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家有喜事

正月月底的一個清晨。

“嘔——”韓招弟一睜開眼就被一陣強烈的惡心給侵襲了，她用手捂住嘴，極力隐忍，來不及穿外衣，就立馬掀被下床，跑到屋子外面去了。

虎子也被驚醒了，連忙跟着跑了出去，給正在幹嘔的韓招弟披上外衣，手臂半環着她，緊張而關心地問道：“怎麽了？是哪裏難受？”

“我沒事，只是想吐。”韓招弟虛弱地說道，用手撫着心口，深呼吸着，想把心口的難受給壓下去。

“好點了沒？”虎子輕聲問。

“嗯。”韓招弟喘息着應道。

“外面冷，你先回屋子裏去歇一會兒，我去燒熱水，要是難受了就叫我。”虎子柔聲說道。

“好。”虎子把韓招弟扶進了屋子裏，又叮囑她把衣裳穿好，然後就快步走去廚房燒熱水去了。

兩人洗漱好，仍舊走去舊屋那邊。

路上，虎子很不放心地問道：“還難受不？”

韓招弟微笑着搖搖頭，說道：“現在好多了，不再想吐了。”

“如果哪裏難受，一定要告訴我，我不在的話，你就和娘說，知道嗎？”虎子輕聲叮囑道。

“好。”韓招弟開心地應着。

走到了舊屋，韓招弟依舊去廚房做早飯，虎子去幫曾大樹和趙杏花摘菜。

“娘，招弟她早上起來的時候，身子不舒服，吐了一會兒，您多照看她一下，我擔心她是着涼生病了。”虎子輕聲地同趙杏花說道。

趙杏花聽後，摘菜的手抖了抖，眼睛都能放出光來了，心跳也加速了，她顫抖着聲音問道：“是不是只想吐？還有其他地方難受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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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其他地方都不難受，不過，我不大放心。”虎子擔心地說道。

趙杏花極力忍耐着想要跑去一問究竟的沖動，她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歡喜得跳出來了，這實在是太驚喜了！她沒有想到，這麽快就有了！

韓招弟在廚房裏因為聞到了魚頭的腥氣，又吐了一回，直到全身都沒有了力氣，那個想吐的勁兒才稍稍緩過來。

巧巧被韓招弟的樣子吓住了，跟着跑了出來，擔心地問道：“大嫂，你怎麽了？”巧巧說話的語氣裏都帶上了哭音。

韓招弟想說話，可是一開口，那股子惡心又湧上來了，她連忙朝巧巧擺一擺手，告訴巧巧她沒事。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事，她很少生病，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惡心得吐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吐第一次的時候，她還不是特別擔心，但是，才相隔這麽一會兒，現在又開始難受得吐了，她不禁擔心、害怕起來，眼眶不自覺地紅了紅。

巧巧見韓招弟都不能說話了，立馬跑去找她娘幫忙去了。

“娘！大哥！你們快來！大嫂生病了！”巧巧拉着趙杏花的手就着急得往回拖。

虎子聞言，立馬緊張地朝家裏跑去，趙杏花也急急忙忙地往家裏趕，一邊跑，一邊問巧巧：“你大嫂哪裏難受了？”

“大嫂一直在吐，她都不能說話了！”巧巧帶着哭音說道。

菜地就在院子的旁邊，趙杏花很快就進了院子，看到虎子正扶着韓招弟往堂屋裏走。

趙杏花被大家的緊張和擔心的樣子給弄糊塗了，特別是巧巧說話的聲音讓她感覺到了一種傷心的氛圍，我都不确定韓招弟到底是不是懷孕了？難道真的是生病了？

趙杏花趕緊拉着巧巧往堂屋裏走去，韓招弟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溫水，她心裏悲喜交加，一方面擔心自己生了重病了，另一方面又因為虎子對自己的關心而喜悅。

“好些了沒？”趙杏花走過去，用手輕撫着韓招弟的背，柔聲問道。

“嗯。”韓招弟點點頭，感激地笑着應道，除了有些虛弱以外，她還擔心自己只要一開口說話，就又會想吐。

“除了想吐，還有哪裏難受沒？”趙杏花關心地問道，韓招弟搖搖頭。趙杏花聞言，稍微放下了心，見韓招弟一副完全懵懂的樣子，心裏不禁微微嘆息，心想：真是可憐的孩子！沒有親娘的教導，什麽都不知道，都不懂！

