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離別
洛氏跟惠姐兒擔心了一整天,到了晚間才放松下來。
這場戰役他們算是贏了,且贏得漂亮,極為痛快,出了一口惡氣!還高高興興地通知了親朋,她洛氏終于做了件大事。
然而,李墨晗卻無憂無慮地在孝親王府那邊,跟逸哥兒瘋玩了一整天。
逸哥兒帶着她跟俊哥兒放風筝,甄氏就在一邊看着。
逸哥兒身體靈活,跑得快,風筝放起來了,就把手柄給她,她笑嘻嘻地擡頭看着風筝,左右移步。
一會看看風筝,一會看看逸哥兒,接着,又看向風筝,笑得漏出了豁牙子。
“好不好玩?”逸哥兒問她。
“太高了,會不會斷了?”
“控制好了就不會。”
幾個孩子正玩得開心,李訴柯就過來了。
今日李訴柯過來孝親王府是來辭行的,明日,他就要跟杜易青一道去京城了。
甄氏看了李訴柯,也沒有什麽芥蒂了,而是大大方方地詢問了一些事情,比如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身邊帶幾個人過去?路上要小心壞人之類的。
“要去看看瀾哥兒嗎?”甄氏問。
李訴柯聽了,直接苦笑起來,一臉的沮喪:“其實我剛才去了,瀾哥兒并不想見我。”
真是不見他這麽簡單,李訴柯也不至于露出這種表情來,想來,瀾哥兒還說了些不太好的話。
甄氏聽了,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這笑聲竟然帶着幾分輕蔑:“瀾哥兒他啊,說好聽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一股子闖蕩的勁頭。說不好聽了,就是目光短淺,自以為是,總覺得自己特別厲害,別人都不如他,就算別人得了好前程,是運氣好,并非實力比他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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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訴柯艱難地笑了笑,算是回應。
如今看來,甄氏已經不大待見瀾哥兒了。
“你是來接晗姐兒回去的吧?”甄氏問他。
“嗯,正好一塊回府裏。”
“真別說,晗姐兒瘦下來,模樣還挺可愛的,我看着她心都要融化了,真招人疼。”接着轉過頭問李訴柯,“她腦子是不是好了許多了?最近看着她的眼神,就透着一股子機靈。”
聽到關于李墨晗的事情,李訴柯當即笑了,且笑得暖暖的。
如今李墨晗就是李訴柯的開心果,外加貼心小暖爐。
他點了點頭:“是啊,最近說話利索多了,認字也快,就是寫字還是很醜,再練練就好了。”
“挺好的,你們李家最近真是光景不錯。”
“還好。”
“你娘也該春光得意了,白姨娘的貴妾位置沒了。”
他聽了一怔。
昨日,他一整天都在忙碌宴請的事情,還半推半就地喝了幾杯酒,睡到了今日中午才醒過來。洗漱後,先是去了私塾處理事情,接着便是到親屬這邊辭行,還未去過後院,不知道家裏出了什麽事情。
甄氏見他這一臉迷茫的模樣,當即笑了:“你們家真是有趣,把你跟晗姐兒當寶貝似的護起來,什麽都不告訴,全獨自解決了。”
“到底怎麽回事?還請大舅母告知一二。”
“聽說是白姨娘犯了事,被抓了把柄,你娘一氣之下鬧到了族裏去,族裏來了人,把白姨娘貴妾給撤了,趕到莊子裏去了。你娘特高興,趕緊派人跟母親傳消息來了,那時候我在伺候母親,也跟着聽到了些。”
李訴柯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趕緊去将李墨晗帶回家。
李墨晗走的時候依依不舍的,嘟着嘴,眼淚汪汪的:“明個兒逸哥兒就要走了。”
“那……你們再玩會?”
她可憐兮兮地看了看逸哥兒,又看了看甄氏,這才道:“你要跟大家道別,逸哥兒也是,所以,我不能太過分了,我們回家吧。”
逸哥兒一直在旁邊看着,見她都這麽說了,當即揮了揮手:“走吧走吧,趕緊回家去吧,天都要黑了,再晚回家就不安全了,我也要去跟老祖宗說會話呢!”
