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內情

阿嬈帶來的酒菜很快就被吃了個幹淨。

白凜嘗夠了，伸個懶腰。

珊瑚榻仍舊從地上長起來，他優雅地倚在上面，吹着海風，似乎頗是惬意。海島上的鳥兒仍舊高高低低地鳴唱，荼靡聽着，只覺吵鬧。

白凜卻似乎頗是享受，手裏捧着他的椰子，半閉着眼睛，慢慢品嘗。

荼靡也拿起一只椰子，娴熟地用筷子戳開小眼，放入一根草管。

“我有一事問你。”她在旁邊的礁石上坐下來，啜一口椰子汁，似乎下定決心，開口問道。

“何事？”

“你在天庭生活過許久，想必知道紫英仙人。”

白凜半閉的眼睛睜開來。

“紫英仙人？”他的聲音無波無瀾，“為何問起她？”

“我師父說，她是我母親。”荼靡道。

毫不意外地，她看到白凜盯着她，目光似在剖析。

她與他對視，并不回避。

這之前，她從未向白凜提過此事。因為他是靖厄天尊的兒子，而靖厄天尊和紫英仙人是對頭。

如今說出來，是因為辰元珠如果無法找到，那麽便要另辟蹊徑。而白凜是個上神，對于天庭之事自然了解甚深，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麽。加上先前這一番合作，荼靡覺得沈戢所言有理，她确實可以嘗試相信白凜。

“你先前說，你的身世臉南海仙翁也不知道。”他冷冷道，“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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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騙你，南海仙翁除了知道我的母親是紫英仙人，其他一概不知。”荼靡道，“唯一的憑據，也不過是紫英仙人在我襁褓上留下的一朵繡花。我父親是誰，她如何生下了我，如何将我送到了仙山上，一概不知。”

說罷，她看着白凜，繼續道：“我知道紫英仙人和你父親作對，那是他們的事。你我如今在一條船上，就算暫且不找經緯司南，也仍有利害。故而我覺得，此事不該瞞着你。”

白凜不置可否，仍看着她，目光中的銳氣已經收斂。

“你只是為了将此事告知我？”他問。

“不止。”荼靡道，“我想知道她如何生下了我，以及她是怎麽死的。”

白凜道：“我不知道她如何生下了你。我若知道，天庭也會知道，你根本無從躲過天庭的眼界。我也從未見過紫英仙人，她當年與我父親大打出手，打碎經緯司南之時，我剛剛降生；在我開始知曉世事之前，她已經出走天庭，不知所蹤。”

荼靡不由失望。

卻聽白凜又道：“不過你若問她是怎麽死的，我略知一二。”

荼靡精神一振：“哦？”

“她确實在東海上散魂自盡。”白凜道，“雖然她曾與我父親大打出手，但她确實站在了我父親的那邊。”

荼靡望着白凜，驚愕不已。

從白凜口中，荼靡聽到了另一個故事。

紫英仙人是上神青女的侍從，在青女遁入太虛沉睡之後，她掌管這青女留下的一切，其中最重要的法器，便是經緯司南。

三界是遠古衆神開創，而天庭和天條則是上神們建立。陰陽相生，福禍相伴，興衰相依，就算是天庭，也無法擺脫那輪回的定律。無論上神們如何努力，他們都總有回歸太虛的一日，到那時，便意味着天庭的消亡。

但包括玄冕在內，上神們都并不願意看到這般結局，于是，女娲留下的辰元珠便成了關鍵之物。

女娲創造了世間萬物，她在離開之前，仍牽挂着這些生靈，怕它們無人守護，于是同意了玄冕等五位上神的請命，讓他們設立天庭。

而作為神祇，女娲自然也知道陰陽之律，于是留下了辰元珠。

一旦上神們的神力不足以再維系天庭，便可用辰元珠調轉陰陽，将沉睡的上神們從太虛之中召回。如此一來，天庭方可永葆生機，不必陷入滅亡的困境。

“辰元珠竟有這般大用？”荼靡詫異不已，道，“既然如此，上神們全然可用這辰元珠轉生，何必為了存續，将你創造出來？”

“因為按照陰陽之律，須得五位上神都遁入太虛，方為一個輪回。也只有如此，辰元珠扭轉陰陽，方可奏效。”白凜道，“而他們都遁入太虛之後，天庭不可無主事之人，也須得有人來主持法陣，将辰元珠開啓。”

荼靡了然。

原來白凜就是為此事預備的。

“那麽當年靖厄天尊那謀逆之事又是何故？”荼靡道，“我聽說，靖厄天尊想用辰元珠反敗為勝，執掌天庭。”

說着，她看到白凜目光沉下，忽而意識到這話不妥，白凜畢竟是靖厄天尊的兒子。

“這都是別人說的，我不知內情。”她随即補充道。

白凜沒有計較，道：“辰元珠是個法器，如刀一般，可切菜可殺人，效用如何，全在使用之人的目的。我父親奪它，并非為了執掌天庭，而是為了保護它，不被陽鈞真人将其據為己有。”

荼靡愣住。

“陽鈞真人？”她問，“他要辰元珠做什麽？”

“辰元珠有女娲的神力。”白凜道，“陽鈞真人有煉化萬物之力，可将辰元珠法力吸納，與之結為一體。如此一來，他便可擁有女娲的法力，超越上神。”

“他為何要超越上神？”

“因為他已經不願與我父親以及元光共治，只想由自己掌控天庭。”白凜道，“唯有獲得更高的法力，才能讓我父親和元光都無力對抗，任其為所欲為。此事被我父親知曉，故而號令天庭衆仙人與陽鈞真人對抗。當年，對陣雙方乃勢均力敵，若我父親果真出于一己私利，又如何召集得這麽多人與他站在一處。”

荼靡看着白凜，錯愕不已。

她想起南海仙翁先前跟她說過的紫英仙人的往事，狐疑道：“那我母親紫英仙人……”

“紫英仙人當時哪一邊也不站，只遵守青女留下的囑托，守住道宮。”白凜道，“我父親找到她，陳明利害，勸她帶着經緯司南離開，可她并不相信我父親所言。當時甚為混亂，有陽鈞真人的奸細混入道宮引發兩邊打鬥，就在混亂之中，經緯司南被打碎，流散凡間。後來，陽鈞真人終是占了上風，大開殺戒，将我父親處死。而紫英仙人亦終于看清了陽鈞真人的面目，明白我父親是對的。她不願與之為伍，故而離開了天庭。除了經緯司南，紫英仙人便是唯一知道清墟在何處的人，現在你該知道，為何天庭一直要捉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