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卷四:自是神仙自是師(五)
無盡道人走得灑脫輕快。宋域沉也知道,死生之事,于他們而言,本就不應太過執著,花開勿喜,花落勿悲。
然而他依然覺得孤寂。
整個白天,陪伴他的只有無盡道人留下的劄記。
這些劄記之中,往往于正文間夾雜着用梵文寫的注解,不少不宜宣之于衆的東西,都藏在這些梵文注解裏。
從注解裏,宋域沉意外又不意外地發現,對于那些所謂轉世之人,無盡道人其實并不只是潛藏在暗處觀察而已。為了追究其中奧妙,無盡道人用了很多手段,而其中他以為最有效的,是讓人陷入将死未死的絕境之中,當此之時,這瀕死之人,神智恍惚,心魂離散,若去若留,半明半滅,往往會看見許多似真似幻的景象,這其中或有前生,或有後世。無盡道人趁此機會搜魂追問,頗有所得。
不過,無盡道人是在反複試驗、弄死了六個人之後,才掌控好其中分寸,饒是如此,九年前他還是失手将一個體質較弱的所謂轉世之人給溺死在水中了。
提及此事,他十分遺憾,因為這一個,是莫幹山鬼谷金家的嫡系子弟金昌之。
金家為世代相傳的陰陽大師,據稱傳承自鬼谷子,擅禦萬物,能窺天機,也因此代代男子皆不能長壽,其中往往有體弱多病者,故而尤為重視子弟傳承。
鬼谷金家千年傳承,固然很不好惹,然而正因為金家的千年傳承,他家的子弟,也分外讓無盡道人動心。冥思苦想了十天,無盡終究還是忍不住出了手。
但這一次,他失敗了;同時因為要收拾場面、不留後患,耽誤了時間,讓韓迎帶走了宋域沉。無盡的遺憾,倒有一半,是來自于此。
想一想仙壽觀中的那些道士,以及山中深藏的十二弟子,似乎沒有一個是真正良善之輩。會收羅這樣一些門人弟子的無盡道人,有着這樣視衆生如刍狗的手段性情,似乎也并不讓人意外。
讀着這些劄記,宋域沉不免又生出種種遺憾。
這幾年裏,無盡道人一直在急切地将那位明先生留下的劄記灌入他腦中去,融彙貫通,身體力行,到得後來,已經沒有時間與他探讨無盡本人的心得了。
宋域沉覺得,或許将來有一天,他也會找到一個酷似無盡的少年,将無盡留下的劄記,一一灌注到那個少年的腦中,就像無盡所做的一樣。
但是他一定要記得,自己的心得,也要及時留給那個少年體會。
到了夜裏,鷹奴會悄悄潛入草廬中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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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域沉打坐完畢之後,經常會和鷹奴聊聊天。
鷹奴雖然不善言辭,不喜多話,但是被宋域沉問得多了,還是說了不少有關無盡道人以及他自己的事情。
鷹奴是無盡道人三十年前帶回來的,一手教養長大,在十二弟子之中,最為年長,也最受倚重。
宋域沉每次見他與人動手時的情形,都會暗自猜測,不知道讓他與喬空山造就出來的那個陸青對
陣一次,會不會分外精彩。
這樣一個有本事縱橫天下的人,卻甘願蟄伏在這深山之中,聽從無盡道人一次次差遣,不畏生死之險,仿佛最忠實的獵犬,哦,應該說是獵鷹。
宋域沉有時忍不住要想,或許這鷹奴的前生,本來就是無盡道人豢養的一頭獵鷹。
獵鷹也好,獵犬也罷,總是需要一個能夠讓它大展身手的主人。
所以,沒有了無盡,鷹奴便自然而然地跟随在宋域沉的身邊。
相較于其他那些心思難測的弟子,宋域沉也更信任更倚重這個将他帶到無盡道人面前的人。
三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過。
年關将近,即便是深山之中,也可以感受到這種熱鬧氣氛。
在外游歷的弟子們,陸續歸來,宋域沉卻無法再安心留在仙壽觀中。
諸事暫畢,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無從按捺。宋域沉只帶了鷹奴,悄然離開了仙壽觀。
仙壽觀位于武夷山中,距離宣州,尚隔千裏,中間群山阻隔,山路曲折盤旋,行走不易。饒是宋域沉兩人腳程極快,也足足花了半個月時間,才抵達宣州。其時已是臘月二十九,風雪黃昏,行人稀少。昭文縣主被接回了宣州将軍府中,開元寺的那個小小院落裏,寂無人蹤。
宋域沉一直等到深夜,方才悄然潛入宣州城,由鷹奴陪同,找到那名負責在暗中照看昭文的無盡門人,詢問近來情形。