“招弟，你跟我去東屋裏，我單獨問你幾句話。”趙杏花溫和地說道。

韓招弟看了虎子一眼，然後就跟着趙杏花去了。

“巧巧，你快點去做飯吧，你大嫂不會有事的。”虎子對巧巧說道。

“喔！”巧巧立馬朝廚房裏跑，有她娘在，她就放心了。

——

堂屋裏，趙杏花拉着韓招弟的手，慈愛地說道：“招弟，你可能是懷孕了。”

“啊？懷孕了？”韓招弟有些不敢相信，想吐就是懷孕了？

“你這個月的月事來了沒？”趙杏花老道地問道，畢竟她已經算是這方面的老江湖了。

“沒有。”韓招弟老實地回答道，臉上已經透出驚喜來，但還是帶着不解的疑惑。她很信任趙杏花，但是她又不懂這些基本的常識，所以神情很矛盾。

“那應該就是了！”趙杏花舒了一口氣，笑着說道。“懷孕是女子的大事，可不能馬虎了。你這樣子什麽都不懂，我還真是為你擔心。”趙杏花擔憂地說道。

“娘，你教教我好不好？我不會馬虎了的。”韓招弟着急地說道。

趙杏花見她一副求知若渴地模樣，心裏的擔憂稍稍放了放，笑着說道：“這個不急，吃完早飯後，我再同你細細地說。”

趙杏花說完後，又返回菜地裏摘菜了，虎子也在，趙杏花就把韓招弟懷孕的事輕聲地告訴了他，虎子笑得暖暖的，并沒有太多驚訝和興奮的神情，但是趙杏花知道他很高興，趙杏花此時也很高興，臉上不由得帶出了幸福的笑意。

“你們說什麽呢？這麽高興。”曾大樹見了，便好奇地問道，心想：要是有高興的事情，也讓他高興高興呗。

“你只管做你的事，管這麽多幹嘛？”趙杏花板起臉來，對曾大樹訓道，心想：管得還真多，連兒媳婦的事情都想聽。

曾大樹見趙杏花這副模樣，便也猜出來了應該是兒子和兒媳婦的事情，臉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專心去摘菜，不再說話了。

早飯後，虎子同韓招弟說了一小會兒話才走，等到丈夫和兒子都離開後，趙杏花就把韓招弟拉去東屋裏，并且囑咐小燕和巧巧兩個不許進來，弄得小燕和巧巧的心都癢癢的，巧巧在心裏郁悶地想着：你要麽就幹脆別讓我曉得呀，居然還特意叮囑不許我們去聽，這樣欲蓋彌彰，不是在誘惑我們嗎？

小燕和巧巧對視一眼，無奈地笑笑，好奇心得不到滿足的孩子就是這麽地無可奈何又抓心撓肺的。

趙杏花和韓招弟兩個在東屋裏談了整整一個上午的話，趙杏花只在中途有客人來的時候，才出來應付一小會兒，客人走了之後，她就又進去了，巧巧和小燕兩個只能乖乖地坐在外面瞎想。

——

古老的村莊裏，女子懷孕是大事，但也是平常事，因為她們只會根據自己的身體感受和長輩的親身經驗來判斷這件事情的存在性，無論是前期的确定，中期的調養，還是後期的生産，整個懷孕的過程裏一般都不會有大夫的介入，除非是發生了異常兇險而自家人無法應付的情況，不然，女子的懷孕就僅僅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但又很平常的事情。

當然，所謂的平常也只是不興師動衆、不草木皆兵而已，那些孕婦應該注意的事項，懷孕的女子和她的家人還是需要小心謹慎地遵循的，所以，趙杏花才會就這個問題，和韓招弟談了這麽久的話，無非就是在告訴韓招弟懷孕的時候，哪些事情應該做、可以做，哪些事情不應該做、不可以做。

韓招弟經過一個上午的傾聽和消化，以及對自己懷孕這件事情的認知和接受，她的心裏已經有了那種準母親所特有的期盼和慈愛，臉上也是蘊含着淺淺的幸福笑意。

懷孕的發生并不會阻斷該女子的正常勞作，趙杏花對懷孕了的韓招弟很關心，但是這份關心并不是表現為嬌慣或無下限的服侍，因為在這裏，女子懷孕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韓招弟還是照樣地縫補衣裳、織布、做飯、幹家務活，而且，家裏的飯菜還是同以前一樣，并沒有特別為了懷孕了的韓招弟而準備更豐盛的飯食。

