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白玉環【二合一】

栖木桌, 青瓷盞,杯中熱氣直升,觸手只覺溫熱, 是頂好的料子。

齊師任倒了八分滿, 遞給盛昭。

盛昭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愣怔, 色白如乳,清淺見底,他抿了口, 舌根泛起澀甜。

借着飲茶,遮去眼底晦澀。

他差點以為泡這一盞茶的人是齊韌, 而不是齊師任,味道太相似了。

齊師任:“如何?”

盛昭:“折煞晚輩了, 勞煩您給我倒茶還讓我評個高低,不過, 自然是上乘的。”

齊師任笑:“我樂意給着, 你便心安理得的受着。”

齊師任慢條斯理地把玩手中瓷盞:“不怪無妄這般疼你。”

“小友人長得漂亮,嘴也甜。”

他淺聲淡笑,好似根本不知自己說了過分至極的話,瞧不見盛昭僵住的面色。

齊桦突地出聲:“家主。”

嗓音低沉,含着警告的意味。

齊師任斜了齊桦一眼, 語氣微冷:“嗯。”

他垂眸看茶,态度擺明了冷漠,連假裝都覺費勁。

最近齊桦給他找了不少事, 策反了他手底下不少的人, 虎視眈眈, 就等着一擊奪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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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師任殺了都嫌不夠, 更別提顧念那父子之情。

他眼尾餘光是乖乖捧着茶盞,雙眼卻格外不安分地看來看去的盛昭。

齊桦看起來是真的上心了。

齊師任斂去眼底算計,擱下茶盞:“說罷,何事?”

齊桦沒有廢話:“為了齊家着想,齊家少主訂下的婚約我本不該有任何異議。”

“但我現下已有了心上人。”

齊桦頓了下,擡眸去看上座的盛昭。

後者緊張地攥着杯子,指腹都發了白,羞得厲害,但也強自鎮定,直勾勾地對他笑了下,不躲不避。

很乖。

齊桦的眉眼一瞬柔和:“所以我與——”

他本想直呼郁安易的名諱,又想起盛昭方才說的那些話,改了口:“劍尊親傳弟子的婚約,我想解掉。”

齊師任默然,他諒了齊桦好一會兒,才沉聲道:“這場婚事,不是你能作主的。”

從始至終,婚契的雙方指的都是齊家少主與元清劍尊的親傳弟子,而不是齊桦跟郁安易。

就像一開始定下的婚契者是元清劍尊的首徒,現下那人早死了,就換成了郁安易。

同樣的,齊家少主就算換了個人,不是齊桦,婚契也照樣成立。

“身為齊家少主,且我不日便能繼任家主之位。”齊桦微眯眸,話裏話外都是決絕之意:“我思來想去,總歸有些事是能讓我作主的。”

“不過早晚之分罷了。”

齊桦這一句,将他與齊師任表面那層溫和的膜徹底撕裂,二人氣氛一瞬焦灼。

盛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識趣地默不作聲。

良久,齊師任笑了聲:“元清劍尊自大典之日便全無音信,是生是死一概不知。郁小友尚且在閉關之中,你這時解契,便是趁人之危。”

“毀得不是你的名聲,而是齊家的。”

他率先開口,看似退了一步,但分析利弊的話語間全是威脅。

齊師任:“齊桦,懂些事。”

盛昭蹙起眉,故作擔憂。

他心裏想得卻是齊師任說的“全無音信”,怪不得齊桦之後從未對他起疑後,原來是劍宗封鎖了有關江千舟的消息。

當日大典一幕,在場人頗多,但沒有之後的消息确認,誰也說不準元清劍尊是否作了一場戲。

就如齊桦所言,是為了釣着逃離在外的盛昭,讓其乖乖走回劍宗。

那“三拜”可謂驚世駭俗,近乎按着所有人的腦袋,讓他們去信江千舟的情根深種,那這等假裝重傷的瘋狂事,江千舟緣何做不出來?

