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神魔間何嘗非一物

“你将我弄到這裏，究竟有何事？”

對于自己被創造之後，就讓天道扔了這一點，饕餮的心裏還依舊存在不滿，所以他對待玉鼎的語氣也客氣不到哪裏去。

在外界看來，玉鼎和饕餮就是随着灰色光芒一閃，便消失在了衆神眼前。

可實際上他們并非離去，而是由外部轉入到了混沌珠內部。

作為先天至寶，混沌珠內蘊乾坤，其中同樣也有一方小“混沌”。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混沌珠本來應該是等到無量量劫過後，下一個成住壞滅的應節之物。

正是因為其不當此時出界，所以恰逢盤古開天辟地之初，便身受開天斧擊，随即品質大損。

跟着玉鼎來到這片混沌之後，饕餮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這裏的不對勁。

起初他還以為玉鼎是使用了挪移之術将自己與他一同拉到了混沌，可是四下打量了一下，饕餮卻發現了這片混沌與天外混沌的不同之處。

雖然初看差不多，但是細致的分析起來，這片混沌的規模遠比天外混沌要小，除此之外，其中的混沌靈氣也并沒有“生機”。

“別那麽暴躁，畢竟我想你應該清楚，有些話題是不适合在外界談的。畢竟那麽多眼睛都在看着，你也不想，剛說完之後，就又被攆的沒有地方可以安身吧？”

語氣十分平靜，而話音剛落，玉鼎就出現在了饕餮身前。

事實上，将對方拉到混沌珠的內部空間，并非純粹因為外界有衆神虎視眈眈，更重要的還是因為玉鼎之前一直都在想辦法聯系天道。

畢竟饕餮說了，他提出的要求，玉鼎是沒辦法解決的。

既然饕餮都這麽講了，那麽他提出的條件肯定十分苛刻，要不就是挑戰了天道的底線。

反正無論怎麽算，玉鼎想要解決都有些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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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只能先尋一個由頭穩住饕餮，自己趕忙去聯系天道。

但是從玉鼎沉靜的表情上不難看出，他這一次顯然沒有成功。

沒錯，就和之前的幾次一樣，面對玉鼎的召喚，天道依舊遲遲沒有動靜。

“呵呵。”

雖然心裏不爽玉鼎的說辭，但饕餮心中有數，他和那群衆神也的确相互看不順眼。

如今來到這片混沌之後，他反而更加安逸了。

“看不出來啊，小小年紀居然也有先天至寶在身。”

瞧着懸浮在玉鼎頭上的那顆珠子虛影，饕餮那雙猩紅色的眸子忽然掠過一絲較為複雜的情緒，緊接着就一瞬不瞬地盯着玉鼎。

其實，饕餮并沒有見過混沌珠，他的閱歷也比不上楊眉之類的混沌魔神。

之所以可以認出混沌珠屬于先天至寶的品級，主要還是因為饕餮的感知力尤為強大。

沒想到啊，沒想到，本來以為天道是個什麽都不管的，但和這些先天神祇對比一下，反而更加襯得他們是被撿來的了。

想到這一點，饕餮心裏又忍不住開始泛酸了，連帶着盯着玉鼎的眼神也變得十分危險。

“不過機緣巧合罷了，這可是我靠自己的本事掙回來的。先前三族大戰，把天都捅破了，我順手補了天，才拿到這個珠子。”

雖然得到先天至寶的确是大福氣的象征，可在玉鼎自己看來，這還真的能夠用“機緣巧合”四個字來概括。

仔細想想，他和天道雖說是執行者與號令者的關系。

而這其中天道也沒讓他吃虧，只是細數下來，玉鼎也沒覺得自己占了多大便宜。

就拿他身上那個不明不白的“天竅”來說，這算是一半天生，一半被硬塞過來的。

這應該算是好處嗎？

很抱歉，玉鼎并沒有感覺到好處。

先是化形之後那些年裏，他經常被亂七八糟的記憶折騰的苦不堪言。

緊接着好不容易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之後，玉鼎發現他預見未來了……

也就是三族大戰會導致洪荒星空出現大變動——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玉鼎顧不得許多，連忙跑去白澤那邊商議對策。

