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安以農去附近的商場買必須品和果蔬。因為戴着口罩,加上已經沒有名氣,所以擠在人群中幾個來回都沒人認出他來。

“這就是沒人氣的好處,在超市逛一個來回都不會有人發現。”

“那你還當歌手?”

“當歌手是為唱歌。”

之後他再回家,趙澤已經不在,他還收到一封私信,某個時尚品牌想要買下《壁爐時光》、《海邊假日》、《我們的下午茶》三首歌的版權,他們通過歌曲版權網站上他留下的信息找到他。

“是之前給你名片的那個人。”

系統想起幾天前的街頭演唱,它直接查了這家公司最近的消息:“他們似乎要推出自己品牌的香水,‘慵懶’系列,大概是為香水廣告買的。好機會啊。”

“再幫我查查,那日街頭演唱的視頻是不是發到網絡上了?”

系統順手查詢:“哦!有有有,搜索量超高,要不是前頭買熱搜的人太多,這視頻搞不好上熱搜。《一個讓你跪着喊卧槽的視頻》,這個标題也太誇張了吧?……好多人誇你吉他很厲害,簡直是炫技。還有歌,都在求無雜音高清版本。”

網友們的彩虹屁讓系統都不好意思看了。

“宿主,還有人用你的歌剪視頻,哇,有十多個。這才幾天,怎麽那麽多?宿主!有個人氣很高的在華國旅游的老外拍下你的視頻了,現在這個視頻甚至出現在外網上,評價很不錯。所以你現在要回複嗎?”

安以農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很顯然,現在是他們需要他的歌。

他笑着關閉私信:“再等等,沒耐心可不行。”

正式簽下合同後,安以農開啓了閉關模式,練習的卻不是原主出道曲類型的歌曲。

“你不練習原主的歌曲嗎?”

“不了,用煙嗓唱原來的青春偶像歌曲,就像是在牛身上套馬的腦袋。這個聲音更合适唱帶故事性的歌曲。”

略微聲控的安以農簡直愛上此世微微沙啞的嗓音:“就像是被珍珠貝細細打磨的沙礫,雖然還不圓潤,但已經能看到溫潤珠光。”

系統懷疑自己的宿主是水仙轉世,他這樣迷戀自己的嗓音,前所未有。如果讓宿主穿成以聲音著稱的鲛人,是不是他別的事都不幹,一天到晚光唱歌了?

“但是,萬一……”

“噓。”白皙的手指壓在紅潤的唇上,他看着系統,而系統仿佛能從這雙眼睛裏看到深藏的傲慢——對自己絕對自信的傲慢。

“相信我。”

安以農安心準備綜藝,小日子風平浪靜,他所在的公司卻是風雨飄搖大廈将傾。

這個成立也才五年的小公司正經歷着前所未有的離職風波——短短半個月,公司已經走了三分之一的人,其中大半都是已經闖出名氣的藝人。其他藝人和幕後人員也在蠢蠢欲動。

更大的公司,更好的資源,更多的機會。

“誰能拒絕?我不能。”

某間酒店某個總統套房,剛剛結束第二期《我行我秀》錄制的張若君和經紀人說了自己的打算:“我要解約。”

“祖宗,就算你有這個打算,也不要現在就提出來,平白得罪人。”經紀人被張若君吓了一跳。

他在娛樂圈久了,奉行的是‘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那套,何況這個公司對張若君不薄,雖然沒有給他找資源,但是請最好的老師教導他,安排衣食住行,連合同上的限制都很寬松。

“有什麽得罪人?我又不是星光娛樂捧的,我是趙先生……算了,我和趙先生也沒聯系了,說這個沒意思。現在環宇娛樂希望我馬上轉,新的合約,新的助理,新的保姆車……什麽都準備好了,只等我過去。”

對方的‘希望’是‘希望’嗎?那是‘要求’。藝人的脊背在資本面前總是難以挺直。

“傑森。”張若君握住經紀人的手,“而且,我聽說他們也在接觸其他人。”

