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她就在你身後

醫院一年中最忙的時候大概就是年底了，雖然平時也很忙。

一月份開始，手術不分日夜的做，直到臘月二十八九才會有所減少，且這種時候人最多卻最不靠譜的就是實習生，各種理由請假回家躲避，本來科裏的人就不夠用，他們這麽一走就更糟糕了。

還好陸溫語帶的這兩個實習生挺不錯，一直跟着他努力學習工作，讓陸溫語沒像以前那麽操心。

不過陸溫語可做不到像其他有些醫生大膽地放自己的學生盯手術而自己跑到辦公室歇着，每次實習生的班排到多晚，只要沒有別的醫生接他的班，陸溫語就陪到多晚。

會有人說他不知變通，但進了手術室，患者和家屬就把全部的信任都給了他們了，陸溫語做不到不負責任，也沒信心讓實習生獨立擔一條人命，盡職盡責地去做才是最安全的。

他最近工作日每天都早出晚歸，雖然和柯唯住在一塊，但基本碰不到面。

早上柯唯賴床，他做好早飯自己吃完，留下一份就去上班了，晚飯的時候回不來，都是柯唯自己訂外賣解決的。

很多時候陸溫語回家，柯唯的房間都已經關燈了。

說起來，他倆上次一起吃飯還是平安夜那天。

柯唯也因為沒有和陸溫語接觸，而逐漸忘記了那晚在心理上微妙的變化，整天依然是無憂無慮的。

今天也一樣，陸溫語到家時柯唯已經睡了，他脫掉外套，踩着拖鞋靜悄悄走到浴室，沖洗掉一天的疲累和負能量。

連軸轉了很多天，終于趕上個沒有加班的周末，陸溫語實在累，心想就不早起運動了，也打算晚些時間再起床，結果早上不到七點，正睡得迷糊就聽到哪裏不停地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他急忙掀了被子出房間去看，竟發現柯唯正系着圍裙在裏面忙活。

陸溫語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是他沒睡醒嗎？

柯唯背對着他，毫無章法的手起刀落切東西，準确來說不是切，而是砍，一下一下笨拙的動作絲毫不知輕重，要把菜板劈開的架勢看得陸溫語跟着揪心不已。

怕他會被自己吓到，陸溫語隔老遠叫他，“唯唯。”

“啊？”柯唯把刀一扔，聞聲轉過身，卻差點讓陸溫語笑出來。

柯唯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頭發，額頭貼了張符紙，把他的臉擋住不少，一手拿着還在滴汁水的番茄，圍裙都系歪了，明顯也是沒睡醒就起來了的樣子。

“哎呀。”柯唯費力地用胳膊肘蹭了把臉，好像只有這樣才看的清陸溫語似的，他有些手足無措，“你起來啦，我還沒做好呢！”

他努力的那麽辛苦，陸溫語沒好意思說是你太吵了，他走過去，看着被折騰得如案發現場一樣的廚房，這麽多天終于開懷地笑起來，精神也放松了不少，“在做什麽？”

外面的天陰呼呼的，可柯唯的樣子還是那麽積極活潑，即使是被吵醒的，也讓陸溫語的心情跟着好起來了。

“三明治，我餓醒了……”柯唯說着用空閑的小手拍拍肚子，盯着菜板的眼神也哀怨起來，像經歷了多麽慘痛的事情。

柯唯不會做飯，所以以前不管怎麽樣，他都是等陸溫語起床後做飯吃的，結果這次自己就先忙活起來，看來是真的很餓了。

陸溫語走過去，歪頭觀察柯唯委屈的表情，雖然心裏跟着不舒服，但看他那個為了吃的像受什麽苦的樣子就忍不住低聲笑起來，同時和他道歉，“對不起啊唯唯，我最近太忙了，沒怎麽顧及你。”

“沒關系，哥哥要賺錢嘛。”柯唯小腦袋一揚，沖陸溫語笑，額頭的符都跟着飄動，然後帶着特別自信的語氣說：“唯唯都十八了，能自己填飽肚子！”

雖然這話說的讓陸溫語有種身擔重任的感覺，但看到柯唯笑得人畜無害的小臉，他心裏真的好受多了，也不覺得累。

天氣都好起來了似的。

“等這段時間忙完給你做好吃的。”陸溫語摸摸他猛點頭的腦袋，這時才反應過來這個不符合時宜場地的符紙，問柯唯:“為什麽要貼這個？”

“保護用的。”柯唯把符掀開一點，沖陸溫語笑嘻嘻，“唯唯怕切到手。”

“我切吧？”陸溫語知道他現在修為還不夠，用符消耗的靈力太多，他有些于心不忍，說着就要洗手幫忙。

但柯唯硬說自己沒關系，還把陸溫語推進浴室催他洗漱，說一會兒等着吃現成的就行，陸溫語沒辦法，只能讓他自己忙活了。

平靜地洗好臉，陸溫語雙手撐着洗漱池的邊緣，看水珠一點點滑落，從下巴到頸間，再到鎖骨。

面對的是鏡子中的自己，大腦裏想的卻不知道是什麽。

柯唯做了四個三明治，一人兩個，陸溫語剛坐下來準備動筷，就發現柯唯已經狗吞虎咽地吃掉一個了。

“這麽好吃嗎？”陸溫語憋笑憋得辛苦。

“辣當然了……喔喔和吼機學的！”柯唯指指手機，嘴巴塞得滿滿的也不妨礙他說得激動，一講話都要噴出來了，陸溫語趕緊給他把牛奶遞上去。

陸溫語咬了一口內容豐富的三明治，還挺好吃，就是醬放多了有點膩，不過再喝牛奶還可以接受。

兩人正吃着，陸溫語的手機就響起來了，備注是徐醫生，陸溫語急忙接起來，“喂，徐醫生，怎麽了？”

柯唯倒是若無其事地吃着三明治，結果一擡頭看到陸溫語身後差點嗆死。

一個面容憔悴的女鬼正注視着陸溫語。

她的臉慘白不堪，穿着病號服，但衣服扣子開了一半，露出了肚子上一個縫好的大口子，還在往外滲血，下身也不停地在流血，把褲子都染紅了。

因為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沒做好心理準備，柯唯倒吸一口涼氣，吓得他小心髒都揪在了一塊，連叫喚都沒來得及，直接就把眼睛閉上了。

這還是除了雪狼以外第一個不靠符進陸溫語家的鬼。

碰巧這時陸溫語挂掉電話，柯唯睜開眼發現他的神色十分凝重，便小心地問了一句：“有不好的事嗎？”

陸溫語沉默了幾秒才開口，“我的一個病人去世了。”

柯唯似乎是明白了什麽，急忙問：“是女人嗎？”

“……你怎麽知道？”陸溫語很詫異。

柯唯有些為難地開口，并指了指他的後面，“她……她就在你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