久違的工作當中,不管他們的工時應該有多長,不管他們所付出的勞動是否能得到相應的回報,老酒将們僅憑着他們對酒的熱愛,馬不停蹄地工作着,若無人提醒強制驅趕,作坊裏的燈火就要燃上整夜。南明宣按照南青簫的要求每天上午到作坊報道,起初還很不理解這種行為到底有什麽益處,可随着時間的推移,但南明宣真正參與到酒将們的工作當中時,方才知道自己的淺薄和無知,于是再不需要南青簫的督促,南明宣終日與酒将們泡在一起,受益匪淺。

整個六月,南青簫和駱叔時也沒閑着。駱叔時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徹底清理幹淨南風留下的爛帳殘局,徹底為曾經的南家畫上一個句號。經常去作坊走動的駱叔時也逐漸博得了酒将們的認可,作坊門梁上的南家牌匾也已經撤了下來,接下來,就是找個時間換上新的牌匾了。

南青簫則是一群忙碌的人之中唯一清閑的一個,在外邊買了酒曲,再一次上山采了些白蘭花回來,用不同的方法壓了三壇白蘭花酒,想試試看哪種的效果更好,完成了這一件事情,南青簫要做的正經事兒就是幫駱叔時鍛煉酒量。

要練就要先試,試出了駱叔時現在的酒量,才能制定出一個計劃,可偏偏駱叔時每每都是一杯倒,醉了自然就不能再試,所以南青簫只能每天晚上給駱叔時一種酒作為嘗試。睢寧國內,最烈的酒是北方孫家的招牌燒春酒,最淡的是南方姚家的香泉酒,而想讓駱叔時醉酒,一杯香泉足矣,用的,還是最小的杯子。

整個六月,南青簫每晚給駱叔時一杯香泉,想着若是習慣了,是不是就能多喝點兒,可如今已經過去一個月,駱叔時依然是一杯酒倒,南青簫只覺得有種路漫漫其修遠的感覺,總覺得還是得另想辦法。

這不,今天晚上又給駱叔時灌了一杯酒,結果這厮就又開始鬧騰了。

“青青,你在看什麽呢?”駱叔時半蹲在地上,把下巴擱在南青簫的書桌上,目不轉睛地看着正在讀書的南青簫。

“書。”南青簫已經很習慣這種狀态的駱叔時了,反正明天一早起床的時候駱叔時又會不記得,他又何必那麽認真地去應付醉酒的駱叔時?随他鬧去。

“是什麽書呢?”書有那麽好看嗎?青青都不看他呢。駱叔時伸出一根手指,輕戳書頁。

“乖,別鬧。”南青簫空出一只手将駱叔時正在作亂的手握住,然後就這樣握着,沒有了下一步行動。

駱叔時眨眼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然後手腕一轉,反握住南青簫的手,從南青簫手掌傳出的溫度讓駱叔時裂開嘴笑了,握了一會兒,就又松開,曲起中指在南青簫的掌心輕輕刮搔。

掌心處傳來的癢癢的感覺吓了南青簫一跳,下意識地向後縮手,同時擡眼有些驚訝地看着駱叔時。

“天樞呢?”明明才剛把他送回隔壁,怎麽又跑出來了?

“天樞?誰啊?”駱叔時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才眨着眼睛一臉迷茫地看着南青簫。

南青簫嘆一口氣,有些頭疼地揉揉額頭。

駱叔時見南青簫揉額頭,就以為他是真的頭疼,立刻起身,兩步就繞到南青簫伸手,兩根中指輕輕抵在南青簫的太陽穴上,打着圈輕揉起來。輕揉的力道向南青簫傳遞着他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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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青簫有些發愣,仰頭看着笑嘻嘻的駱叔時。似乎小的時候他就經常受到這位愛傻笑的哥哥的照顧,被母親的期望壓得喘不過氣的他總是能在駱叔時的身邊得到放松,駱叔時雖然總是一臉的傻笑,但其實很細心,總是能及時給他他想要的。

青青在想什麽?怎麽覺得他好像挺高興,又好像有點兒不高興呢?駱叔時偏偏頭,疑惑地瞅着南青簫,突然眼神一亮,低頭“啵”的一聲親在了南青簫的嘴上。不管高興還是不高興,先親親一下,親親之後青青就能高興了。至于駱叔時是在什麽時候從誰口中得知“親親可以讓人高興”這個信息的,便無從得知了。

“駱叔時!”南青簫一愣,然後怒吼一聲。這厮倒是理所當然地給他直接親下來了啊!他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诶?”結果慌張之下身體使力的方式不對,導致重心偏斜,椅子腿一滑,南青簫連人帶椅子整個向後倒去。

