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女王之路·鳳城
回了s城,顧瓊琳就和葉景深分道揚镳。
三月已過,時間進入四月,正是s城的梅雨季節。細密的雨下了一周多,難得停雨半日,整個天空也都是黑沉沉的模樣。
城市到處潮濕難當,攪得人心情跟着壓抑。
顧瓊琳算着日子,清明節馬上要到了,詩上寫“清明時節雨紛紛”,這雨怕是到清明節都停不了。
她本來定了清明節回鳳城掃墓,然而臨時接了個小秀,她便只好将掃墓的時間往後推了一周。和葉景深定好了時間,她回鳳城的計劃時間确定在了四月中旬。
葉景深這段日子沒來煩她,他和她在源山耗了一周多時間,回來累積了一大堆工作要處理,忙得分/身乏術,等到空閑時已經是深夜,那時候顧瓊琳早就和徐宜舟窩在沙發上看韓劇,葉景深一個大男人,實在不便上門,而她也不願意出門,因此兩人好幾天沒見上面。
倒是劉誠,時不時被派來送東西,常常可以見到她,跟她說上幾句話。
這種不冷不熱的狀态,讓顧瓊琳挺滿意的。
帶他去鳳城,是她一時興起的想法,大概也是她潛意識裏還想給他機會。
可她仍舊需要時間來考慮清楚這段感情,她能否再接受,亦或者……能否再承受得起。
忙碌的日子轉眼過去,清明節一過,降雨的次數少了許多,天也一天天熱起來。
和葉景深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
四月十六日,天氣晴。
顧瓊琳換上了薄外套,背了個大背包,手裏還拖着個拉杆箱,出門。
背包裏是她的生活用品,拉杆箱裏裝着的,則全都是買給南松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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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她有大半年沒回鳳城了。
上次回鳳城,是因為她母親的生忌,南松那時候已經病重,不能再代她前去拜祭,她便抽空自己回了趟鳳城。
她訂的飛機,中午十二點二十分起飛,她九點半就出發了。機場大巴要坐一個多小時,她算好時間,到機場時大概十點半,不早不晚的時間。
葉景深本打算來接她,被她拒絕了。這個時間點,從他那裏過來,堵在路上的時間都夠她到機場了。
他們約在機場見面。
一路上,豔陽高照,大有将前段時間的潮濕一掃而空的感覺。機場外的天空藍得透徹,連雲都沒有幾朵,顧瓊琳心情便格外好。
取了機票,拖運好行李,她就開始在機場裏閑逛。
南航正在搞最美笑容的評選活動,每個人掃微信後給空服人員投票,就能領到一份小禮品。顧瓊琳正有些無聊,便去湊趣,掃了微信,挑了個最順眼的妹子投了票,拿到了一串平安袋挂飾,被她挂在了背包上。
“女士,可以為您拍張照嗎?我們還在征集乘客的笑容,一樣參加我們的笑容評選,您有機會成為我們航空公司的代言人噢,還能參加抽獎。”
旁邊高大英俊的空少在她走之前叫住了她。
顧瓊琳點頭,在鏡頭前笑了。
随手填了姓名與聯系方式,她便離開。
她回到機場入口處,仍未看見葉景深的身影。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半。
她該過安檢了。
機場外的太陽,忽被烏雲擋住,在地上籠下大片陰影。
熟悉的身影一直沒出現,她轉身,進了安檢。
十二點二十分的飛機,提前三十分鐘登機,她到登機口時,剛好是登機時間。
腳步遠遠就停住了,她看着登機口老長的隊伍,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大概……是在等某個人從背後沖上來,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可惜,沒人過來。
“顧瓊琳女士,您乘坐的前往鳳城的nkyh6785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飛了,請您即刻由28號登機口登上飛機!謝謝!”
“葉景深先生,您乘坐的前往鳳城的nkyh6785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飛了,請您即刻由28號登機口登上飛機!謝謝!”
