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風高浪急
“楊彬也願意為哥哥效力。”楊彬高喝一聲之後,也翻身下拜。
西門慶看着伏在地上的衆人,心中歡喜,趕忙将幾人請起,道:“這裏的都是知己弟兄,怎麽還都行這般的大禮,快快請起,不要折煞了我。”
言到此時,西門慶将于與衆人說些細備,商量些對策。
只聽門外有人來道:“大郎,咱們家外來了縣裏許多的大戶,說是有事情找你商量。”
西門慶按下私鹽的話,奇聲問道:‘他們來此處要做什麽?’
曾睿嘿嘿一聲道:“還能是什麽,哥哥教訓了沈鐘那厮,號為陽谷縣第一的好漢,現在那厮又因為販賣私鹽的勾當刺配千裏,日後陽谷地面上的事物,還不是由哥哥把持,他們都是要做買賣的,怎麽能不來看顧哥哥,奉上幾分的孝敬。”
“原來是這般,前幾日倒也有人提過幾句,自己正當時笑言,沒成想他們還聚在一起來了。罷了,就見見他們吧,只是供奉一事,還是算了,都是鄉裏鄉親的,何必這般如此。”
陽谷當中倒是有不少的酒肆、茶坊、綢緞莊等等的商家,可他們既然能做大,背後定然有人支持,為了區區點末的銀子上門吵鬧,沒來的丢了情分。至于那些小商小販,倒是沒人看顧,可他們身上又能壓榨幾個銀子,況且要是收了還對自家的名聲不好。西門慶日後是要做大買賣的,些許的小錢,自然瞧不入眼。
曾睿搖了搖頭道:“哥哥果然是仁義的,但事情可不能這般做。”
西門慶問道:‘這是為何啊?’
“哥哥現在是陽谷當中第一好漢,滿縣裏的潑皮閑漢誰不看顧哥哥的名號,哥哥此次要是收取了他們的供奉,那些閑漢偷兒,看顧哥哥的名號,便不敢搗亂,要是不曾收了,不知有多少無賴要上門訛詐,這些事,就是李都頭也看顧不過來,他總不能把人都抓了送到牢裏去。你瞧那沈鐘,先前那般的富貴,不也在市井之間,收取了好些的金銀麽?哥哥雖然仁義,但這筆錢是要收的,大不了咱們少收些也就是了。”
一側的楊彬也道:“是啊,哥哥,這些供奉本就應該孝敬哥哥,哥哥要是不取,反倒是便宜的別人。”
“既然這般,那就見見他們。只是先說好,日後這件事我是不耐煩去做的,你們當中選一個出來,為我分憂此事。”說罷西門慶一撩衣袍,翻身出了大堂,玳安服侍在旁,而其餘四人,面色各異,緊随其後。
………………
蘇則、馮五,乃是縣裏的衙役,專管縣裏監押一事。
兩人得了縣裏的公文,心中叫苦,滄州裏此地千裏之遠,道路艱難不說,還多有狼蟲虎豹、強盜賊人,一個不慎自己丢了性命,更難的是,現在時值深秋,眼瞅着就是隆冬,到時候大雪紛飛,豈不惡煞人哉?若是凍死在路旁,豈不悲哉?直娘的,就算的走的快,也要兩月才能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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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鐘這狗殺才,平時就為禍縣中,不給我等好臉色,後陷在獄中,也不見有一文錢來走人情,現在又因為他,在這等的時節去往滄州,真真是晦氣,撞着這般的狗才。【零↑九△小↓說△網】”蘇則口中憤憤罵道。
馮五也是罵罵咧咧,“誰叫你我哥倆時運不濟呢,路上那麽遠,那厮半點的盤纏也無,這叫咱們路上如何得濟,總不能使喚自己的金銀罷。”
蘇則看了看左右,小聲說道:“反正那厮現在是個無人看顧的,無有親眷在此,家中娘子無良,卷了財貨投奔了東京汴州城,咱們不如……”做個切頭的收拾,冷聲道:“這般,也省的你我受累。”
馮五眉頭皺起,心中有些擔憂道:“只怕行不得,這……要是叫人知道了,你我可不是耍的。”
“怕什麽,這一去山高路遠,多的是僻靜的地方,你我找個四下無人的,結果了那厮的性命,回轉時,就禀明知縣相公說他路上害了風寒,死在了外地,又待如何?知縣相公總不能叫我倆擡個死人去滄州。”
馮五沉吟一陣,臉色幾經變化:“叵耐那厮是個無禮的,到了現在半分人情也不見,還叫你我兄弟受罪,就依照兄弟所言,尋個僻靜處,結果了這厮。”
兩人商定,各自回去拿了包裹,也不停歇,就此起身。
沈鐘也牢中,沒想的這般快,只道:“怎麽這般急,不如等得明日再走?”