結果等他們好不容易理清了天機，出來就發現外面已經戰火紛飛。

而在趕往星辰大海的途中，玉鼎又被羅睺挾持，緊接着雖然彌補了九重天，可是饕餮又搞事情了……

套用記憶裏看到的一些未來殘片中的話來說，玉鼎感覺自己就仿佛是個“洪荒居委會大爺”。

偏偏他還沒有成年了，就要提前去經歷這些。

從某些程度上來說，玉鼎對于天道的怨念，并不比饕餮來得少。

所以他之前即便不了解饕餮內心的怨憤究竟從何而來，但想也能想到一二。

先天四大兇獸心裏苦，總歸是和天道脫不開關系的。

不過還好，只要是在這混沌之中，那一切就盡在他的掌握。

瞥了一眼憤憤不滿的饕餮，玉鼎心中嘆了一口氣。

哎，他也算是比較可憐的。

如非必要，玉鼎也不想對饕餮使用武力。

這倒不是他自誇，而是處于這一片混沌之中，饕餮還真的未必是他對手。

畢竟不管怎麽說，玉鼎之前在天道的幫助之下都已經成功祭煉了混沌珠。

雖說如今無法将其威力全部發揮出來，可也能夠調動其十之一二的威能。

因此，處于這片混沌之中，玉鼎就好比是這裏的天道。

規則由其定制、法則由其運行——

“雖然你有先天至寶在手，可你到底太嫩了，別想着能夠壓制我。”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饕餮率先出聲，打破了僵局。

看着玉鼎一臉沉靜，饕餮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壓制力”正在削弱他的戰力。

發現到這一點之後，他幾乎沒忍住就要發脾氣了。

“你讓一下，我來和他說。”

就在玉鼎嚴陣以待的時候，耳邊終于響起了天道的聲音。

雖然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起伏，可如今玉鼎卻覺得猶如天籁之音。

暗中消散了已經凝聚大半的靈力，玉鼎點點頭，随即後退一步。

“嗷！”

這反應落到饕餮眼裏，還以為玉鼎是想和他叫板，當下便仰頭發出了一聲怒吼。

“饕餮。”

天道的身形緩緩出現在饕餮面前，而随着他現身之後，這片混沌的流動也随之被定住了。

饕餮：“……”

他這邊仰着頭，張大嘴巴，剛想把玉鼎吞掉，結果天道就來了，然後他就動不了了。

這種效果有點像是加強版的定身術，不過由天道施展出來之後，其作用連這片混沌都可以被一同定住。

與此同時，玉鼎就感覺他對于這片混沌的控制力降到了最低。

而饕餮此時還保持着張大嘴巴的姿勢，卻根本動彈不得，心裏悲傷簡直足以逆流成河。

要不要這麽突然？

拜托你下次出現的時候先給點提示好不好啊！

作為有小情緒的饕餮寶寶，他表示自己內心十分憋屈。

“你先到旁邊去等我。”

天道看起來還和之前一樣，簡單來說就是完全不像一個活生生的“生靈”。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玉鼎總覺得對方看上去好像有些虛弱。

這倒并非是他無端猜測，而是天道身上的天道之力相比起之前的确弱了不少。

玉鼎的感知能力尤為強大，所以才能夠發現這細微的變動。

“你确定不要我幫忙？”

謹慎起見，玉鼎還是主動問了一句。

“……”

這會兒天道都不說話了，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

他會做出這種反應，似乎是因為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比較複雜，所以才不想讓玉鼎參與其中。

天道讓玉鼎到旁邊等着，玉鼎心裏固然有些嘀咕，到底也沒說什麽。

你不愛說，我還不想聽呢！

看着他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想也知道是在進行着無聲的交流。

玉鼎扯了扯嘴角，幹脆跑到一旁打量起了饕餮的本體。

雖然之前在周山的時候已經看過，卻是到底不同于現在的近距離觀察。

看了好一會兒，玉鼎感覺還是不忍直視。

他已經見慣了人形神祇，相比起饕餮，玉鼎還是覺得他的樣子有些辣眼睛。

因為玉鼎身上還有着些許天道之力，所以即便站得有些遠，他也照樣可以聽見天道與饕餮的對話，只是具體聽不真切。

“饕餮難道想成神嗎？”

