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求見
木匣中,大紅的綢子上擺着一頂玲珑精巧的珍珠冠。金線串起淡金色的珍珠,攢成鸾鳥的模樣,每一顆珍珠都一般大小,瑩潤渾圓。冠頂一顆龍眼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輝。
幾個丫鬟都發出驚嘆之聲。珍珠易得,可品相這麽好,這麽多大小、顏色一致的就罕見了,更休提冠頂那顆價值不菲的夜明珠。
負責朝朝首飾的丫鬟吹墨正幫朝朝戴上藍寶石寶瓶流蘇耳墜,忍不住贊嘆:“這是姑娘這幾年陸續搜羅的極品南珠吧。可真漂亮啊。”
朝朝“嗯”了聲:“今兒是永樂縣主生辰,待會兒我要去長公主府赴宴,出門就戴這個好了。”
衆人都是一愣。
問雪失聲:“姑娘要去長公主府?”
一衆侍女面面相觑。吹墨也吃了一驚,急急道:“姑娘去長公主府做什麽?長公主素來與姑娘不和,姑娘又何必上趕着去受氣?”
朝朝沒有說話。籠煙斥道:“姑娘行事自有她的道理,哪容得你置喙?”
吹墨委屈道:“我只是為姑娘不值。”
朝朝安撫地拍了拍她:“沒什麽值不值的,算是我為書院做的最後一件事吧。”她原本已做了最壞的打算,退而求其次,結果意外受到了永樂縣主的邀請。
不管永樂縣主出于什麽目的邀請她,這都是極難得的機會。長公主的那塊地,始終是書院擴建最好的選擇。
等她嫁了趙旦,形同幽禁,這些事便是想做也做不了了。
“姑娘!”吹墨眼眶紅了。
吹墨在朝朝這些貼身丫鬟中年紀最小,性情最直。
朝朝見她真情流露,心下微軟,故意逗她:“唉喲,都這麽大的人了,動不動流眼淚羞不羞。”
吹墨紅了臉,拼命忍住淚。
朝朝無奈:“看你們,怎麽就認為我是去受委屈的呢?你們也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吧。明明該擔心的是,我讓人家受委屈啊。”
吹墨“噗嗤”一聲,破涕為笑:“姑娘你真是。那我們等着姑娘凱旋。”
朝朝揚了揚下巴,一臉矜傲:“必須的。”
氣氛松快起來。正在這時,外面小丫鬟的聲音響起:“姑娘,大人那邊有急信送來。”
籠煙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神色凝重地走回,附耳對朝朝說了幾句。朝朝的臉色頓時變了。
朝朝在朱雀門外等了許久。
天氣陰沉沉的,風一陣緊似一陣,眼看就要下雨。她卻恍若未覺,一動不動地坐在轎中。
穿着青綠繡衣的小內侍步履匆匆地從宮中走出,對她搖了搖頭。朝朝的心沉了沉:“太後娘娘還是不願見我嗎?”
小內侍道:“回小娘子的話。太後娘娘說,安德殿的事她不清楚,也不能插手。小娘子還是回去等消息吧。”
朝朝捏緊了手中的轎簾:祖父那邊探得的消息沒頭沒尾,語焉不詳,只說趙旦出了大事,卻不知道具體出了什麽事,現在如何。她心中不安,和祖父商量後,匆匆趕到朱雀門外,求見徐太後,結果徐太後卻不肯見她。
趙旦到底出了什麽事?難道……朝朝不敢想下去。
她現在該怎麽辦,就此打道回府嗎?
朝朝咬了咬唇,對小內侍道:“我想求見陛下。”
小內侍猶豫:“這……”
朝朝道:“你放心,我不為難你。你去太極殿,找陛下身邊的談公公,或者王順王公公也行,就說我要求見陛下,請他們代為轉達。”說着,她對籠煙使了個眼色。
籠煙塞了一個荷包過去:“還請小公公幫忙。”
小內侍掂了掂荷包,笑開了花:“成,小的就為小娘子再跑一趟。”
這一次,朝朝沒有等太久,小內侍很快回來,後面還跟着一頂綠呢小轎。王順從小轎後小跑過來,殷勤地道:“花小娘子,陛下命小的接你過去。”
風呼啦啦吹過,幾點雨絲飄了下來。王順催促着擡轎的內侍加快腳步,終于趕在雨勢蔓延前停到了太極殿檐下。
一下轎,便覺寒風吹面,冰冷的雨絲有幾縷被風吹入,拍到臉上。朝朝畏冷,瑟縮了下,攏了攏外披的雪凫裘。
雖然已是春天,這倒春寒似乎比冬天更難捱。
王順恭敬地道:“花小娘子,請随小的來。”領着她往趙韌平時處理政事的東堂禦書房去。
到門口時,恰和一人打個照面。
那人也穿着內侍的服飾,瘦瘦小小的,生得清秀,面上白淨無須,一雙眼睛卻是又紅又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朝朝看得心頭一突,叫住了他:“盧一亭,你怎麽在這裏?”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貼身服侍趙旦的內侍,趙旦去安德殿侍疾,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盧一亭呆呆地擡頭,看到朝朝,仿佛忽然醒過神來,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花小娘子。”
朝朝心中生起不祥的預感:“你這是怎麽了?”