一直到,催促登機的廣播喊了三遍她和他的名字,顧瓊琳才終于邁步走到了登機口前。
負責檢票的空姐望着她的眼神有些詫異,大概是覺得她明明就站在登機口旁邊,卻要等到廣播催促了,才登機。
進了機艙,所有人都已經坐好,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身邊的座位,空蕩蕩的,一直無人前來。
關手機之前,她拔了一通電話給他。
那一頭,無人接聽。
葉景深失約了。
……
鳳城是個與s城截然不同的城市。
她在這裏生活了十二年,比起s城,鳳城更像她的故鄉,而她的個性,也和這城市給人的印象一樣——直接、張揚。
一下飛機,她就嗅到了呼吸了十多年的空氣,似乎帶着淡淡白玉蘭的香味。
這時節,正是玉蘭花綻放的時候。
小時候母親租來的房子,到了雨季總會散發一股黴味,于是每當玉蘭花開之時,她們便會摘一大盤玉蘭花放在屋裏,讓這天然幽香驅散黴味。
玉蘭花的味道,就是她對童年和母親味道的記憶。
坐機場大巴回了鳳城市區,下車時在路邊買了兩串玉蘭花串起的項鏈,聞着熟悉的味道,她的心情忽然明朗,因為葉景深失約而帶來的矯情情緒全都煙消雲散。
她在鳳城沒有房子,母親辛苦半輩子,也沒攢到足夠的錢買套房子,她上了大學後,早就退租,因此一下車,她就直接去了南松家。
在鳳城這幾天,她都會住在南松家。
南松的父親在他上大學那會兒病逝,現如今家裏只有他和他母親兩人。
顧瓊琳記得自己初中的時候最喜歡他母親做的綠團子,再加上他母親胖胖的特別親切愛笑,所以她一直都叫她團子阿姨,一叫就叫了十幾年。
她與南松、夏晴空是初中時就很要好的鐵三角,兩個姑娘常去他家玩。這十幾年情誼下來,團子阿姨早就将她們當成了自家子侄,彼此之間熟稔得很,再加上顧瓊琳在鳳城沒有任何親戚,因此團子阿姨就格外多心疼了她幾分。
拐了幾條小巷,她終于到了南松家。
他家還在鳳城中學旁邊的舊樓裏,漆面斑駁的牆面上,有些模糊的字跡,依稀是哪一年,他們在這裏塗下的豪言壯語,已沒人記得清了。
她一步步走着,記憶飄得老遠。
“顧!瓊!琳!”
樓上忽然傳來清亮的叫聲。
顧瓊琳猛地擡頭看去,在三樓的防盜窗隙裏,看到了探出頭來的南松。
“南松……老……大……”
她緩慢地回了他一句,眼淚卻差點落下。
鳳城中學的風雲人物,總被人叫成“南老大”的南松,帥氣陽光卻也仗義強勢的南松,曾經替她打跑追求她的外校混混的南松……
已經削皮剔肉,蒼白憔悴得讓她心尖像被鈍刀割過似的,沉緩地痛着。
歲月,太折磨。
只有那雙眼眸,還帶着笑意看她,亮得如那年他們三人躺在操場上所看到的星空。
顧瓊琳想,這個男人,就算有一天不在了,也會她這一生最明亮的那片星空。
……
到鳳城的第二天,顧瓊琳便獨自去了墓園拜祭母親顧霁。
秉燭焚紙,設供奠酒,她在墳前行了禮後,才起身,擦去碑上照片的浮塵,再将墳內清掃幹淨,陪母親說了半天話,這才收拾了東西回去。
因為顧瓊琳的到來,南松心情顯得特別好,精神便比先前好了一點,看得團子阿姨很是欣喜,這兩天都變着花樣給他們做吃的。
顧瓊琳回來後也不外出,就呆在南松家裏陪他說笑解悶,幫着團子阿姨照顧他。
轉眼到了第三天。
傍晚時分,顧瓊琳接到了葉景深的電話。
“小阿琳,對不起,這兩天……我有急事,所以失約了。”葉景深的聲音很低,聽起來有些虛弱。
顧瓊琳手上正幫團子阿姨搓團子,沾了滿手的面粉,便将手機夾在耳邊說話。
“沒事。”她淡淡地回他,手裏的團子一個沒捏好,成了奇形怪狀的東西。
“你生氣了?”他小心翼翼問她。
她郁悶地看着手裏團子半晌,才不以為意地回答:“沒,這有什麽好生氣的。”