站在旁邊，憑借聽見的“神位”、“神格”、“交換”之類的字眼，玉鼎感覺饕餮似乎是在向天道提出什麽交易。

這麽一想，他忽然心裏就冒出一個念頭。

說起來，四大兇獸的地位的确有些奇怪。

要說他是神吧，他們并不被先天神族承認，但是卻又的确肩負着一部分的規則——哪怕它是負面的。

而要說他們是魔，羅睺指不定還不樂意呢。

仔細想一下，早在太無之先，彼時，無有天地，一切盡在混沌之中。

因此，生在此間的神，又被尊為“混沌魔神”。

也就是楊眉、鴻鈞之類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應該是最初、最古老的神。

當初這個群體的數量應該是數以萬計，而其中的強者也足足有三千之數。

這樣就能夠印證盤古開天辟地之時所發生的“三千魔神阻道之劫”了。

若不是那些魔神都隕落在盤古之手，日後也不會有法則如此健全的洪荒天地了。

果然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思及此處，玉鼎忽然眼神一凜。

他有點明白，饕餮提出那個要求的真正用意了。

與其夾雜在神魔之間，他們應該更想要一個确切的身份，而并非是這樣不明不白地承擔着天地之中的一部分。

所以說，饕餮提出的要求其實與鴻鈞接下來的行為很像。

玉鼎之前在大地上游蕩，從不靠譜的小道消息來看，他記得好像神族之間似乎還有一個八卦傳聞，那就是關于鴻鈞等人繼承了上一個紀元的部分傳承的說法……

也許那些神祇只是随便猜測，但作為最古老的神，鴻鈞他們的确很神秘。

從他們頭頂上的這個稱號來看，的确是有別于普通的先天神祇。

而那個不同，主要還是因為其中帶着一個“魔”字。

更重要的，玉鼎發現天道似乎正在防備着這些混沌魔神。

這從他想讓自己鴻鈞打擂臺，便可見一斑。

天道是世界規則，會本能庇護洪荒天地的一切生靈。

能夠被天道如此防備，只能說明他們是外來者——

“看來在這片天地背後，果然隐藏着很多我不了解的隐秘啊……”

眼神忽然一暗，玉鼎隐約覺得自己好像窺探到了什麽“真相“的邊緣。

就拿玉鼎自己打過交道的混沌魔神來看好了，其中時辰、鴻鈞都與天道很像，也就是俗稱的臉上看着根本沒有人氣。

而其中時辰化身燭龍，除了參與創造龍族之外，這位大神也一手挑起了洪荒的時光法則。

也就是說，現在時辰是在洪荒有着神職的正神。

那麽對方會變得如此沉默寡言，除開先天因素之外，會不會也與天道有關？

比如說得到得到了天地業位，可也同樣放棄了一些。

相比于這位好友，楊眉倒是情感豐富一些，但有時候也有兩極化的表現。

那麽是不是可以表示，神魔其實本為一體，完全就是互為表裏？

如此一來，鴻鈞彌補天道，羅睺創立與之相對的魔道，其實恰恰構成了“平衡”。

這就和當初盤古開天之時，大量的混沌魔神紛紛隕落是一個道理！

不怪玉鼎此時會如此腦洞大開，主要是發現了饕餮的小秘密之後，他結合曾經就有的一個想法，心裏一下子感覺豁然開朗。

早在開天之初，鴻鈞機緣巧合之下就已經得造化玉碟殘片，正是因為有這件至寶在手，他才能夠在之後的修行中，一馬當先甩開衆人，甚至連羅睺也追趕不上。

最終鴻鈞悟道成聖，然其感念四九天道不全，所以最終舍身以補全天道之缺。

聽上去是不錯，可誰知道是不是提前挖好的坑？

也許不是天道，但……大道呢？

反正如此一來，天道非鴻鈞，鴻鈞為天道。

從對方得到造化玉碟殘片的那一刻起，可以說雙方的梁子就結下了。

天道會安排他出來，就是為了将來能夠對付鴻鈞。

站在天地大義的角度來看，鴻鈞此舉的确有益于天地，前提是對方真的大公無私。

而反過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要是真的大公無私的話，等到鴻鈞與天道相合之後，可以說就光榮犧牲了。

恰恰就是因為對方并沒有“光榮犧牲”，這才使得玉鼎走進了天道的眼底！

無論是天道還是玉鼎，在他們能夠預見的未來中，鴻鈞不僅沒有消亡，而且還隐隐約約走向了另一個層次。

作為率先開辟出“混元道果”的大能，鴻鈞即便被束縛住了一時，卻不會被束縛一世。

在這個巨大的紀元之中，他最終還是在某一時刻超越了洪荒衆生，乃至于之後的天道六聖都比不過他。

由此可見，羅睺既然能夠一直與鴻鈞作對，甚至日後還立下“魔道”，那麽身上怎麽可能沒兩把刷子？

玉鼎的想法十分大膽，因為他就覺得魔與神是一樣的，這一點直接從其始祖，也就是羅睺就可見一斑。

羅睺所作所為，固然不光彩，但是包括鴻鈞在內，任何人都無法否定其神祇的身份。

所以，最初的魔其實是由“神”轉化而去的——

既然神魔本為一體，那麽本來就處于妾身不明狀态的饕餮能否得到神位，則關乎着之後的規則運行了。

恍惚之間，玉鼎仿佛看見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正擺在自己面前。

要是他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未來的分叉線——

作者有話要說：

玉鼎：“所以你想怎麽安頓你的‘私生子’？”

天道：“我沒有那麽醜的。”

饕餮：“……嗷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