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女王之路·取暖
“阿嚏——”葉景深打了個噴嚏。
“葉先生,你冷?我那兒姜湯,要喝點嗎?驅寒。”嚴冰一邊與他走着,一邊問道。
今天上午沒有她的戲,她便偷空在這裏散步,順便“偶遇”這個昨天才認識的男人。浸淫娛樂圈多年,她早練就一雙毒眼,能分辨出三六九等的人,而眼前這個男人顯然居于上等。且別說他訂到的是整個源山酒店最好的別墅,單說他的氣質談吐與一身打扮,已不是随随便便一個富二代就能擁有的。
“不冷,鼻子有點癢而已,讓嚴小姐見笑了。”葉景深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孩子氣起來。
“那可能是有人在想你呢。”嚴冰笑了。
“豈止是想,那人恐怕恨不得把我吃了。”葉景深已經看到顧瓊琳。
嚴冰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冰泉的旁邊站着的顧瓊琳。
而在顧瓊琳眼中,葉景深和嚴冰走在一起的畫面,當真漂亮。嚴冰個子不高不矮,站在葉景深身邊,高度只到他鎖骨處,再加上她容顏清麗,越發顯得玲珑嬌俏,和他配得恰到好處。
不像她,又高又瘦,站在他旁邊像根竹杆,從前短發的時候她作中性打扮到學校轉一圈,竟然能引來學妹尖叫,可想而知……
不知怎的,顧瓊琳腦補出自己和葉景深站在一起畫面,竟是兩個男人牽手的畫面。
這情緒,有些微妙。
她轉頭,朝另一邊離去。
葉景深并不意外,他沒追上去,而是對嚴冰笑道。
“我下午可以圍觀你們拍戲嗎?”
“今天的戲,應該可以。”嚴冰考慮了兩秒點下頭,今天下午大部分是她的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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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瓊琳沒把葉景深的出現當一回事。
她在冰泉四周随意逛了會,便去了拍攝地,看了一會拍戲就到了飯點,便回了帳蓬處領飯。用罷午飯,她被領到導演那裏,被他好一通端詳後,才放去化妝。
因是古裝戲,發型複雜,顧瓊琳在妝臺之前被折騰了半天,直到開拍前十幾分鐘才完成。
不止是發型、服裝,她還化了臉妝,乍一看除了身高模樣外,就和女主沒差別。
本來只是拍背影,她不用化臉妝,也不需要穿戲服,誰知導演看完人腦洞又開,索性要她拍個全套,從岸上脫衣,到一步步下水,再到浸入水中,最後帶到一點眉眼。
顧瓊琳低頭時,某個角度和嚴冰有些相似,只拍局部的話,觀衆看不出是誰。
只是這樣一來,意味着她挨凍的時間成倍增加。
戲服是青色裏衣,白色廣袖束腰長衫,長發梳成了少女的雙髻,點了些白梨和金鈴,垂下長長的青色發帶,在風裏緩緩飄動。
這是屬于女主的妝扮,靈動可愛,像個小仙女。
顧瓊琳走到冰泉旁邊,開拍前才将套在外面的厚羽絨衣給脫掉,刺骨的寒冷立刻襲來。
還沒下水,她已打了寒顫。
不過這外套一脫,倒讓導演和旁人眼前一亮。
原本以為她的模樣太過豔麗,與這打扮格格不入,誰料青白二色中和了她的豔麗,淺淡的妝容與少女的發型,讓她格外嬌俏,與嚴冰相比,她又是另外一種俏美精靈的模樣。
導演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才叫了開始。
她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冰泉,外衫漸去。鏡頭所過之處,圓潤的肩頭展露,纖長的手臂與小腿幾近完美,她拔動長發,雪背微露,與這雪地冰泉融為一體,像山澗裏走出的小仙女。
導演凝眸看着小鏡頭,每隔一會就擡頭看看顧瓊琳,她的鏡頭很強,能精準地捕捉到鏡頭位置,偶爾微側頭,露一段修長脖頸,在鏡頭裏闖入一點她的下巴與臉頰,都是讓人不忍叫停的美麗。
這美麗不過分,不會讓她的臉徹底進入鏡頭,卻又最大限度的展示出了她的容顏。
這樣的鏡頭感,像與生俱來的天賦,一時間,竟讓人恍惚,她才是這片子的女主角。
比起嚴冰,她演繹出了更多的味道。
少女的天真和俏媚,都在她一舉一動中自然流露。
一鏡到底。
雖只是背替,她也要争取更好更多的表現。
對她來說,不管任何角色,她都全力以赴。
……
冰泉旁邊,嚴冰已經沉了臉。
前面有人在絮語:“我去,這替身哪來的?比那個……還漂亮。”
說話的人沒指名道姓,但整個劇組,能用來對比的,也只有身為女主角的嚴冰。
被個藉藉無名的替身給比下去,她顏面何存?
