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僞公主·危險
證明程正的身份,可以有更簡單直接的途徑,但顧瓊琳偏偏選擇了一個奇怪的方式。
而成功或者失敗對她來說并不重要,她只是享受這樣的過程。
診室是假的,醫生是假的,護士也是假的,宋遠樓過了一把導演的小瘾,顧瓊琳也過了把演員的瘾。
她以游戲收服程正,以拍戲誘惑程正偷溜出楚家,計劃好了逃離的路線讓這看起來像是一場冒險,十歲的男孩子充滿着冒險的精神,他樂于參與一場未知的冒險。顧瓊琳則利用了他,完成了這場自娛自樂的戲。
程正被她帶到片場逛了半天,而後被慫恿着參加了顧瓊琳的演出,他并不知道這場演出所針對人是誰,他以為只是一場游戲。
有趣、新奇、特別。
沒有人比程雪霏更了解程正的血型,當聽到輸血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慌亂無措了。
楚瑤琳記得,當時楚家亂作一團。程正失蹤已經讓楚老太太和程雪霏慌亂了,程正車禍的消息一傳回來,那些染血的畫面看得人眼睛痛。楚家老太太逼着他們去醫院輸血,楚新潤臉色難看程雪霏,唯有程雪霏慌亂地拿手機拔給了另一個人——
程正的親生父親。
唯有他的血型與程正是匹配的。
楚瑤琳覺得一切都像是場荒謬的噩夢。
楚新潤憤而離去,楚家老太太氣得歪在沙發上再也起不來。
只有她,咬了牙忍了淚,想要善後。
然後,顧瓊琳帶着程正回來。
他們兩安然無恙,一切的一切,只是騙局。
程雪霏騙了他們十年,最後卻被顧瓊琳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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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楚家老太太終于艱難地撐起了身體走到程雪霏面前,擡手重重扇了她一耳光。
灰敗的面容扭曲着,渾濁的眼神怨毒地盯着她。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拿一個野種冒充我楚家的孫子,還妄想得到楚家的財産?!”尖厲嘶啞的聲音像紮在神經上的尖刺。
對于重男輕女嚴重的楚家老太太來說,沒有什麽比這個事實更打擊她的事了——擱在心尖上疼了十年的孫子,身體裏卻連一點楚家的血液都沒有。
程雪霏十六年如一日的服侍,在所謂子嗣傳承的思想之下,被貶入地獄,老太太絲毫不顧念往日的情份。
“呵呵……”程雪霏在這記耳光下,由原來的慘然失神狀态中醒來,冷笑了兩聲,突然站起,伸手推出。
“啊!”嘶啞的叫聲響起,楚家老太太被一掌推到了沙發上。
程雪霏從來都不是小白兔,她隐忍壓抑自己,為的不過就是楚家的財産,如今如意算盤落空,她已陷入崩潰瘋狂之中。
“奶奶!”楚瑤琳驚叫了一聲,飛奔到楚老太太身邊,楚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楚瑤琳用手順着老太太的胸口,怒道,“你們都別說了。”
楚老太太雖然重男輕女,但楚瑤琳自小沒有母親,她是跟着老太太長大的,老太太待她雖不像對程正那樣重視,但也算關心疼愛。楚瑤琳與她,感情還是頗深的,否則也不會這麽多年都乖乖聽她安排。
“瑤琳,拿藥給老太太吃。”葉景深見到楚家老太太的神色不太對勁,快步走到楚瑤琳身邊,一邊開口吩咐楚瑤琳取急救藥,一邊拔打了急救電話。
“你以為我願意呆在楚家?願意和楚新潤過日子嗎?要不是她——我這個好幹媽,我何至于在楚家苦捱十六年?”程雪霏卻搖搖晃晃地站着,冷笑着朝顧瓊琳開口。
當年失婚的她進楚家,只是給楚家老太太當看護而已。那時顧霁因為生雙胞胎而導致無法再孕,楚家老太太本就不喜歡這個媳婦,這一來可就有了借口逼楚新潤離婚再娶,偏偏楚新潤這人雖然做事有些不擇手段,對顧霁卻是真心愛着的。
楚老太太中意溫順的程雪霏,可她想盡辦法都逼不動楚新潤,便想個損招,灌醉了楚新潤和程雪霏,讓他以為程雪霏是顧霁,騙着兩個人上了床。
可沒人知道,那個時候的程雪霏,早就有了一個準備談婚論嫁的男朋友,可她卻因這場意外而懷上了楚新潤的孩子。那年代對女人并不寬容,尤其程雪霏離過一次婚,她無奈放棄了自己感情,沒有名分地呆在楚家,盼着能生個兒子在楚家占穩腳步。
沒了愛情,她便只能去把握地位金錢。
那時顧霁因為這件事,與楚新潤鬧成僵局,兩人之間見面就是争執,這讓程雪霏覺得自己就要上位了。