盛昭一直緊繃的神經微微松懈,他再次看向一言不發的齊桦,對方也覺很是棘手。

“前輩恕我直言,依我之見,你有些認死理了。”盛昭突地開口:“尚且不說尋個合心意的道侶乃是人生頭等大事。”

“我只想說,齊桦不是齊家的附庸。”

盛昭話中盡是反骨,又處處彰顯着對齊桦的維護:“他雖是齊家少主,但他的任何私事都應由他自己決定,我們劍宗也斷不會這般小氣,覺得齊家趁人之危。”

齊師任好笑地縱容着盛昭格外天真的看法,輕描淡寫地駁回:“劍宗便可替天下人嗎?”

他輕嘆一聲,蹙眉苦惱:“我擔憂的可是天下人對齊家的看法。”

“況且,”齊師任側過臉,擡手執起盛昭的下颔,笑眯眯地問:“你逃婚一事可還未解決,如何同齊桦訂親呢?”

不等齊桦厲喝出聲,盛昭就一把拍下齊師任的手:“前輩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的。”

“我逃了婚,那麽我就不是江千舟的道侶,我想跟誰在一起就在一起。”

齊師任只笑:“我只是想仔細瞧瞧,能讓元清那冰塊動心的人是什麽樣子。”

他喉結輕滾,對着盛昭用氣音道:“夠辣。”

也夠好看的。

盛昭一瞬愣住,下一刻就被幾步過來的齊桦拉下座位,他踉跄幾步才堪堪站穩。

狠狠瞪了下笑而不語的齊師任。

齊桦氣得厲害,沉下聲:“家主,你只需要派人告知劍宗即可。”

“所有責任都可推卸在我身上。”

“是我一人癡情,強要齊家毀約。”齊桦一字一句:“與盛昭無關,也與齊家無關。”

齊師任答應得很快:“好。”

他等得便是這句。

只要齊桦包攬一切責任,站位齊桦的人自然得掂量掂量如今被美人蒙了心的少主還有沒有支持的必要。

齊師任又看了眼盛昭。

盛昭身為仙尊的唯一一位徒弟,又是劍宗大興的希冀,按理說齊家損點名聲去換這麽一位齊家的當家人,利大于弊。

可惜,這人與江千舟的那場道侶大典,讓盛昭名聲狼狽不堪,齊家若擔下,可就弊大于利。

齊師任曲起如玉手指,用環在他第一節 指骨的黑金玉指環輕叩桌面,他身前剎那現出兩位身着黑色勁裝,面戴黑金面具的男人。

這是齊家親衛,其中每一位都有不下分神期的修為。

“備上重禮,就如少主所言,前去告知劍宗。”齊師任吩咐道。

“是。”

二人消失後,齊桦怒意半消,微放下心:“多謝家主體諒,我們先告退了。”

“茶還未飲完,不再坐坐?”齊師任看着盛昭說出這句話。

齊桦面色微僵:“我還有要事處理。”

齊師任不以為然,淡笑:“可惜了我這頂尖的碧絲卷,一匙茶粉便值千金。”

“無礙,你品不到,等會兒可讓盛小公子幫你帶回一盒。”

盛昭為難地看了看齊桦,小聲說:“我不想留下來。”

可齊師任三番四次地提,不可能輕易罷休。

齊桦正想出聲。

齊師任曲起指節,作勢便敲。

盛昭:“好。”

盛昭回身抱了下齊桦,貼在對方耳側,用氣音道:“剩下的我來便好。”

他眨眨眼:“兩個人的事,一個人扛算什麽理?”

齊桦眼神冷凝,沒作聲。

盛昭捏了捏他的手。

齊桦才深吸一口氣,輕吻在盛昭的發頂上,嗓音微不可聞:“他不敢動你,別怕。”

盛昭點點頭:“嗯!”