盧一亭哽咽道:“小娘子,是主子他,他……”
朝朝的心弦繃到極點,屏息問道:“阿旦他怎麽了?”
“花小娘子到啦。”談德升的聲音忽然響起。
盧一亭臉色一變,結結巴巴地道:“小,小的先回去了。”連傘都沒打,兔子般一溜煙地鑽入了綿綿雨簾中。
朝朝望着他慌慌張張的背影,驚愕地看向談德升。
談德升一臉沉痛:“小娘子進殿再說吧。”
朝朝的心一瞬間如堕冰窖,腦中嗡嗡,無數個不好的念頭從心頭滾過。
莫非,趙韌終究容不下趙旦,對他動手了?
除此之外,根本別無解釋。
傷心,憤怒,不甘、夾雜着無比的失望升騰而起,她越想越怕,越想越心冷:趙韌好狠的心!趙旦已落魄至此,沒有能力對他造成任何威脅,他為什麽還是不願放過!
原來,他先前留下趙旦的性命只是惺惺作态,等他坐穩了帝位,不需再做樣子了,這把屠刀就毫不留情地落了下來。
那祖父呢,花家呢?現在祖父對他來說還有用,所以他多方容忍,可以耐着性子哄她;等到祖父沒有了利用價值那一天,以他的心狠,是不是馬上就會秋後算賬了?
朝朝渾身都在發抖,不知自己是怎麽走進禦書房的。待她回過神,已站在了趙韌面前。
這裏與她去過的西堂外間一模一樣的格局,進門就是一架紫檀座蘇繡滄海月明座屏。正對着座屏的牆上,挂着幅巨幅的輿圖。輿圖旁,與西堂差不多的位置,有一道黃地雲龍海牙紋錦簾。
屋子中間,則是巨大的花梨木書案,四周擺了幾架抽屜格子,除此之外,再無別物,顯得空空蕩蕩的。
趙韌穿一襲绛紗袍,并未戴冠,長發以一根玉簪束起,正坐在龍案前批閱奏折。聽到她進來的動靜,頭也不擡,溫言道:“一會兒就好,等朕片刻。”态度親切随和,一如上次與她相見時。
朝朝五內如焚,一刻也無法等待。她的目光落到趙韌面上,見他若無其事的模樣,握了握拳,走到他面前,盈盈下拜。
雪青色的留仙裙如盛開的芙蓉花綻放于地面,她的額頭貼着冰冷的磚塊,哽咽開口:“陛下,求您開恩,容我見阿旦一面。”
趙韌動作頓住,擡起頭來。線條冷硬的面上幾乎看不出多少表情,黑眸如古井無波,投到了她身上:“見他一面?”
朝朝哽咽道:“是,我與阿旦訂婚四載,結缡在即,他卻……于情于理,也該送他最後一程。”
趙韌冷冷道:“若朕不允呢?”
朝朝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沒有否認“送他最後一程”的說法,趙旦果真……
無盡的悲涼洶湧而來,腦中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弦咯嘣崩斷,傷心、惱怒、絕望種種情緒交織,徹底湮沒了她的理智。這些天所有的痛苦與堅持,掙紮與希望都成了一場空,在君王絕對的權力下化為齑粉。
虧她之前還以為他是心懷天下,仁德寬宏的明君。其實,他心狠手辣,和其他登上至高之位的人沒有兩樣。是她太天真,一個出身不顯,短短幾年就能平定邊疆,兵不血刃登上皇位的君王,怎麽可能是個善茬?
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她心中恨到生疼,擡起頭,字字清晰:“陛下便是不允,我也要去。”
談德升臉色變了,小聲提醒道:“花小娘子……”
“談德升。”趙韌将手中的筆擱下,平靜開口。
談德升噤若寒蟬。
趙韌淡淡道:“你好大的膽子,膽敢違旨,就不怕朕懲治你?”
朝朝眼眶發紅,幾乎使盡氣力才壓抑住淚意,一字一句地道:“若為亂命,自然不敢奉诏。”
談德升駭得雙腿發軟:花小娘子也太口無遮攔了,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
趙韌的神情依然沒什麽變化,聲音卻沉了下去:“朝朝對庶人趙旦當真情深義重,為了見他一面,這是連命也不要了嗎?”
朝朝淚眼模糊:“阿旦待我情深義重,他死于非命,我若連見他最後一面的勇氣都沒有,何配為人?陛下若不能見諒,民女大不了到地下去與他作伴。”
談德升聽到這裏,終于聽出不對來:“花小娘子,庶人趙旦還好好活着呢,您去地下也找不着人啊。”
朝朝滿腔悲憤積聚到頂點,難以遣懷,聞言驀地愣住。
作者有話要說: 朝朝:對不起,我要靜靜。
大灰狼:從現在起,朕改名為趙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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