他報出幾個名字,都是類型差不多的流量,更是競争者。張若君對自己的認知很明确,資本造出來的收割機,不需要什麽實力,只要足夠吸粉。

他賺的就是快錢,幾年賺夠一輩子。

“良禽擇木而栖,我總得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他為自己找好了理由。

違約金給了,那麽他也就不算對不起公司了,張若君心想。再說了,娛樂圈本就是笑貧不笑娼的地方,只要他火着,就沒人敢說他什麽。

“你可以晚幾天,只是幾天。”經紀人說。

張若君卻搖搖頭,他知道一些內幕:“這件事明擺着就是新太子爺的報複,環宇集團的小陸總他要趕盡殺絕,星光娛樂遲早會被收購或者破産,我繼續留在這裏也沒用。”

流量時代稍縱即逝,他要抓住每一個可以抓住的機會。

“我絕不和‘柯以農’一樣,有捷徑不走,非要自己找苦頭吃。”張若君心想。

他覺得自己比另一個頂流其實不差什麽,只是現在這個公司太小了,限制了他。現在要去的公司更好,更适合他。

淺水養不出真龍。

“你要不要跟我走?”張若君突然問,帶着熟悉的經紀人去更有安全感。

經紀人先是一愣,繼而沉默。

看到經紀人的表情,張若君很是驚訝:“你不會還想留下來吧?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是這麽重感情的人?”

“總經理對我有恩。”經紀人有些為難。

“不管你要不要走,我是肯定要走的。”張若君心思已定,他被新公司給出的條件炫花了眼,再看不見其他的。

經紀人雖然更老道一點,但他也知道如今這家公司難有機會保存。覆巢之下無完卵,他也該早點為自己打算。

在房間走了兩圈之後,經紀人一咬牙:“我跟你走。”

“對了,柯以農……”張若君突然提到這個人。

“他?聽說他被丢進了網綜,以後和你不是一個層面的人了。怎麽突然提起他?”經紀人奇怪道。

經紀人當然知道柯以農,要不是這人被廢,張若君還沒那麽容易出頭,他這會兒好些代言都是以前柯以農的。

這件事圈子裏都知道,很多藝人開始警惕自家助理就是從這兒開始的。

張若君想着之前見到的‘柯以農’:“沒什麽。”

一段時間不見,變化真大。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不會就此沉寂。

“希望只是我多想。”

九月六日,安以農參加綜藝的日子。

那個節目的錄制在外省,他坐淩晨的班機到達陌生城市,剛走出飛機場就有節目組的人來接。

“柯老師早上好,吃了沒?”

“早上好,已經在飛機上吃過了。”

安以農和工作人員打着招呼。在這個車上還有一個嘉賓,拉着行李箱風塵仆仆,箱子上還貼着航運的貼紙。

“嘉賓裏真有他啊。”安以農眼睑半垂,長而濃密的睫毛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車上的另一個嘉賓竟是趙澤心心念念追逐兩世的白月光,實在巧得如同戲劇。

“好巧啊宿主。”系統驚訝。

“這就是他極力阻止我上這個節目的原因?”安以農猜到了趙澤的顧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是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要上這樣高風險的綜藝節目。

白月光姓陶,藝名陶然,是個從唱跳偶像轉型的青年演員。劇情裏他很快就會退圈,之後甚至自殺,但沒有細說為什麽,只是通過別人的口知道他生了重病。

是治不好的絕症嗎?所以幹脆自殺了?