見齊桦拱手退下,盛昭才面色不好地回身坐下,他大膽得厲害,看都不看齊師任一眼,也一句話不說,只小口抿着茶。

精致的眉眼恹恹地垂下,秀氣的小臉被茶杯遮住小半,被熱氣熏得眼睑沾上水意,濕漉漉,軟趴趴,頰邊還染了粉。

沒半點之前的銳氣淩人。

這副賭氣的模樣讓齊師任瞧着可愛得緊。

他輕“啧”了聲。

齊師任一下又一下地叩着桌面,半響才道:“喝完了還捧着不放?”

盛昭手一頓,微放下,橫他一眼:“我就愛捧着怎麽了?”

齊師任只好擡手按下盛昭的茶杯,只用了一點力道,輕輕扯過,就着盛昭捧杯的手來倒茶。

盛昭沒反應過來,他沒松手,自然而然向齊師任傾身,離近了,嗅到的便是對方身上淡雅輕香,又清又淺,卻缱绻環繞。

與碧絲卷泡出的茶香熱霧混在一起,溫溫熱熱地撲鼻而來。

盛昭眼眸微微泛空,定定瞧着徐徐往下的水流,心思複雜。

老實說,他本沒想到對齊師任下手。

可他方才想起來,他上一世與齊桦拖了這麽多年都未解的婚契也有齊師任的手筆在。

盛昭咬了咬唇,看上去很是手足無措,心底的惡意卻悄然生起,它笑意盈盈的。

多一個也無妨,更何況是自己送上來的。

齊師任照舊倒了個八分滿,水流突斷,杯中卻未濺起一滴水花。

他擱下茶壺,響起厚重的悶聲。

齊師任:“怎麽愣住了?”

盛昭:“在聞你身上的——”

盛昭趕緊閉口,面上粉意止不住地暈染至眼尾,連忙改口:“說錯了,在聞,在聞茶香。”

語無倫次,又吞吞吐吐。

甚至捧着茶杯的手還舉在半空中。

齊師任溫聲安撫:“不必如此緊張,你若是想聞,我等會兒便差人将我每日的熏香都送至你那。”

他邊說,邊将盛昭舉着茶盞的手往下壓。

杯底剛碰桌面,盛昭就直接松開手,強行冷着聲:“齊家主說笑了。”

齊師任好整以暇地笑笑,連“前輩”都不喊了,想必惱怒到極致。

他不再逗着人,随口問着一些事:“你這麽怕冷,怎麽在天山待下去的?”

盛昭暗自心驚,他第一次見齊師任,對方卻已把他了解的透徹,恐怕整個齊府在齊師任眼中都無什麽秘密。

齊師任看出盛昭的訝異,再次安撫:“齊桦第一次帶人回來,我做家主的總得知悉一二。”

盛昭:“師尊在山頂引了熱泉。”

齊師任驚異挑眉:“仙尊竟如此……”

他沉吟半響,才想出一個貼合的詞:“有人性。”

盛昭:“?”

齊師任又問:“你跟江千舟是怎麽好上的?”

盛昭:“?”

齊師任歉意地笑笑:“實在是好奇。”

盛昭沒好氣地說:“沒好過。”

憑齊師任的城府,一瞬就想通了所有事,但他唯獨忽略了盛昭是在騙他的可能,或者說,根本沒想過這一點。

他輕嘆:“其實你只要同仙尊求情,便用不着讓齊桦帶着你逃婚,弄得聲明狼藉。”

“我瞧得出來,你性子是不服輸的那類,但總有一天,你要學會低頭。”齊師任輕聲:“面子,永遠都是最不要緊的。”

他感概了一聲,微抿了口茶。

盛昭本以為他好心教導自己,面色也緩了許多,誰知齊師任下一句便不是好話。

“你看,你不低頭的後果,便是剛出狼坑便入了虎窩。”齊師任笑容不變:“你将自己打包送到了齊桦床上。”

盛昭氣得厲害:“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齊師任笑眼微眯:“你不信?”

