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招待

到這酒肆裏來，是沈戢的主意。

見到白凜之後，這人就立刻變了一副模樣。

他笑眯眯地收起劍來，殷勤地問白凜，洛陽乃凡間名稱，美食衆多，他想不想去吃些好吃的。

白凜不置可否，而後，沈戢就帶着他來到了這酒肆裏。

荼靡自是反對。

來之前，她入密傳音質問：“你不是說着城中有來歷不明的仙人麽？若是被看到了怎麽辦。”

沈戢不以為然：“白凜是什麽人？他可是上神。跟着上神在一起還躲躲藏藏的，你莫不是看不起天庭。”

而後，他十分善解人意地看着她：“你不願跟他坐一起，便不必跟來。反正你也不打算真的跟他去找那碎塊，我請他吃些酒菜，将他打發回天庭也就是了。”

荼靡：“……”

這話直戳她心頭。她确實很想扭頭就走，回仙山裏去。但才轉身，又停住腳步，看着沈戢和白凜的背影，她跺了跺腳，跟上前去。

我這是為了早日找齊碎塊。

她對自己說。

萬一他下來真是為了找碎塊，我不跟着豈不虧了……

抱着這念頭，她于是跟着這兩人一路回到了酒肆裏來。

現在，只見白凜光吃酒菜，全然沒有再提尋找碎塊的意思。

荼靡再度沉不住氣。

Advertisement

如今看來，這狗屁上神就是被沈戢那通許願求下來的，目的是蹭吃蹭喝，飽餐一頓之後就會回去。

她望了望外面光景，清咳一聲，對沈戢道：“天色不早，我們還是盡快離開此處為好。”

沈戢正在給白凜倒酒，道：“為何？”

“我在師門裏只告假了一日，你也不能離開自在居太久，不然那假人被曹掌櫃識破，你便在伏龍村裏待不下去了。”

沈戢自然知道這都是她的借口，有些不耐煩。

正要戳穿，忽而聽白凜道：“你離開了，此處的碎塊就尋不到了。”

沈戢聞言，一愣。

荼靡也愣住。

只見他喝一口酒，道：“我在天庭之中，察覺到此間有碎塊之氣，故而下凡來。”

荼靡狐疑：“你方才不是說你是我們召喚下來的麽？”

白凜鄙夷地看她：“我乃天道宮鎮獄，忙碌得很，你喚我下來我便要下來麽？”

見荼靡又瞪起眼，沈戢連忙上前，将她擋在身後。

“神君英明。”他語氣裏滿是吹捧，“不知依神君所見，那碎塊，現在何處？”

“它只出現了一瞬，便不見了。”白凜将目光從荼靡臉上收回，道，“不過我能感覺到，它仍在這方圓十裏之內。”

方圓十裏。

荼靡皺了皺眉頭。洛陽這般人口衆多的城池，就算是區區方圓十裏，能塞下的人也不少。就算是使個法術将所有人定住，按個搜身抄家，也要費上難以估量的工夫，想想就不可能。

不過白凜既然下凡來，荼靡料想他不會只是為了漫無目的地轉了轉，于是道：“如此，你有何辦法？”

白凜望了望窗外，道：“那碎塊現身之時，我的靈覺嗅到一絲氣味，似是牡丹的花香。此處，可有牡丹？”

牡丹？

荼靡一愣，驀地，想到了那牡丹園。

“神君這話是問對了。”沈戢道，“這洛陽，最出名的便是牡丹。不過此時乃深秋，萬物凋零，牡丹也不開放，只怕這花香并非牡丹而來。”

“此香并非尋常花香，而是自魂相中來。”白凜道，“此物，恐怕已經被人嵌入魂魄之中，相依相融。”

荼靡和沈戢聽了，皆面色一沉。

世間法術千奇百怪，可能将物什藏入魂魄裏的，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用魂吸術。

凡間誕生之物，皆有魂魄。人為萬物之靈，天生三魂六魄齊全，其餘鳥獸蟲魚草木花卉則缺魂少魄，各是不一。故而人以外的凡物若想修仙得道，第一步，就是将三魂六魄修全，化為人形。

這第一步，便如一道門檻，将許多有志修道的凡物擋在門外。

如阿嬈那樣的貉妖，只比凡人少了一魄，也往往要修兩三百年以上，才能得出個人形來；而蟲魚草木這等天生魂魄缺得多的，則更是艱難。

尤其是草木精怪。荼靡有一位師兄，是個藤精，他修了上千年才得了人形。進山門之前，他除了變成人，別的法術一點不會。在荼靡被南海仙翁收養前，他被譽為山門中的白丁之首。

而這些低級的凡物若想快點得道，辦法也不是沒有。

比如，采食一些靈力高強之物——其他修士精怪的內丹，煉制的仙藥，或是天生的靈物。

為了藉此催生靈力，健全魂魄，草木精怪們獨創出一種攝入之法，名叫魂吸術。

它們得到靈物之後，會将靈物嵌入自己的魂魄之中，慢慢吸收化用。魂魄得到滋養之後，會變得強健，并轉化為功力，從而事半功倍。

“你是說，這碎塊是被一只牡丹花妖得到了，藏在了魂魄之中？”荼靡開口問道。

“若非如此，不足以解釋當下之事。”白凜道。

荼靡沉吟。

若是如此，便難辦了。

她倒不擔心那碎塊會被消耗殆盡，因為它出自神器，其靈力遠不是一個區區花妖能夠消耗光的。此事的難處在于，若它真的被那魂吸術藏入了魂魄，便看不見摸不着，根本無從找尋。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疑點。

“我在仙山上時，曾聽人說魂吸術。”她說，“據我所知，草木精怪的魂吸術，雖然能将靈物吞噬入魂，施展起來卻須格外小心。魂靈本十分嬌弱，任何施術，一個不小心，便會使其受損。故而它們使用這魂吸之術時，乃慎之又慎。伺候重病之人，但凡進食，畢竟要将将食物炖得稀爛，似粥糜一般，再緩緩喂入。魂吸術亦是如此，在施用之前，必定要先将靈物煉化，使其藥性溫和。否則一旦太猛，魂魄難以承受，輕則損傷，重則離散，得不償失。司南碎塊乃天庭神器，其靈力并非凡間尋常靈物可比，什麽樣的花妖能對它施展魂吸術，将它藏入魂魄之中？”

白凜道：“尋常魂吸術自是不可，不過若借助仙藥，卻可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