這本來就是她一個人的行程,又不是什麽不見不散的約定,沒來……就算了。
葉景深沉默了幾秒,打電話的時候,他怕她生氣,可聽到她淡到不能再淡的聲音,他又希望她生氣……生氣代表她在乎,而平靜則因為他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這樣的想法,讓他的心猛地抽疼一下。
“你住哪兒?”他又問道。
“我住這裏。”顧瓊琳随口道。
葉景深剛想問是哪裏,便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她的驚叫聲。
“啊!你幹什麽?”顧瓊琳兩手搓團子,又夾着手機講電話,被走過來的南松抹了一臉的面粉,她從椅子上跳起來,手機跟着落到桌上。
葉景深接着就聽到手機裏不斷傳來的聲音。
又嬌又甜的嗔怪聲,像小女孩顧瓊琳的聲音。她從沒用這樣的聲音跟他說過話。
還有男人清潤的笑聲。
“你抹我臉幹嘛?讨!厭!”顧瓊琳說着,抓着手裏已不成形的團子糊到南松臉上去。
“呵呵……”南松坐在桌邊笑了,接着劇烈地咳嗽起來。
“讓你折騰,咳了吧?哪不舒服?我給你拍拍,你喝點水。”顧瓊琳忙抖掉手裏的面粉,倒了杯水給他,給他拍了拍背。
南松咳了好一會才平息,蒼白的臉上是些異樣的紅色。
“看到你這傻丫頭,我高興。”南松像過去那樣揉了揉她的頭,手掌卻是顫抖的。
顧瓊琳有些心酸,轉眼看到了掉在桌上的手機,便伸手拿到耳邊。
葉景深仍未挂上電話。
“喂?你還在?我這兒忙,不和你說了,就這樣吧。”
“喂!你什麽時候回來……”
她已挂斷了電話。
電話挂斷前,她似乎聽到,有個悅耳的聲音在叫他——葉哥。
那是屬于楚瑤琳專有的稱呼。
……
“葉哥?葉哥?”楚瑤琳推開病房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葉景深拿着手機在發呆,叫了他兩聲,他還沒回神,她有些擔心,便按了床頭的服務鈴。
葉景深只是盯着手機,滿腦袋都是剛才聽到的對話。
清潤的男音,親昵的稱呼,以及顧瓊琳不同以往的語氣,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手機那頭的兩個人之間,不同尋常的關系。
而她,正和這個人同住。
嫉妒的藤蔓,從心頭長出,眨眼纏緊他的心髒,藤上的荊棘紮進心肉之上,似乎有毒液湧入,順着血液侵襲全身。
他想要放在掌心呵護的女人,卻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溫柔體貼,關懷備致,做着他曾經為她做的所有事……
只是想想,他便不可遏制地狂怒起來。
“葉哥?”楚瑤琳有些害怕他此時陰蟄的眼神,便伸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你好不容易才醒過來,可是還有哪不舒服?”
葉景深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纏着紗布的頭,沉着聲開口:“我沒事,你呢?”
“我是小傷。”楚瑤琳擡了擡裹着紗布的手腕,笑答。
葉景深便沒再開口。
他昏迷了兩天兩夜,醒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和她的約定。
那天早上,他為了救楚瑤琳而出了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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