“青青!”傾斜的椅背撞在腿上,駱叔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後退,可是當看見南青簫随着椅子一起仰倒的時候,駱叔時就慌了手腳,胡亂地伸出手抓住南青簫的肩膀就往後拉扯,力道之大,将南青簫整個人拽了過來,自己卻又重心不穩地向後踉跄。

“咣”的一聲,駱叔時的後背狠狠地撞在了書架上,引得書架搖晃。

南青簫書房裏的書架下觸地上頂棚,是由兩個四層書架上下摞在一起的,兩個人的重量往上邊這麽一撞,書架這麽一搖晃,摞在上邊的那個四層書架連着書架上放着的東西齊齊歪斜,噼裏啪啦地砸了下來。

“青青!”将南青簫往懷裏一按,駱叔時的身體一蜷,将南青簫護在了懷裏。

“叔時!”南青簫驚呼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南青簫一咬牙,第二次運功提起,用內力來了個獅子吼,“天樞!”

正在院子裏一邊賞月一邊各自處理事情的天樞五人一聽見這聲獅子吼都是一抖,心想着完了,自家爺一定是又招惹青簫公子生氣了。于是天樞和天璇兩個人立刻提氣縱身,飛進了南青簫的院子,直奔書房,結果一踏進書房,兩個人就傻眼了。這是怎麽了?爺跟青簫公子在拆房子嗎?

“天樞,快過來!”

從坍塌的書架下面傳來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天樞和天璇對視一眼,快步走了過去。

“青簫公子,這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書架怎麽會倒了呢?天樞和天璇合力将頗有分量的書架先搬移開,然後才清理了書堆,找到了南青簫和駱叔時兩個人,駱叔時垂着頭坐在書架邊兒上,緊緊地抱着懷裏的南青簫,而被駱叔時死死抱在懷裏的南青簫連仰頭的動作都無法做出,更別說要從駱叔時的懷裏掙脫出來了。

“……看看叔時怎麽樣了。”就是說啊,書架怎麽會倒了呢?這是為什麽呢?

“爺?爺,醒醒。”天樞和天璇兩個人在駱叔時的左右兩邊蹲下,天樞探脈,天璇則拍了拍駱叔時的肩膀。相較于南青簫,天樞和天璇要冷靜得多。在海上漂泊多年,他們遇到的危險事兒多着呢,那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他們家鐵打似的爺怎麽可能被區區書架砸出毛病來?

果然,天樞探脈的結果是完好無損,跟天璇兩個人合力推了駱叔時幾下,駱叔時就幽幽轉醒。

“嘶……”醒過來的駱叔時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眼睛一瞪,立刻低頭看向懷裏的南青簫,“青簫,沒事吧?”

青簫?聽到這個稱呼,南青簫、天樞和天璇都是一愣。

“爺,您……酒醒了?”天璇有些不确定地問道。

“酒?”駱叔時眨眨眼,看看天樞,再看看天璇,最後定定地看着南青簫,“好像是。”

“那你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嗎?”駱叔時的手松開了,南青簫自然也就爬了起來,直視着駱叔時充滿迷惑的雙眼。

“之前?書架倒了。”駱叔時想了想,然後回答道。

“那再之前呢?”

“再之前……不記得。”駱叔時搖了搖頭,“怎麽了嗎?書架為什麽會倒?”

“是啊,為什麽會倒嗎?這個我也很想知道啊,三爺可以好好想想嗎?”南青簫眼睛一眯,看着駱叔時“溫柔”地笑着。

“額……”青簫的笑容好吓人啊,他又在醉酒的時候做了什麽讓人生氣的事情嗎?怎麽就記不起來呢?

“這是砸着了爺的什麽地方,才讓爺醒酒的?”天璇上下左右地将駱叔時看了個遍,很好奇這“開關”到底在什麽地方。明明平時酒醉都要醉上一宿,第二天早上睡醒了才能醒酒,可今天這麽一砸,竟然瞬間醒酒,這是因為什麽呢?

天璇這麽一說,南青簫和天樞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天樞,你去拿一杯酒,讓我試試吧。”轉頭看向天樞的時候,南青簫的笑容更加“溫柔”了。

“額……那個……青簫公子,今天都已經這個時辰了,咱……改天再試吧。”還試試?天樞都怕現在的南青簫直接打爆駱叔時的腦袋。爺到底在醉酒的時候對青簫公子做了什麽?為什麽每次都能惹青簫公子生氣?

“哼!”南青簫冷哼一聲,算是放過了駱叔時。放心下來之後仔細想想,駱叔時那無意識中藥先保護他的舉動還真讓人有些感動,這人是真的把他看得很重要吧,“天色不早了,三爺回去歇着吧。”

“那……我明天早上再來。”駱叔時站起來,看了看南青簫清冷的背影,提步離開。這一杯就倒的毛病,怎麽才能治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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