“那我走了啊。”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
“走吧!”逸哥兒回答得大無畏。
“我真走了啊。”
“趕緊走吧,煩不煩!”逸哥兒幹脆有點不耐煩了。
她沒辦法,只能被李訴柯牽着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待她走遠了,離開孝親王府的院子了,逸哥兒還在探頭瞧着,确定再也看不着了,這才低頭走到了甄氏旁邊,頭頂着她的後背,開始抽鼻子。
甄氏知道,自己的兒子偷偷哭鼻子了,只是要強,不肯讓人看出來罷了。
李訴柯将李墨晗抱上馬車,進入車廂後,還特意給她屁股下面墊了一個軟墊,這才盯着晗姐兒看。
她進來後,就到了馬車的車窗邊,掀開車簾往外看,想看看逸哥兒出來送她沒,結果卻誰也沒看到,不由得有些失望。
“晗姐兒,你知道家裏出了什麽事嗎?”李訴柯問道。
“嗯?什麽事?”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李訴柯身上,只是敷衍了一句。
“我聽舅母說了,家裏出事了。”
李墨晗聽了,想了想,就笑了起來:“如果是從大舅母這裏知道的消息,那就是家裏的事情順利解決了,母親對結果還是較為滿意的。”
果然,他的妹妹知道發生了什麽。
“那你願意告訴我嗎?”
她也不隐瞞,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甚至是解決辦法。
李訴柯聽了,也是十分氣惱,同時也知道這種主意,肯定不是母親跟三妹能想得出來的,她們發生了事情,肯定是第一時間去告狀,而非這般淡定,一環套着一環。
“你的傑作?”他問。
“是三姐跟母親聰明,辦得好。”
他盯着她看了良久,看得李墨晗都有些心虛了。
其實,家裏的軟弱母親,大大咧咧的惠姐兒,她都不害怕,雖然是婦道人家細心,卻十分善良,也都維護她。
但是,這個聰明的二哥,她總是有點害怕,擔心被看出什麽來。
誰知,到後來,李訴柯只是嘆了一口氣:“都怪我沒用,保護不了你們,才逼迫得三妹變得那般潑辣,就連你,也不得不奮起反擊。”
聽到這樣的話,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回答:“不怪二哥,二哥是男子,不好參與這些事情,你日後有出息,才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
“可我總是擔心你們。”
“還擔心什麽?白姨娘已經去莊子裏了,家裏也沒有誰能欺負我們了,真要出什麽事了,有我呢!”
李訴柯看着她,眼神柔柔的,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說道:“那就辛苦你了。”
“都是我應該做的。”
“哈哈,你啊!唉……誇你就飄飄然。”
“哪有,我是實力擔當。”
“是嗎?”
“外加美貌擔當。”
李訴柯揚了揚眉,心情愉悅了許多,回到家裏,看到大驚小怪的母親跟惠姐兒,也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看他這樣子,怕是已經下定決心,去京裏好好發展了。
李墨晗居然有些感謝白姨娘鬧了這麽一出,讓李訴柯再沒有什麽牽挂了,日後,也只有遠離家鄉的思鄉之情了。
這事到了後來,便這樣定了。
白姨娘主動去了莊子裏避難,勉強保住了性命,貴妾的地位卻沒了。
劉氏跟她相公雙雙入了大牢,她的相公罪名坐實了,并未否認,劉氏則是天天喊冤,卻沒人理她。
寒哥兒被趕出了單獨的宅子,不久後就被原來的債主逮住了,抓走了。
霜姐兒走投無路,最後只能是去了老家,聽說,是回鄉下種田去了。有這樣的家庭背景,日後親事都不好說,怕是只能嫁給鄉野村夫,或者給老地主做個妾了。
至于被他們抓住的碧青,最後要由洛氏來處置。
洛氏心情大好,處置這個小侍女的時候,并未多想,只想着賣了便是。
李墨晗卻不同意,而是将碧青喚來,問她:“你會寫字嗎?”