“若不是齊桦喜歡上了你,你知道你的下場嗎?”齊師任語氣逐漸嚴厲,嗓音卻極輕:“他會将你玩爛了,再丢出齊家大門。”

“可能還會巴巴地上趕着,親手将你送回劍宗,之後你還會被盛怒的江千舟随意亵玩。”

盛昭想到那場面,不禁咬了咬唇,面色發白:“齊桦才不會這樣。”

齊師任一字一句:“他會。”

齊師任:“他是我的種,想的什麽我最清楚不過。”

盛昭:“你休想憑這些話讓我們二人生嫌!”

“氣了?”齊師任輕點他的鼻尖,黑金玉的指環冰涼陰冷:“你大可去問,但你敢嗎?”

盛昭對上他黑漆漆卻如同深淵的雙眸,他被卷進去,好似看見了齊師任口中那個狼狽不堪的他。

盛昭瞳孔緊縮,禁不住地生出怯意。

齊師任收回手:“怕了?”

他笑:“小崽子毛都未長全,就敢在別人家撒野。”

“下次記得敬重些長輩。”齊師任又慢條斯理地轉着茶盞,他收斂起氣勢,便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可盛昭不敢再反駁,氣得厲害,也只敢扣桌瘋子。

齊師任不用去看,就知曉盛昭在心底罵他。

他好笑,怎麽裝都裝不會一副乖順的模樣?天真單純得要命。

到底年輕,到底沒有城府。

張揚又不怕事。

齊師任心中一下軟了,補了句:“我說的,字字都未有虛言。”

盛昭憋屈地應下:“那又如何,你說的事一件都未發生,現下齊桦就是喜歡我。”

齊師任心底又道,嗯,這不計前嫌的性子,還挺好哄的。

“随你如何想,我也只是提一嘴罷了。”

盛昭被齊師任耍得團團轉,氣得手都在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便想走。

齊師任眸色微冷:“站住。”

齊師任:“劍宗就這麽教的你,沒有半分禮數,還是你忘了我方才說的話?”

盛昭氣呼呼地轉身:“告辭。”

齊師任又笑:“稱呼呢?”

盛昭煩得要緊,敷衍搪塞道:“齊家主。”

齊師任轉着手上指環:“你是我的兒媳,也學齊桦那般喊我一聲父親罷。”

盛昭不敢置信地瞪他,咬牙切齒:“你休想!”

齊師任見盛昭氣得眼都紅了,只好收斂起頑劣之心,不再逗弄人了。

他挑眉:“不想喊便不喊罷,先到我面前來。”

盛昭沒動:“什麽事不能隔着說?”

齊師任:“是給你備的見面禮。”

盛昭有些好奇,勉強壓下怒意,走到齊師任面前:“是什麽?”

齊師任拿出一個寒玉盒,一邊慢慢開着鎖扣一邊道:“兒媳還算合我心意,沒讓我白準備一趟。”

言下之意是,盛昭若不合他心意,他便準備不送了。

盛昭冷哼了一聲,沒反駁齊師任口中的兒媳,眼睜睜瞧着齊師任打開後,從裏拿出一個白金玉作的指環,一瞧便跟後者手上戴着的是一對。

玉指環用得是上等的暖玉制作,內裏礫金,邊緣泛光,其上刻着繁複的花紋,仔細看去是根根交錯的白羽。

玲珑剔透,小巧精致。

齊師任把玩了一番,邊道:“聽聞你怕冷,我便想到了此物,它不僅觸手即溫,還能源源不斷地提供暖意。”

“你戴着它,在齊家走動就不用披着厚重的大氅。”

齊師任考慮周全,盛昭怒意漸消,別扭道:“多謝。”

