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雪上加霜

楊小芹接到的這個電話，把這個在奪子之争中的遭遇了逆境的女人，又推到了一個新的無助的雜亂的不幸的境地中，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行船恰遇頂頭風……這個電話是正強的同鄉打來的，這個即是小芹的丈夫同鄉又是他老板的和正強同齡的男人給小芹帶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

正強從家回到北京的第二天，便出現在了生産的車間裏，因為小芹生孩子的事耽誤了太長的時間，而正強又尤其感恩于同鄉老板一直照發着工資的恩惠，所以他希望能夠回到崗位上把缺席不在所造成的損失，盡快地彌補回來……

車間這時候也缺人手，正強希望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汁，所以就搶到了大單的裁鋸大木板的工作，由于心緒還在家裏所發生的事情上，所以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惴惴不安，造成了有些心不在焉……當裁據一塊大木板的時侯，正強一時想急于求成，着急地站在了一個錯誤的危險的位置上，使他的手處在了一個很不得力扭轉的狀況下，正當帶着電光開足馬力的電鋸駛來之時，那只無法扭轉的右手此時再想抽身己為時己晚，只聽一聲剌耳的尖叫，伴随着叫聲一塊帶着鮮血的鮮肉被甩了出來……直勾勾地落在了一片新鮮木屑中。

正強從開始的麻朩漫延到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血流不止……他突然本能地發現自己的右手的大拇指不見了，睜開眼，忍住疼，他終于找到了那枚落在了一堆木屑中的自己血肉模糊的大拇指……

車間裏工作的工人們聽到了尖叫聲，趕緊湊近趕了過來，看到了正在流血顫動的正強的右手，和躺在地上慘烈的大拇指，人們立即手忙腳亂地開始忙乎起來，有的從遠處取來了紗布，把它使勁地纏在了正強的受傷的手上，為的是幫助它盡快地止血，有兩個工人大着膽子，小心翼翼地拾起了橫躺在木屑中的大拇指，然後一個人似乎像想起什麽似的，連忙從櫃子裏取出了今天剛剛喝過兩口的老白幹，另外一個人立即也明白了他要想幹什麽，趕緊拿出了一個幹淨的小杯子，只見這個人打開老白幹的酒瓶，直沖着杯子嘀咕嘀咕地倒下了小半瓶高濃度的老酒……

就在那邊的人們已經撥通了急救120的時候，這邊的那枚帶血的還粘有木屑的鮮肉也被輕輕地放進了杯子裏…… 有的人投來了贊許的目光，似乎也明白了此舉的目的--消毒，利用酒精的殺毒功力，以殺掉那些攙在受損拇指裏的充滿了細菌的毒素，以利于這之後的再植手術……

二十多分鐘之後救護車也趕到了，人們趕緊把疼痛難忍的正強送上了車，只是今天有些天不作美，路不助人，趕上了大堵車，本來半個小時的車程，卻硬生生地開了兩個多鐘頭，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倒黴的人向後倒,也能摔出鼻血來，當救護車帶着痹卟痹卟的警告聲駛入醫院急診室的時候，正強已經疼痛得暈了過去……

當人們送上正強的時候，也一并送上了那枚泡在老白幹裏的大拇指，當普外值班的張大夫，看到了這個杯子，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随口一聲大叫“壞了！”然後瞪着那雙躲在眼鏡後面的圓睜睜的大眼厲聲質問道 “誰讓你們這樣做的，難道你們連一點最基本的創傷常識都不懂，也不知道嗎” 說完他連忙讓護士取出了那枚已經浸泡很久的斷指，這時候展現在人們眼簾的是，這枚斷指已經泛白并發脹……

盡管醫生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己無回天之術了，那塊鮮肉的組織已經壞死無法再植了......正強不得不永遠痛苦地告別這個已經伴随了他四十年的右手上的大拇指……

小芹坐了四個鐘頭的長途巴士，才疲憊不堪地趕到了這裏，當正強看到妻子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這個憨厚老實，感情內向的漢子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失去肉體的痛苦和對今後生活的擔擾，使他的眼淚大滴大滴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常言道: 手眼為活，說的是只有手和眼都健全的人，才是人生，才有生活，才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本，現在自己己成殘疾人，今後的生活該怎麽辦，這一家子賴以生存的，養家糊口的工作還能保得住嗎……

小芹看到此時情緒低落的丈夫和他婆娑的眼淚，強裝着堅強用手撫摸着正強還有些發熱的腦袋，一時也找不出安慰的話來，堵在心中的煩事一樁樁，一件件地湧現在眼前，嘆了一聲人走背字時喝口冷水也塞牙，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我是不小心得罪了那路鬼神了……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悲，把頭深埋在了丈夫的腦袋上，抹了一把正強的掉下來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來，這哭聲是一聲高過一聲，一浪蓋過一浪，它帶着怨氣和委屈，怒火和害怕，一聲聲地響徹在急診室的長長的走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