蘇則喝罵道:“快閉上你的鳥嘴,還當自己是大官人麽?整日威風呼喝,現在落得我們兄弟之手,正所我們兄弟的晦氣,從此至滄州怕有幾千裏地,識相的,你送些盤纏路費出來,也好做爺爺的辛苦錢,要是沒有,哼哼,老爺晦氣,卻也有你罪受。”
沈鐘聽他說的難聽有心發作,可哪敢惡了這兩個人,只能拿低做小,賠上笑臉:“兩位,我是受了小人的陷害,如今哪裏有一文錢,還請看顧往日的情分,王牌官的面皮周全則個。”
馮五一腳将他踹道在地:“你往日有萬貫家財,不曾舍得給我兄弟一分,哪裏來的情分,還有王牌官,你當我兄弟不知道?你送了那厮好大的金銀,卻不給我二人孝敬,嘿嘿,你走不走,要是不走,我幫你走。”說罷就是一頓拳腳。
沈鐘挨了幾拳,忍氣吞聲,沒奈何值得起身趕路。
蘇則、馮五冷笑,趕着他出了大牢,行在路上,多有人站在一旁哄笑,“沈鐘你不是嚣張的緊麽?怎麽也會有今日?”
沈鐘只低着頭,不發言一句。不時有人将石子、菜葉丢他在身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的一日,我要将你們這裏殺個精光,才能解去我的心頭之氣。’他在腹中發着毒誓,蘇則在後冷笑,不時踹他一腳,惹的衆人喝彩。
待到了城門口,西門慶家中的劉二叔趕了過來道:“兩位差爺稍等。”
“你有什麽事“他二人認得劉二叔是西門慶家裏的,當下和氣問道。
劉二叔道:“我家大郎得知沈鐘這厮今日配軍,特叫小人送了幾分銀子來。”
蘇則、馮五有些愣住了“這是為何啊。”這兩個不是有私怨麽?
劉二叔道:“這厮雖然跟我家主人有仇,但我家主人一向是心善的,此去山高路遠,不免要有盤纏花銷,這十兩銀子送給兩位差爺路上用度,這五兩花銀,送給沈鐘,當做路上的酒水錢。”
蘇則、馮五本以為這趟沒有油水可得,沒想到能在這裏讨了彩頭,紛紛喝道:“西門慶大官人果然是仁義奢遮的好漢,怪不得能做下大事,劉二叔替我謝過西門慶大官人。“
劉二叔道:“這不算什麽。”
沈鐘在旁就好似吃了蒼蠅一般,先是害怕,後來一聽衆人稱贊西門慶,終究忍不住喝罵道:“我沈鐘行的正,站得直,響當當一條好漢,哪用的着他個黃口小兒來假慈悲,滾滾滾,老爺不要你的銀子。”
蘇則踹了這厮一腳,大好的銀子送上門,你憑什麽不要,你不給老爺,老爺還不能收了別人的?他便打便道:“劉二叔不要搭理這厮,他是瘋了的,身上還帶着風寒,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死了。”
劉二叔将銀子遞給二人,擺了擺手道:“兩位先不要打,我還有一句話要和他說。”
蘇則、馮五得了銀子,也不怕沈鐘跑了,便走到一旁“劉二叔有什麽話只管說,只要不耽誤了行程便好。”
“你這直娘的沒卵貨,你家那個什麽狗屁大郎,要你來跟爺爺說什麽?”
劉二叔露齒一笑道:“你是個硬氣的人,此去滄州,必定要過黃河,哪裏風高浪急,還請保重身子。不然豈不可惜了這一條好漢?”
沈鐘一聽,徹體生寒,一股子的涼意襲便全身,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