不止是顏,還有演技。
“叫顧瓊琳,演過不少小角色,不過還沒成名作品,缺點機遇。”有人答道。
這名字,被嚴冰記上心頭。多年以後,她仍記得自己與顧瓊琳的這場初逢,後來她才知,這竟是宿敵相逢的開場。
而她們的競争,在三年之後達到白熱,最終,顧瓊琳邁向國際,而她留在了原地。
一生的宿敵,再未相逢。
和嚴冰一樣沉下臉的人,還有葉景深。
他眼裏的顧瓊琳,雖是驚豔的美着,然而他卻沒有多餘的心思來欣賞她的美麗。他注意到的,只有她咬緊的牙關。
接近零度的溫度,她只穿着nubra與安全褲,身上的肌膚被凍成霜白色。
導演大概是見她演得好,将拍攝時間拉長。她每下水一寸,葉景深便覺自己被泉水浸上一分。
直至,她徹底泡進水裏,只留了肩頭在水面。
無法想像在這樣的水溫下,她還要盡可能的讓姿勢柔軟生動,要按導演的要求演出少女戲水的各種動作。
葉景深站在岸邊這麽看着,都覺得全身骨頭要凍僵。
顧瓊琳還在演着。
“卡!”導演終于大發慈悲地喊了一聲。
顧瓊琳像被電到似的,整個人從水裏站起來。
導演卻又開口:“小顧,你撐得住嗎?我要換個角度再拍幾組鏡頭。如果撐得住,就拍完再上來。”
葉景深揪緊的心還未徹底松去,便看到顧瓊琳在水裏晃了晃,露在水面上的手已經是攥成拳頭,骨節發白,拇指指尖掐入指背肉裏。
他與她一樣,攥緊了手,想不顧一切沖進水裏撈她上岸,可他卻遲遲未動。他還記得兩年前,她因為扮屍體而暈倒,被他送進醫院後,誤會他将她的戲推掉時大發雷霆的模樣。
那是他們間的第一次争吵。
他雖然無法理解與認同她所追求的東西,卻必需學會尊重。
她被凍得全身麻木,眼睛轉了轉,看到岸上的葉景深,沒對他露任何表情。
“好。”她說話帶着牙關打架的聲音,咯咯作響。
凍入骨髓的寒意,讓她的思維變得遲緩,一切不過跟随本能。
導演又匆匆交代了幾句,喊了開始。
顧瓊琳深吸幾口氣,再度曲膝将自己埋入水中,腦後長發浮在水面,浮藻般晃動,她掬水澆下,水順着纖長白臂流下,陽光之晶瑩剔透如同挂在白荷之上的水珠……
導演終于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這場戲徹底結束,全程十五分鐘,中間僅因換角度問題,停了一次。
顧瓊琳再度從水裏站出來,人已有些站不穩了。
在水裏走了兩步,腳僵得像不屬于她自己,她很想馬上離開這冰水,奈何步子始終邁不快,能勉強撐着不倒下去,已經用掉她所有力量了。
岸上有人不斷叫着:“快上來,快快,拿點姜湯來!”