那門人對外的身份是個坐堂郎中,自號應回春,幾年以來,在宣州當地,頗有名聲,因此曾經被召入将軍府中為昭文看過幾次病,據他說來,昭文近年多病,大半是因為抑郁成疾,心病難醫。說到此處應郎中若有所悟地看看面前這位新主人,宋域沉的相貌,酷似昭文,年紀與當年失蹤的那位小公子恰恰也對得上,又這般關心昭文的安康……應郎中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個中奧妙,緊接着說道:“心病還需心藥醫。想來昭文縣主如果見到想見的人,心疾一去,自然諸病全消。”
如此輕易地被猜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宋域沉心頭一跳,垂下眼簾,略一凝思,擡起眼來向鷹奴示意,那應郎中還在暗自得意,冷不防被鷹奴卡住下颌,身不由己地張了嘴,一顆藥丸彈了進來,下颌一合,藥丸滾入食道內。
宋域沉淡然說道:“應郎中,你說太多話了。這只是一個警告,不要亂說,自然無事。我離開宣州時,會給你一年份的解藥。”
無盡道人留給他的人,都是很不錯的,所以他不想輕易放棄,但是也不得不想辦法将這些有本事有手段的門人,盡快捏在手裏。
他不是無盡,能夠用數十年時間,慢慢地收攏人心。
于是藥物便成了最快捷的手段。
應郎中冷汗涔涔地伏地請罪。送走宋域沉兩人,回頭來立刻給自己診脈配藥,折騰許久,也未能緩解丹田內的隐隐作痛,只得暫且收了這份心,老老實實地仍舊做他的坐堂郎中。
且說宋域沉趁了夜色潛入宣州将軍府,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院,鷹奴留在院外望風,他尋到昭文的住處,卻見燈光未滅,誦經聲隐約可聞,心中不覺一酸,貼近窗扉,輕輕叫了一聲“姆媽”。
誦經聲頓了一頓,昭文正在數着念珠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她以為那是夜風中的幻聽。這樣的幻聽,出現過無數次之後,她已經分不清是真是幻。轉頭想要問陪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嬷嬷是否聽見這一聲“姆媽”,窗戶已經打開,一線勁風自她耳畔掠過,嬷嬷立時軟倒在薄團上。
窗戶重新關上時,宋域沉已經伏到昭文的膝上。
第二天,小院中的侍女與嬷嬷,驚異地發現,一夜之間,昭文縣主似乎便已重新煥發了生機。
除夕之夜,将軍府照舊辦了一頓熱熱鬧鬧的團年飯,宣州城內城外,甚至于軍營之中,爆竹聲響個不停——烏朗賽音圖與他的部屬在江東呆了将近二十年,不知不覺之間便入鄉随俗了。
烏朗賽音圖也驚訝地發現了昭文的突然改變。
他略想一想便明白了個中緣故:“摩合羅回來了?怎的不讓他一同過來?”
很長時間裏,他都以為,摩合羅已經死在那懸崖之下,但是四年前江陵府的通輯令與出現在蕪湖的那個少年,終于讓他明白,摩合羅只是飛走了而已。
昭文并不意外烏朗賽音圖能夠猜到這一點。
她輕聲答道:“阿沉只是回來看一看我,這個時候,他已經走了。”
摩合羅早已經消失,現在只有阿沉。
昭文随即擡起頭來,一字一句慢慢說道:“我不會讓他回來。”
那格爾羽翼已成,大夫人威權依舊。将軍府中,新出生的兩名小公子,先後夭折,即使烏朗賽音圖很清楚其中原因,也絕不會為了兩個侍妾生的賤子與他的正妻為難。蒙古舊俗,子以母貴,賤奴所生之子,往往視同仆役,甚至賣為奴隸。
即使是昭文,也沒有辦法庇護自己的兒子。
只有在宣州之外,阿沉才是安全的。
烏朗賽音圖毫不遲疑地答道:“這樣也好。我會封鎖消息,待到阿沉娶妻成家,再将他的那一份部屬和財物送給他。”
四年前江陵府與蕪湖的消息,讓烏朗賽音圖很清楚,摩合羅已經不是将軍府可以束縛得住的了;
而現在,戒備森嚴的将軍府,也擋不住摩合羅自由來去的腳步。
這個兒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長成了可以萬裏翺翔的蒼鷹。
那格爾也已經長大,正在成為新的狼王。
漢人有句話:兩虎相争,必有一傷。
這兩個注定相争的兒子,的确不應該放在一起養。所以,昭文不讓摩合羅重新出現在宣州、出現在将軍府,烏朗賽音圖很是贊成。
而且,只要昭文和他還在這兒,摩合羅就永遠也不會真正離開。
烏朗賽音圖下意識地沒有去想,如果昭文不在了,摩合羅會不會一去不複返。
他以為,他的兒子,永遠都應該是他的兒子,哪怕遠在天邊,也會是他養出來的雄鷹,會為他叼來種種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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