齊師任心底确認,嗯,果然好哄。

沒讓盛昭反抗,他握起對方的手。

評估了一番,骨節分明,雖然瘦,但也軟乎得好摸,因常年執劍,指腹有着薄繭,配着指節處的粉,就似軟嫩的內裏給自己長了層不堪一擊的保護殼。

齊師任捏了幾下,愛不惜手。

又假裝是在撫摸以便測量尺度:“戴在第四指,無名上罷。”

盛昭掙不開,蜷縮起手指:“不了罷,它跟你手上的是一對的。”

齊師任微嘆:“兒媳,眼界小了。”

“這玉環可大名鼎鼎,我手上的黑玉代表齊家家主之位,而要送你的白玉則是每一代家主的婚契者帶的。”齊師任藏了一部分話沒說,白玉僅作觀賞,沒有實權。

他又道:“它上一任的主人是齊桦的生母。”

齊師任溫聲敘說着故事,眉目柔和。

盛昭靜靜聽着。

齊師任語氣懷念:“剛生下齊桦不久,便病逝了。”

盛昭有些無措:“嗯……節哀。”

齊師任勾唇隐去未盡之語,齊桦的生母是他親手送上路的,因為對方勾引着他的親兄弟奪他的權。

齊師任輕輕搖首:“無礙,我将它送予你,便表明我認定了你的身份。”

盛昭猶疑:“可——”

齊師任有理有據:“總歸齊桦也要繼位家主了,早些給你,晚些給你,都是一樣的。”

齊師任垂下眸,細心地給盛昭戴上指環。

盛昭沒再去反抗。

指環嚴絲合縫地圍在他無名指上,襯着盛昭的手,愈發好看。

盛昭心裏已經在盤算,這個賣出去得有多少靈石?

齊師任突地俯首在盛昭的指環上輕吻上去,半阖上眼。狹長的眼尾,濃稠的眼睑,勾勒出無限柔情。

說來可笑,他本是不信一見鐘情。

可眼前的紅衣青年,好似生來便應當衆星捧月,讓人只想将所擁有的,不管好的壞的,都送予他。

太好騙了,幾句話就從他的兒媳變成他的小妻子。

盛昭愣怔好一會兒,才被驚得迅速收回手,支支吾吾地半響說不出話,最後才小心翼翼地說:“你是不是,将我認成你死去的妻子了?”

齊師任:“……?”

齊師任深吸一口氣,笑着應下:“嗯。”

盛昭松了一口氣:“雖然這事的确很令人遺憾,但你也不該沉湎在過去裏,人要向前看的啊。”

“你再想念她,也不能将別人當成她……”盛昭說了一堆,最後才輕聲總結:“別傷心了。”

齊師任眉角抽了抽,他都已經記不起那個人姓甚名誰,長什麽樣子了。

他忍無可忍:“閉嘴。”

盛昭不贊同地看他:“你看,你剛剛還倚老賣老地教導我,這麽現下倒進了胡同裏走不出。”

齊師任:“……”

齊師任想到些什麽,突地輕嘆:“你能抱一下我嗎?”

盛昭眼神變得警惕。

齊師任只是垂下眸,靜靜地瞧着盛昭手上的玉環,眼神沉寂。

“她死之後,我便愈發面對不了齊桦。”齊師任低聲道:“若是我當時忍下去,齊桦也不至于一聲父親都不肯叫。”

他話音未落。

盛昭已然張開手主動抱了上來,小聲嘟囔:“看你可憐……”

而齊桦剛處理完要務,眼見盛昭還未回來,便急忙去齊師任那尋,剛一踏進門,便瞧見盛昭張開手,主動俯身去抱坐在椅子上的齊師任。

微張的手指上還戴着那枚跟齊師任那只配對的白玉環。

齊師任享受着盛昭溫溫熱熱的懷抱,嗅着後者身上極輕極輕的暗香。

他擡眸看着門邊面色陰沉至極的齊桦。

齊師任對着齊桦緩緩勾唇,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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