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善後
此時要說殺人,西門慶是不做的,剛才生死相鬥,必然要下死手,要不然性命堪憂,但是現在勝券在握,便沒了殺人的打算,至少暫時沒有。君不見強如宋押司,殺一情婦之後,仍舊需要亡命江湖,高衙內想要奪人美眷,仍要找個官司借口殺人,何況是現在功不成名不就的他呢?要是現在結果了沈鐘這厮,就得準備跑路上梁山,在西門慶沒有準備好之前,這是最壞的去處。
“不要叫他死了,将這厮也擡去敷些傷藥,再慢慢炮制。”西門慶吩咐一聲。
衆人雖然不明白所為何意,但也領命稱是,不敢稍有違抗,不過伸手的時候十分不客氣就是了,原本只有三分性命的沈鐘,在被擡到藥鋪之後,只剩下了一分,要不是蔣大夫醫術高超,恐難活命。
安頓好衆人之後,西門慶慌忙進了宅門,這次闖的禍不小,善後還得老爺子出馬,不然他少不了去衙門一場官司。
………………
“家主人,那沒面虎沈鐘現在被慶哥兒打個落花流水,就連他本人也成了慶哥兒的手下敗将,正被人擡着裹傷呢。”劉二回到府上,沖着西門達笑道。
“我兒可傷着了?”西門達急道,沈鐘便是什麽模樣他是不理會的。
“慶哥兒雖然不過是些皮外傷,不礙什麽大事,我看将養幾天也就是了。”劉二叔緩緩答道。
西門達松了口氣,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愧是我西門達的兒子,就是手段硬氣,虎父無犬子嘛!得意幾分後,随即一拍桌子,喝罵道:“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又給老子闖禍,回來一定打斷他的腿。”
話音剛落,西門慶赤.裸着上半身,背了幾根藤條,跪在了堂下。“不孝子在外闖了大禍,還請爹爹責罰。”
西門達一瞧,西門慶這番的作态,心中火氣消去三分,再瞧他身上因為厮打留下的傷痕,火氣便散去大半,有心叫他穿上衣服,不要受了涼,不過為了讓他知道教訓,硬氣幾分心思,也不叫西門慶起來,端了一杯熱茶,品咂了幾口,不去理他。
他不開口,西門慶也不求饒,就這麽跪着,反正是自己便宜老子,跪就跪了!
半響過後,劉二瞧不過眼,他知道自家主人心軟,早就想叫兒子起來,可礙于面子,外加想給西門慶個教訓,半天不開口,這才言道:“家主人,這入夜天涼,要是感了風寒可不是耍的,還是先叫大郎起來吧。”
西門達道:“劉二叔你不要求情,這厮天天闖禍,要是不給他個顏色瞧瞧,還不知再闖下什麽禍來。”
劉二答道:“即是教訓,也不要受了風寒才是,還是起來說吧。”
西門達半推半就,哼聲道:“這是你劉二叔求情,要不然你就去祠堂天天跪着還要一頓好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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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這才起身,朝着劉二道了聲謝,劉二知道這父子二人有事相商,借着給西門慶拿衣服的檔口便下去了。
見人走了,西門達哼道:“你做的好事,只把我說的話都當做耳旁風麽?”
西門慶俯首答道:“孩兒不敢。”
“不敢?不敢我才叫你不要闖禍,你就和那沈鐘起了紛争,還糾集潑皮動了鐵器,你是要氣死我不成?”
“爹爹,不是我招惹他,而是他招惹我,咱家本就跟他有些仇怨,再加上我與陳家娘子納了親,買下了他要的鋪子,沈鐘那厮豈能善罷甘休。”
“你不要争,這件事我已經找了錢主簿說情,他怎麽還敢招惹你。”
“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爹爹又不是不知沈鐘那沒命的破賊是什麽人物,即使此時按捺下了,又知他什麽時候再來厮鬧,難不成次次找錢主簿說情,爹爹錢主簿那厮怕也不是什麽良善人。”
西門達沒想到自己兒子這麽能言善辯,跟自己争論起來,哪裏還有剛才跪地認錯的态度,怒道:“是我教訓你還是你說教我?”
西門慶嘿嘿一笑,忙給老爺子的茶裏填滿水,谄媚道:“爹爹息怒,爹爹息怒,不要為孩兒氣壞了身子,您要是氣的緊了,您就打我兩下。”
見他嬉皮笑臉的無賴模樣,西門達怎麽下得去手,瞪他一眼,“上一世做了多大的孽,造了你這麽一個逆子。真是氣煞我也。”“爹爹,你聽我說,我這次打傷那厮,一來是報往日之仇不叫他惦記陳家娘子,二來也是想要謀奪他的産業。”西門慶忽然語出驚人。
“你說什麽?”西門達驚道。
“爹爹,沈鐘不過一個外來子,憑借着賭坊的生意,在縣裏攢下好大的家資,我瞧得眼紅,自然想要分一杯羹,可惜這厮不是個大度的,我只能取而代之。”
西門達瞪着雙眼,重新打量了下自己的兒子,他一直以為西門慶是為了意氣之争,最多再為了陳家娘子,沒想到這厮想弄的這般大。“那有這般容易,就是你結果了沈鐘也輪不到你來接受這般生意,再說了賭坊豈能是你能做的?”
“沈鐘能我為什麽不能,不過是借憑與縣衙的關系罷了,我日後也送幾分幹股與縣裏的幾位相公押司,那些公人得了銀子還怕不肯麽?最多給我幾句下馬威就是了。”西門慶自信道。
“哪有這麽容易,你這不成器的,不思繼承發揚家業,反而要去謀奪別人的産業,這是哪裏的道理,再者縣衙裏的公人相公,又豈是你說的那般簡單。”
“我知道那班是奸猾的,所以才來請爹爹出馬,爹爹與他們是有老交情的,多讓出些利,總歸是能行的。”西門慶答道。
“你這厮果然不忠不孝,連你老子也算計進去,我看還是打斷你腿好,省的我日後跟你吃官司。”西門達作勢要打,西門慶陪笑着讨饒幾句,也就揭過去了。
西門達做了一輩子的生意,也不是迂腐之人,他雖然希望西門慶能子承父業,但西門慶既然弄出這般事來,他也只能幫襯,總不能叫別人憑白得了這些好處。
“罷了,你去我的屋裏,打開床下的那個暗格,取出裏面的老參來。再取二百兩紋銀。”
西門慶一驚,“爹爹,那老參可是咱傳家的東西!”
“傳家?這次我要不下血本,傳家給誰?再者說,不下一些大本錢,怎麽能得了你說的富貴,怎麽能斬草除根。”說道最後四個字時,西門達面露寒光,一向以為他是慈祥老頭的西門慶,心中也是一驚,想不到自家老爺子也是個狠角色。
“你這這裏等着吧,待我回來前,不要叫那沈鐘死了!”說罷,出了院落,坐上劉二早就備下的馬車,往縣衙去了。
西門慶楞道:“看來老爺子是早有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