而在劇情裏,陶然并未參加這個綜藝。

“變數太多,劇情只能作為一種參考了。”安以農心想。

“你好,我是柯以農,很高興認識你。”他伸出手,沙啞的聲音帶着客氣的笑意。

對方也伸出手:“你好,陶然。”

陶然的手有點兒冷,體溫似乎比常人低一點,他的眼睛卻很漂亮,像是溫順的食草動物,帶着種說不出的溫柔。

安以農微笑着收回手:“你知道還有哪兩位嘉賓?為了保持神秘,我什麽消息也沒得到。”

“抱歉,我……不太清楚。”陶然的聲音低下來,眼神流露出一種歉意,仿佛是在為自己的‘不知道’感到抱歉。

安以農上車的時候便發現了,這位白月光全身籠在灰藍色的憂郁裏,和現實世界隔着一層看不見的膜。或許他的求死之心在這時候就開始了。

但是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是溫和無害的,沒有任何負面的東西。

眼神這樣溫柔的人如果就這麽死了,那還真是可惜。

“說起來,”安以農看着他的眼睛,“我看過你演的電影,你的眼睛裏都是戲。當然,我不太懂戲,但是能讓人忘記這是演出來的故事,這就是一個演員的能力吧。”

陶然一怔,他下意識問:“你喜歡哪一個角色?”

“電影《半糖情緣》中的服務生。反正一個電影看完,我只記住裏面有個可以在咖啡上畫彩虹的服務員。”

安以農回憶了會兒,臉上露出淺笑:“我本來還懷疑導演真的請了一個會拉花的服務員過來。後來才知道你是演員,就去看了其他的戲。”

陶然一直平靜的臉上終于起了輕輕的漣漪,那個服務員的角色他用了很多心思,出場五分鐘的角色,他卻建立了完整的檔案,寫了三萬字的角色小稿。

不過很少人注意到那個角色。《半糖情緣》是粉絲專供的偶像電影。

“謝謝。”陶然也不知道自己要謝什麽,或許是感慨,在他的健康和事業都将沉寂的時候,這世界上還有人在欣賞他。

“我也聽過你的事。”猶豫了一下,陶然才開口。

他是知道‘柯以農’的,事業巅峰期被人下毒害了的倒黴鬼。不過陶然之前沒有多關注,只知道聲音壞了,不過這會兒聽了,他卻不覺得這樣沙啞的聲音難聽。

“現在的聲音也很好聽。”

陶然是真的沒什麽情商,這會兒說這種話,很多人都會誤會。但是安以農能看出來,陶然這是真心在安慰自己。

他笑道:“可不是?這是天使吻過的嗓子,全世界也找不到幾個。”

見他真的看開,陶然也笑了,這是他上車之後的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對。”

車上除了兩個嘉賓和司機,還有一個負責人和一個攝影師,他們一直看着兩個嘉賓互動。

“這個柯姓藝人綜藝感真好。”工作人員暗想,“脾氣也不錯。”

只有系統看出來,宿主試圖把對面那個陶然從一種糟糕的情緒裏拉出來。

它覺得不可思議:“宿主你是在幫助你的情敵嗎?”

安以農沒有回答它,并且他沒有将趙澤看作是配偶,‘情敵’也就無從說起。

“我來之前本來還擔心,綜藝上如果要求合作,找不到隊友怎麽辦?我人緣也不好,朋友也不多。幸好,遇上的是你。”

安以農的聲音低啞,念着一個人的名字時自帶纏綿溫柔的感覺,陶然被哄得臉紅。他不好意思地說:“我覺得你很好。”

“真的?”安以農笑着,“如果抽中我們兩個做搭檔拼演技,你願意帶帶我?”

“當然。”陶然正色道,并且收起一開始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他的前路斷絕,未來怎麽樣都無所謂,柯以農的生活夠艱苦了,就不要再添磨難了。

系統就這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宿主不動聲色地照顧着他的‘情敵’,用一種近乎溫柔的方式帶領着他從憂郁的氣氛中走出來。

于是原本有些僵硬的陶然開始展現屬于自己的風采——一粒珍珠安靜躺在那裏也是很美的,但肯定還是動起來,閃耀光澤的時候更好看。

安以農的眼神更溫柔了,就像春風一般如意。而那個傳言十分高冷,男主角跪下都求不到一個微笑的白月光此刻眼中都是他家宿主,臉上帶着笑。

“……”系統嘴角一抽一抽,“我這是簽了個魚塘主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對着安以農。陶然:他懂我。

對着趙澤。陶然:人間不值得。

系統:魚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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