可誰知,到她懷孕六個月的時候,她竟意外小産了。
楚老太太哭天喊地地指責顧霁,說她的小産是顧霁造成的,顧霁也沒有解釋,只是某天和楚新潤大吵了一架之後,毅然決定與他離婚,任他如何挽留都沒同意留下。
她沒要楚家一分一毫,在離婚之後,只帶走了顧瓊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程雪霏則仍舊沒有名分地留在了楚家,日複一日的壓抑着仇恨,跟在楚家老太太身邊,照着楚家老少,為的是有一天能奪走楚家財産,然後狠狠踩到楚家老太太臉上。
“五年……我跟着楚新潤五年都無所出,這狠心的老太婆毫不顧念我那些年的辛苦,又張羅着給楚新潤找新的女人,哈哈,她這麽想要孫子,我就給她弄個孫子出來。”程雪霏漸漸冷靜下來,她說起自己的舊事,像在說一個陳舊*的故事。
五年之後,她遇到了舊情人,二人舊情複熾,程正就是在那個時候懷上的。她曾想過帶着程正離開楚家和那男人一起,最終卻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打消了念頭。
他說——你忍氣吞聲了這麽多年,楚家的財産本來就屬于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的。
愛情……在歲月無情折磨下,早就敵不過金錢利益。
程雪霏便帶着程正,留在楚家步步為營,眼看着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楚新潤“病重”,楚瑤琳不堪大用,握有第二大股份的老太太是她的倚仗……她以為自己勝券在握,誰知半路殺出一個顧瓊琳。
顧瓊琳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打亂了她所有的布局。
楚新潤的回歸,将顧瓊琳推上繼承的地位,讓她算盤落空,比起楚瑤琳,顧瓊琳就像是年輕的楚新潤。
而她更沒料到,自己跟了這麽多年的男人,竟是當初害她流産的真正兇手。
到底是誰進了誰的陷阱,現在已經很難說清了。
“忍辱負重?呵……別把你自己說得這麽可悲。十六年,你有好幾次選擇的機會,可以讓自己不這麽悲哀,但你早就習慣了楚家給予的生活。你所謂的愛情,早就被錢給腐蝕了。貪錢不可恥,但你非要給自己的貪心裹上愛情的外衣,以為這樣就能自欺欺人嗎?楚新潤錯兩百,楚家老太錯一百,你至少錯了八十。”顧瓊琳不以為意地開口,“最可憐的是程正。他身上那些傷痕,都是你造成的吧?你在楚家壓抑本性,壓抑仇恨,最後通通發洩到他身上。”
她想起在片場給程正上妝時,衣服一掀,他背上那些傷痕叫人唏噓,通通都是被人虐打的痕跡。十歲的孩子,他眼神狠毒怨恨,是這個一步一步帶他成長的女人所給予的印跡,他像另一個程雪霏,被壓抑了天性,把心永遠鎖在小小的黑屋中,一步不得踏出。
程正此刻早已被帶到他的房間裏鎖起,并未目睹到這場争執,甚至,他都沒能目睹到所謂“父親”絕然離去的模樣。
想想,真是可悲。
而她利用了這個孩子,也許她骨子裏流着和楚新潤一樣涼薄的血液,冷酷無情。
顧瓊琳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她沒有後悔。
“這是我和阿正間的事,與你無關。”程雪霏儀态萬千地朝着要樓走去,仿佛自己還是這個家的半個女主人。
程正身份敗露,她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再呆在楚家了。
不過……若是她動作能快一點,孤注一擲,也許可以趕在這消息爆發之前,扭轉一切。
如是想着,她上了樓。
大廳一下子安靜下來。
楚老太太哼哼唧唧地歪着,嘴有些斜去,楚瑤琳正默不作聲地坐在她身邊替她順氣。
顧瓊琳環視客廳一眼,轉過身欲離。
“你要去哪?”葉景深長腿一邁,繞過了茶幾,急急抓住她的手腕。
屋外的天仍舊陰沉着,雨勢卻小了下來,只有風還在呼呼刮着,讓這個夏天有種深冬的陰冷。
“你管得太多了。”顧瓊琳冷涼開口。
她蒼白的臉龐上還有畫上去的血痕,一身衣服污痕遍布,整個人看着狼狽無比,偏生她眉梢眼角都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硬,叫葉景深看了澀意難擋。
“啓潤的事,也是你做的吧?為什麽?”葉景深問她,口吻平靜,頓了頓他又補充,“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而已,你做這些事,為了什麽?”