碧青搖了搖頭:“奴婢不會。”
這種姨娘的侍女,一般沒什麽學問,不認字也不會寫字,頂多會些針線活,已經算是不錯了。
李墨晗聽了點了點頭,這才将碧青送了出去,碧青走時,忐忑地看着她們,又祈求了幾句,她都沒理。
待人都出去了,柳衣跟柳香都在屋裏的時候,她才對洛氏說道:“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這碧青知道李家的醜事,雖然是母親防範,但是若是被人知道你故意冤枉劉氏,也是不妙,不如将她的舌頭割了,再賣出去。”
“割舌頭?!她也算是幫了我們,我們這樣對她,是不是有點太過了?”洛氏一驚,沒必要處罰這麽嚴重啊!
“是的,這種會出賣主子的侍女,留着也沒什麽用處,她若是當初一心一意地維護白姨娘,我尚且能瞧得起她,但是她這樣扭頭就将主子出賣了的侍女,何必留下情面?奴才本就是自家主子護着的,哪裏輪得到我們護着?”
柳香聽了,當即一驚,睜大了一雙眼睛去看柳衣。
柳衣卻很淡定,只是用眼神示意柳香,不要露出這樣的模樣來。
李墨晗這麽做,也是故意說給她們聽的。
“這……會不會不好賣了?”
“有手有腳的,怎會不好賣,留她的性命,已經是積德了。”
“可……”
“母親,您也該長大了,這麽點小事,有什麽下不了手的?”李墨晗一臉童真地問,好似這個決定,只是少給碧青一件衣裳,一雙鞋子一樣簡單。
洛氏震驚了,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還是因為李墨晗這句話。
什麽叫她也該長大了?
她是李墨晗的娘啊!
思來想去,也覺得李墨晗的決定是對的。
這碧青,說不得出了府,就會道李家的是非,被有心人聽去,怕是會惹麻煩,便也按照李墨晗說的辦了。
送李訴柯出城的那日,天氣陰沉得可怕。
洛氏總是擔心陰雨天出行,路上會出事,就想着讓李訴柯晚幾日再走。
“娘,再過幾日,恐怕就要下雪了,到時候天冷路滑,各處結冰,怕是更不好走了。”李訴柯這樣安慰。
昨天夜裏,洛氏又喜又悲的。
喜的是白姨娘走了,院子裏清淨了,明姐兒看着冬哥兒,也極為乖巧,不用她操心。
悲的是李訴柯馬上就要走了,一年半載都回不來,雖然送出去有出息,可到底是割肉般的痛。
以至于,她拉着李訴柯念叨了一晚上。
“天冷了就多穿衣服,多穿層褲子,暖和。”
“路上別和陌生人說話。”
“時常給家裏寫信啊。”
“多結交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不用故意谄媚,降低身價去巴結,沒必要,你現在學習最重要。”
“……”
念叨了一遍之後,又不放心,接着念叨第二遍。
李訴柯心理素質好,人也沉穩,竟然也在她的面前打起了瞌睡,也不怪他,那時已經晚上醜時了。
聽到李訴柯這般說,洛氏才意識到,如今下的還是雨,再過些日子,下的就是雪了,到京城的路,騎馬也得走個七八日,他們這樣帶着杜易青這個孩子,坐馬車前行,還帶着許多行李,到京城,得用将近半個月的時間。
“既然這樣,路上小心。”洛氏繼續叮囑。
“嗯,知道了。”
“若是遇到劫匪,把東西給他們也無妨,保命最重要。”
“好。”
“天冷記得多穿些衣裳啊。”
“……嗯。”
“時常給家裏寫信啊。”
“……”又開始了。
杜易青一直在旁邊等着,看着洛氏念叨,也不嫌煩,模樣溫文爾雅的。
李墨晗在這個時候走到了杜易青身邊,問他:“你走時,你娘這般念叨嗎?”
“也叮囑了幾句。”
“瞧我娘我,二哥都這麽大了,還這般當小孩子看待,你不會笑話我二哥吧?”
杜易青看着她,沒說話,他知道,她這話是說給洛氏聽的,并非真的想跟他聊天。
果然,洛氏聽了,當即擦了擦眼角的濕潤,送李訴柯離開了。
李墨晗看着李訴柯走遠,又往孝親王府那邊望了望,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其實她也舍不得,只是沒有說罷了。
關系最好的青梅竹馬參軍了,對她最好的哥哥去國子監讀書了,她只能留在濠州城,盼着他們回來,同時祝福他們,以後都要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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