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唯唯第一次依靠人類

七八月份的雨天伴着雷電比較多，尤其是晚上的時候，雨不大，雷卻不斷，動不動就會被吓一跳，好像是雷公在和萬物生靈開玩笑一樣。

“對于心律失常的患者，我們在術中……”

陸溫語在書房準備第二天早會的病歷彙報，進行一半就聽到桌子下傳來窸窣的聲音。

低頭一看，柯唯正人形而立，擡着袖珍的前爪不停地刨桌子腿，身上的毛都在跟着動，很是賣力氣的樣子。

陸溫語停下來，“唯唯？你怎麽出來的？”

柯唯走丢那天，陸溫語從林梓陽那拿了個超大號的加高款狗圍欄，這樣既不會關着柯唯太寂寞，也不會讓他跑出來，他沒事也能在裏面和他一起玩。

陸溫語沒來得及想柯唯是怎麽跳出來的，就彎腰把他抱起來放到桌子上，“看，哥哥在工作。”

柯唯對工作完全沒興趣，他人形而立，低頭埋在陸溫語胸前，兩只肉墊使勁摁着他，還一聲一聲地哼唧。

外面打雷了，唯唯害怕打雷。

雨天導致環境潮濕無光，易于陰氣聚集，各處無家可歸的鬼魂會變多，加上雷電容易讓人心生恐懼，防範力下降，所以雷雨天便成了矨怪峰的魑魅魍魉最喜歡的。

每每到了夏季，圓蛤奶奶都會在珏雲谷之外多設幾層屏障，再派一些功德和修為高的妖把守大門，為的就是避免它們入侵。

柯唯這個小妖精從來都不用發愁有壞蛋接近的問題，只是作為狗，天生對自然界的警戒反應導致他很怕光火雷電。

在谷裏的時候，每次遇到這樣的天氣柯唯都去找圓蛤奶奶一起睡，奶奶不在就找師哥師姐，随着年齡的增長他有了羞恥心，不好意思再賴着人家，打雷的夜晚到來之前，都貼張符自己躲被窩，反正外面有大師父們護着也不用擔心，努力克服天性就好。

但今時不同往日，十六歲的某一天他已經在普通人類家了，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陸溫語家比較安全，柯唯以為自己沒問題，可新窩用的時間短，沒有熟悉的味道，那晚被狼打散的赤狐也一直沒有找到……

柯唯獨自縮在角落，神經緊繃，從未如此害怕。

轟隆一聲雷仿佛劈飛他半條命，用上法力一跳就出了圍欄。

柯唯呼吸急促，渾身簌簌發着抖，連耳尖都在顫，微弱的低吟聲讓人心生憐憫。

他把柯唯托起來抱着，試圖用自己的動作安撫這個小生命。

揉揉柯唯的耳朵，柯唯就擡頭看陸溫語。

動物不會用眼神表達情感，可這雙純黑水靈的眼睛裏像藏着不可言喻的情緒似的，讓他有種無需言語就意會了的感覺。

它在害怕，它在向我求助。

柯唯是妖，需要安慰的方式和人類相近，一個抱抱或是摸幾下腦袋，就會讓他平靜很多，陸溫語抱着柯唯做自己的事，等他準備好要講的東西時，柯唯都不知睡了多久了。

他夢到了自己剛出生那幾天，總是可以躺在媽媽的肚子上睡覺，打雷下雨的時候，媽媽就會把他們護在懷裏，可後來他的兄弟姐妹都被人類抓走了，媽媽也不見了，從此他連家都沒有了。

“嗯嗚……嗯嗚……”

媽媽……想媽媽……

柯唯夢中握住了個暖和的東西，他每次被雷吓到出聲都會被溫柔的安撫，真舒服。

抱柯唯回窩的時候，陸溫語的手指一直被柯唯用兩只前爪貪婪地抱在胸前，暖乎乎的小肉墊摁着他的手指。

搶救過不知多少患者的陸醫生此刻緊張得和多年前第一次上手術一樣，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吵醒小狗崽。

他靜靜望着柯唯，笑出好看的梨渦。

還怪黏人呢。

自從柯唯意外走丢一次後，陸溫語就沒有讓無辜的保潔阿姨再來過了，這樣白天在家只有柯唯自己，而家裏是殘存陸溫語的氣息最多的地方，也最安全的，柯唯就趁他白天上班在家修煉，一個星期下來進步了不少，連靈力的氣息都有了變化。

現在他一天內可以維持人形的時間比原來多了半個時辰，可以駕馭的符也多了一種，真是這麽多年來難得的進步了。

久違的進階讓柯唯又有些倦怠，這天陸溫語走後，他剛打坐不一會兒就跑廚房找東西吃。

暮涼氣沖沖地跟在他身後，“小短腿，你今天專心的時間還不足半個時辰！本精靈很生氣！”

“餓的時候不能集中精神，先讓唯唯吃飽嘛。”

柯唯扶着冰箱門在裏面翻翻，找到陸溫語昨天買的雞腿，挑了個大的放到盤子裏，從兜裏抽出一張符紙放上去，還沒幾秒鐘的時間就将雞腿烤出了肉香味。

柯唯吃得滿嘴流油，還不忘蘸點醬油，“要是有自動加調料的符就好了……”

暮涼直接被氣成一灘水，“誰會這麽無聊啊！也就你個貪吃鬼會想出來了！”

柯唯舉着雞腿頭一歪，調皮地對暮涼笑，“說明唯唯聰明喽。”

柯唯又烤了個雞腿給卧室的狼送去，發現它正在窗臺上站着望外面。

這些天柯唯觀察過，陸溫語在家的時候狼就一直在卧室，陸溫語不在，狼偶爾也會不在，不然就是像這樣站窗臺。

柯唯走進去叫它，“前輩，唯唯烤了吃的，您嘗嘗吧。”

雖然不知對方是否為珏雲谷出身，但肯定比他厲害多了，叫前輩算是表達尊敬。

狼聽聞，從窗臺上跳下來，只見它将鼻子靠近盤子，原本冒着熱油滋滋響的肉瞬間黑暗灰化，飽滿的雞腿失去光澤，輕輕一碰就變成粉末消失在空氣中了。

狼彎着前腿，不顧高大的身軀沖柯唯緩緩低下了頭，柯唯嘿嘿笑起來，“不客氣啦！這是唯唯該做的！”

通過這些天的相處，狼對柯唯表現得很友好，還會用動作指導柯唯修煉，但可惜的是，這狼的嗓子出了問題，不能說話了，他想問什麽也得不到回答。

柯唯刷盤子的時候依然不解，一個人類和一匹身負重傷的狼會有什麽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