和前幾天不同,這一次他沒有憤怒,沒有鄙夷,沒有懷疑,僅僅只是單純地想知道而已。
“為了我自己。你們将我踐踏在腳底,以為我睡過一覺醒來就會置之腦後嗎?”顧瓊琳坦言,“你說我報複也好,圖謀家財也罷,随便你。”
葉景深手一重,将她抓得更緊。
總感覺,若是松手,她便徹底消失了。
顧瓊琳的聲音還在響着,帶了挑釁的笑意。
“不過我仍要告訴你一聲,我顧瓊琳要是想搶楚家財産,想奪瑤琳手裏的東西,你以為我會等到現在才出手?”她說着,伸手緩緩撫過葉景深的臉頰,“你放心,瑤琳的東西仍舊是她的,一分都不會少,而我也沒興趣搶,不管是錢是勢還是……人。”
有些感情,似乎要從胸口撕裂而出,葉景深覺得心燒得很,他突然間不想再與她讨論楚家的一切,不想再提及啓潤,他只是想說一句讓她留下的話。
“奶奶!奶奶!”楚瑤琳的驚叫聲傳來。
葉景深轉頭,楚家老太太已經歪了頭。
手掌忽然一空,顧瓊琳在他失神之際,抽臂而出,匆匆踏出了楚家大門。
楚家和啓潤,都亂作一團。
……
夜沉去,傍晚下過一場大雨,夜晚便格外的涼爽,涼到她發冷。
楚瑤琳疲倦萬分地從醫院回來時,已經很晚了。
大宅裏的傭人白天時都被楚新潤暫時遣散,如今這裏空蕩蕩,有些陰森。
楚瑤琳不知道父親回來沒有,她有太多話想問他,太多事想跟他說。
書屋裏一片漆黑,楚新潤并不在這裏,她便又走向他的卧室。
卧室的門縫隐約透出一點光芒,楚瑤琳心裏一喜,正想朝前走去,卧室的門卻忽然打開,程雪霏的聲音傳出來。
不知為何,楚瑤琳聽到她的聲音,心裏浮起一絲恐懼,想也沒想就閃身站到了走廊高幾之後。
走廊上沒開燈,一片漆黑,高幾與大花瓶擋去了她的身體,程雪霏沒有看到人。
“找不到?動作快一點!”她聲音冷戾,像拔高的琴音,帶着猙獰之色,“楚家這老太婆和楚瑤琳交給我,你搞定楚新潤和顧瓊琳,這兩個人一定要死!”
楚瑤琳一顫,背上冷氣升起,她死死咬緊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誰在那裏?”程雪霏卻忽然高聲一叫。
走廊盡頭的窗戶沒關,窗簾被風吹起,窗外的樹影影綽綽,程雪霏總覺得有人在窗邊。
“砰——”
楚瑤琳以為程雪霏發現了自己。
她推倒了高幾,花瓶砸到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響,轉身就跑。
……
顧瓊琳從楚家出來,就回了啓潤。
她還有些善後的事要處理,還有要去取自己的行李。
行李是很早就打包好,被她帶進啓潤裏。
她的東西并不多,一個背包,一個拉杆箱,綽綽有餘。
從啓潤出來,她有些許茫然。
沒有喜歡,也沒有悲傷,空蕩蕩的心,就像做了一場冗長無用的夢,這段不算長的楚家生活,用掉了她積累了二十多年的力氣。
但好在,她可以徹底離開了。
不管是舊事,還是愛情,都通通被抛棄。
痛嗎?
痛!
但再痛,*的傷肉始終要舍得割除,才能長出新肉,才能愈合。
“再見!”
顧瓊琳在心裏默默道別,對楚瑤琳,對顧瓊琳,對楚家,對啓潤。
她轉身,沒有猶豫。
夜晚的街道空空蕩蕩,車子都少得可憐,她叫不到的士,便走到馬路對面,去趕最後一班公交。
經過巷口,地上人影一動。
她忽然記起上一次被人追殺的情景,莫名的警覺浮上心頭,她視線四下望一番。
四周并無異樣,她心頭微松,腳步加快朝前走去。
才過巷口邊的老樹,人影無聲無息竄出。
暗夜之中,刀刃的光芒晃動不安。
有別于上一次呼呼喝喝的情況,這次的人一語不發,動作幹淨利落。
這不是威脅,就是來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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