這些聲音在她耳裏,遙遠又不真實。
忽然間,溫熱的外套籠到她身上,将她裹起。
“葉景深?你怎麽下水了?”她看清來人,顫抖着開口,臉上卻扯不開任何表情。
“帶你上岸。”葉景深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之下涉水而來,濕了半截褲子,更加真切地感覺到這水裏的溫度有多凍人,他心中針紮似的疼起,像被冰水泡着的骨頭,凍到極致。
也就在這個時候,嚴冰才明白,身邊這男人是沖着顧瓊琳才來看這場戲的。
顧瓊琳的行程和背替的戲,他早就知道,因怕她再有意外,他便抛下所有事情,悄悄跟了過來。雖然他心裏早就有準備,可是親眼見她泡在冰水裏,撕心的感覺怎麽都平息不下去。
“值得嗎?”他抱起她,快步朝岸上走去。
顧瓊琳恍惚間沒聽清他在問什麽,只覺得眼前景物白花花一片,腦袋開始抽痛起來。
上了岸,葉景深仍将她抱在懷裏,有人将顧瓊琳的羽絨服蓋到她身上,又喂她喝了一大杯的姜湯,她仍舊覺得冷到不行。
葉景深不作他想,抱着她便往自己定的別墅走去。
……
木屋別墅不大,就一層樓,一間客廳,一間餐廳,一大一小兩間卧室,然而裝修得卻很奢華。
只是顧瓊琳已無力欣賞,在水裏被凍僵不覺得,這會上了岸,她才發現自己無法控制地瑟瑟發着抖。
劇組的劇務跟在後面将她的背包和一大壺姜湯一起送來,沒作停留就離開了。
葉景深将她抱進了卧室,卧室裏有地熱,暖融融卻又十分幹燥。
“阿嚏——”
冷熱交替之下,她連着打了無數個噴嚏,直打得鼻頭通紅。
葉景深将她放在卧室的沙發上,取來了大浴巾,這才掀開她身上裹着的兩件厚外套,拿浴巾蓋上她肩頭,替她擦拭。
“我自己來。”顧瓊琳察覺到他的手在浴巾之外急切地按過她的肩臂腰腹,僵硬地制止了他,“你先出去,我換衣服。”
“我轉過去,你快點。”他沒勉強她,卻也沒同意出去,轉了身,留給她一個背景。
顧瓊琳腦袋木木的,想不了太多,從自己背包裏翻出了貼身衣服,在拭幹身上水漬後,迅速換上。
葉景深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一停,過了十來秒都沒聲音再傳來,他才轉了身,顧瓊琳早就又縮到沙發上去蜷起身體了。
她換了套貼身保暖的衣褲,外頭裹了件寬大羽絨服,抱着膝蓋打着顫,仍舊沒有緩過來。
“去床上呆着。”葉景深語氣不容拒絕,他掀開被,将她從沙發上抱起,放到床上,又替她脫掉外套,将被子裹到她身上,讓她躺下。
從開始到結束,她都很乖,沒有反抗。
而對顧瓊琳來說,她越乖,就越反常。
果然還沒到晚上,她就開始發燒。
好在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她早就準備了藥,渾渾噩噩間葉景深似乎喂她吃了點東西,才将藥拿來,喂她吃下。
雪地的夜特別安靜,屋外除了星光外,便只剩冰泉倒映出的一輪明月。
葉景深坐在床邊,一直盯着顧瓊琳,每隔一段時間,就探探她的額頭,給她喂點水。
她臉頰燒得通紅,呼吸很急促,看得他的臉色比屋外的夜還深還沉。
若非這裏交通不便,出去又太奔波,他早就帶她離開這裏外出就醫了。
到了半夜,顧瓊琳這燒終于退下去一些,可葉景深腦袋中那根弦一直沒松懈,耳邊都是顧瓊琳轉來轉去的不安分聲音。
她睡覺向來老實,要不是難受到了極致,是不會如此翻覆。
這麽想着,葉景深跟着難受起來,忍不住伸手探進被子,摸了摸她的腳,這一摸,他才發現她躺了這麽,腳竟還是冰的,而她整個人不知何時又打起寒戰來。
“顧瓊琳,你還有哪不舒服?告訴我?”他心揪緊,湊到她耳問她。
“冷……很冷……”她睡得不沉,呢喃着回答。
葉景深思考了片刻,忽将身上毛衣一脫,掀開被,很快鑽了進去。
被子裏只有一點熱度,難怪她直叫冷。
他皺眉,側躺在她身邊,伸手環到她胸前。
顧瓊琳似乎感覺到身邊溫暖熱度湧來,本能驅使之下,她猛然一個轉身,縮進了他懷中。
葉景深一僵,忽然間不知自己的手,要如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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