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惡戰

正在四處逃竄躲避的荼靡聽到，心頭一緊。

她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的。

明晃晃的要挾。

荼靡忽然明白，那困住自己的法障是誰下的。

再看向昊海，他手中生出一道幻影，電閃雷鳴之中，它如流光浮動，荼靡隐約從中看了伏龍仙山的影子。

心裏破口大罵。

雖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竟被昊海探得底細。但荼靡知道已經退無可退，一咬牙，變回賣花女童模樣，撐出法障。

電光直直劈下，将偌大的山林毀成平地，中間深坑凹陷，足有數丈。

一切消散之後，風中只餘焦土的味道。

荼靡喘着氣，支撐着從仍然發熱的泥土裏爬起來。

身下，昊海同樣狼狽，看着她，卻勾起了唇角。

“我就知道你會來。”他說。

荼靡盯着昊海，不可置信。

正當她要站起來，質問昊海這是怎麽回事，突然，頭頂電光再起。

先前那威壓的感覺又再度襲來，荼靡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牢牢按在地上，心仿佛被什麽攥緊，陣陣生疼，氣噎喉堵，關節咯咯作響。

她不複女童的模樣，被打回原形，半分掙紮不得。而她當終于看清面前的人，心跳幾乎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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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上神。

煦煦神光将他周身包裹，在黑夜之中，在這雷火□□過的焦土之上，他的雙腳踏過，纖塵不染，已經化為灰燼的草木忽而重新生長。

而他的腳上，卻套着一對銀色的鐐铐。

讓荼靡感到心神俱震的，是他的眼睛。

一對俊美修長鳳目，卻是鴛鴦異色，左側琥珀金瞳，右側玄冰藍眸，光華暗湧。

兩眼之間，一道紅痕明豔如朱砂。

恰如那雷膽的幻境所見。

“你還不明白麽？”這時，昊海咳出一口血，低低地笑，“你遇到了白凜。”

聽到白凜這個名字，荼靡心神俱震。

她驚惶地擡眼，只見白凜注視着這邊，不知是看她還是看昊海。

但一瞬間，她感到自己的心思似乎被什麽攫取了去，被一覽無遺。

她知道，這是上神的能力，沒有人能夠在上神的面前隐藏秘密。

——那頻頻在雷劫之下包庇犯人的，就是你。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

是白凜在對她說話。

電光石火間，荼靡已經明白了一切。

救玉娘時得到的那片雷膽在荼靡手裏碎開時，荼靡見到了白凜的幻影。

她以為只是個意外。殊不知白凜既然掌控了雷劫，必有些追蹤的本事，那時，她大概就已經通過雷膽，被白凜盯上了。

荼靡急忙運氣，想用封心之術将他的窺探擋住，突然，胸口一陣劇痛，她吐出一口血來。

白凜站在她面前。

周圍的樹木已經生長得高大茂盛，如壁壘一般将他們圍在中間。上方，烏雲早已經散盡，一輪明月挂在當空。

月光灑下，與白凜的神光交相輝映，他看着他們，面容依舊冷峻。

荼靡感覺道他正盯着自己，突然，她像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吊起來，懸在白凜跟前。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只人偶，任憑操縱。她的頭一點也轉不開，被迫與白凜兩兩相對。

異色雙瞳中的目光冰冷如刃，額間的紅痕愈加紅豔。

白凜的目光仿佛淩遲的刀子，緩緩在她臉上打量，似乎要考慮從哪裏開始下刀。

“半仙？”

她聽到他淡淡道。

心頭一震。

荼靡望着白凜，又是驚懼又是狐疑。

白凜卻似乎并不想從她這裏得到任何解釋，少頃，他手指輕輕一擡。

荼靡腰間的白荷就飛了出去，緩緩懸在了白凜的掌間。

“瑤池靈物白玉芰。”他說，“是南海仙翁之物。”

事到如今，荼靡知道自己的那點底細早已經被白凜摸透，在他嘴裏聽到南海仙翁的名號，也全然沒有了意外。

但跟這些比起來，讓荼靡更加不可置信的，是白凜方才說的“半仙”二字。

她張張口，但喉嚨被扼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身後那不知死活的昊海突然又笑起來，聲音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帶着喘，顯得無所畏懼而詭異。

“神君又何必欺負她一個小小的修真弟子……”他說，“既然被神君抓了現行，我等百口莫辯，要殺要剮，神君自決便是……”

話沒說完，他随即也被拎起，與荼靡一道懸在白凜面前。

白凜看着他，唇角微彎。

“這般想死麽？”他問。

昊海氣若游絲，臉上的笑意卻依舊不羁：“不過是想賭一賭罷了……神君可知，魔族的人有多恨我……”

白凜的眼睛微微眯起。

突然，四周風雲大變，飛沙走石。

霎時間，天地變色，被黑霧籠罩，地面塌陷，頓失依托，竟似陷入開天辟地之前的混沌一般。

荼靡又是一驚。

她知道這是什麽。

此乃魔障。

十年前的落霧山大戰的時候，她就曾見識過。

這魔障，乃魔族寶器萬魂幡所布下。此幡乃魔族用無數怨靈煉成，張開有無窮之大，無論仙凡萬物，一旦被收入這萬靈幡之中，便會被怨靈吸□□氣而亡。

現在這景象，正是萬靈幡已經在頭頂張開。而荼靡知道，此物厲害至極，當年就算是天庭的仙人，也有不少曾殒命其中。

更讓荼靡震驚的是，此物是魔君所有，輕易不會使出來。魔族為了捉拿昊海，竟祭出這等寶器，不惜在白凜這等神君手裏搶人。

這昊海，也不知是做過何等大事，竟惹得天庭和魔族都來拿他。

白凜顯然也知道萬靈幡的厲害。

荼靡和昊海脖子上的桎梏一下松開，二人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身上仿佛被車輪碾過一般疼痛，好一會才緩過來。但荼靡動了動身體，發現先前身上的壓迫感全然消失了，喉嚨也終于能夠發出聲音。

她喘着氣，望着四周。

自己和昊海都被一塊橫亘的巨石擋着，故而未曾堕入虛空之中。而上方，白凜神光奪目，将四周照亮。可見無數怨靈呼嘯卷起的黑霧如同漩渦，将他們裹在中間，盤旋而上。

那最高之處，血光妖冶，如同血盆大口，正等着将他們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