但是，趙杏花對懷孕了的韓招弟的關照還是無微不至的，比如，她不準韓招弟幹費力氣的重活，不許她長時間把手泡在冷水裏，吩咐家裏要經常為韓招弟準備喝的熱水，囑咐巧巧要時時陪着她大嫂，別讓韓招弟一個人待着，她還會詢問韓招弟身體上有沒有不适的地方、口味有沒有特別的變化，問韓招弟有沒有想吃酸的、甜的或是辣的東西，當她看到韓招弟犯困的時候，她會輕聲細語地勸韓招弟去睡一會兒。雖然趙杏花沒有精致地去嬌慣懷孕的兒媳，但是，那一份柔情和慈愛一分不減。

——

趙杏花找韓招弟談完話之後，又開始鄭重地囑咐起小燕和巧巧來。

“小燕，巧巧，你們大嫂現在懷孕了，和以前不一樣了，她肚子裏有了孩子，所以你們要多照看她一些，知道嗎？”趙杏花叮囑道。

“知道了！”巧巧和小燕乖乖地回答着，兩人都非常地高興。無需多言，新生的小生命總是會自然而然地給親人帶來喜悅和幸福。

“娘，原來想吐就是懷孕了呀！娘，我們要怎麽來照顧大嫂呢？是不是要給大嫂做很多好吃的？”巧巧高興地拉着趙杏花的手問道。

“你就惦記着吃！”趙杏花寵溺地點點巧巧的鼻尖，笑着叮囑道：“你們要留心着別讓任何東西沖撞到了你們大嫂的肚子，家裏要備着熱水，還有要看着你們大嫂，別讓她幹重活或是累着了，吃的現在倒是不急，現在就算是把好東西吃到肚子裏了，也都會吐出來的，只要別餓着了就行。”

巧巧對趙杏花的最後一句話表示很不贊同，孕婦怎麽能夠不補充營養呢？要知道，現代的孕婦每天的飯食可都是大魚、大肉、燕窩、雞鴨齊上陣呢！于是，她在心裏衍生出了去釣魚來給懷孕的韓招弟吃的主意，反正家裏有小燕和韓招弟看着，她想要不忙的時候，也是可以很清閑的。

“娘，我下午去釣魚回來給大嫂吃，好不好？”巧巧期待地問道。

趙杏花顯得有些為難，不确定地說道：“你大嫂早上的時候聞到魚腥味就吐了，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下這魚，要不，你今天先釣條魚回來試一試？”

“好！”巧巧高興地應道。

“你釣魚的時候，記得要和別人待在一起，別一個人，知道嗎？”趙杏花叮囑道。

“嗯，娘，我會的，河邊有好多人釣魚呢，我不會掉到水裏面去的，你放心。”巧巧保證道。

中午的飯菜仍舊是由韓招弟來做，她現在肚子還沒有顯懷，所以也就沒有那麽多的忌諱。不過，為了防止又引發韓招弟的嘔吐，最後的魚頭交給巧巧來做。

吃午飯的時候，巧巧非常慶幸地發現，韓招弟吃魚頭的時候并沒有想吐的沖動，反而還吃得挺多的，于是，巧巧更堅定了要去釣魚來給韓招弟補身子的想法。趙杏花看到韓招弟非常淡定地夾了好幾次魚頭吃的時候，她也在心裏慶幸着，要知道，好多人懷孕的時候是根本碰不得一點點魚的味道的，韓招弟雖然聞不得生魚的腥氣，但是煮熟後消除了腥氣的魚，她還是喜歡吃的，趙杏花見韓招弟胃口這麽好，不由得在心裏高興着，臉上也忍不住帶着歡喜的笑意。

吃過午飯之後，巧巧為了争取多一些的時間來釣魚，連午覺都免去了，提着魚簍子和先前挖好的大蚯蚓，把魚竿扛在肩膀上，準備好了需要用的東西之後，她就興沖沖地往河邊跑去了，一邊跑，一邊還在心裏祈禱着：一定要給大嫂釣一條大草魚回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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