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過渡章

因為任務者的分散, 所以這次沒有巴士來接他們離開, 楚淮眼一睜一閉之間, 空間驟換。

再睜眼時,哥特式般的公寓已經出現在他眼前。

身後傳來董安雅的倒抽涼氣的聲音。

楚淮掃過董安雅和周修文, 偏頭瞥了眼靳天逸,不知是不是錯覺, 他覺得靳天逸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似乎很……危險。

靳天逸對上他的視線, 薄唇微彎,哂笑。

靳天逸只看到董安雅和周修文,笑了:“運氣不錯。”

“什麽運氣不錯?”楚淮好奇問。

靳天逸:“通關的新人是随機分配加入哪間公寓的。”

楚淮一愣,笑的古怪:“也就是說,婁銘現在擁有了兩個猛男小弟。”

他能想象婁銘黑着臉往公寓裏走, 兩個猛男點頭哈腰谄媚地沖他笑的場景。

場景突然切換,董安雅心裏上個副本的陰影還未散去, 美目裏透着絲絲恐慌。

楚淮剛要安慰她, 讓他們跟着進去, 公寓裏卻傳來了嚎啕大哭。

那哭聲響徹雲霄,餘音繞梁, 久久不絕,吓得董安雅渾身直抖。

楚淮神情有些古怪, 看向靳天逸,靳天逸低頭看了眼表,忍笑說:“現在早上七點半了。”

他頓了頓, 輕咳一聲:“駱子陽大概以為我們死了,所以……在給我們哭喪。”

楚淮:“……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們的猜想,駱子陽開始嚎:“都怪我烏鴉嘴,非要咒他們……嬌嬌,老大,忱忱,你們都去了,就剩我和那個死人臉,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你他媽能不能別哭了,一大早讓不讓人睡覺了?!死了不是很正常?”這個聲音有些陌生,楚淮愣了下,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孫嘉木。

駱子陽一邊嚎一邊罵:“你個狗娘養的!我日你吖個大香蕉船%¥&*#……”

楚淮、靳天逸:“……”

楚淮扶額:“快點兒進去吧。”

他們就要推旋轉門進去,一道孩子哭聲傳來,又尖又嘹亮,震得人鼓膜疼。

駱子陽和男孩的哭聲此起彼伏,仿佛在叫板,一聲高過一聲,成了二重奏。

男孩:“媽媽!我要媽媽!媽媽你在哪兒?嗚嗚嗚……”

駱子陽:“嬌嬌!我要嬌嬌!嬌嬌你在哪兒?嗚嗚嗚……”

楚淮:“……”

董安雅和周修文嘆為觀止。

楚淮心情複雜地走進去,以手掩面,使勁地咳了聲,但顯然沒什麽效果。

那一大一小窩在樓底下的沙發裏,一人抱着個抱枕哭,最先看到楚淮一行人的反倒是孫嘉木。

孫嘉木見他們回來,想起自己之前說的話,臉色登時有些難看。

還是靳天逸實在,掏出木倉,在董安雅癡呆的眼神裏,對着繪滿畫作的牆壁開了一木倉。

楚淮剛要說他破壞公共設施,一轉頭,卻看着那個深深的彈坑在他的注視下憑空消失。

原來公寓不能被破壞。楚淮了然。

那巨大的木倉聲激醒了駱子陽和男孩。

駱子陽兩只瘦瘦的胳膊攀在沙發背上,探出兩只兔子般紅通通的眼睛,和楚淮大眼瞪小眼。

然後他渾身一個激靈,醒了。

楚淮:“你不是要我嗎?我在這兒。”

駱子陽還沒來及的露出兩個锃亮的小虎牙,視線在楚淮背後一行人中掃了掃,沒看見宋忱,腦袋登時耷拉了下來。

“宋忱死了?”孫嘉木問。

靳天逸淡淡應了聲。

孫嘉木的目光在靳天逸和他身前的楚嬌身上逡巡,眼裏有了絲輕蔑。

五階副本,楚嬌活着回來了,宋忱卻死了,能說明什麽?

靳天逸心思都放自己女人身上了。

宋忱沒點自知之明,死了也活該。

孫嘉木轉身上了樓。

董安雅在背後語氣不屑:“什麽人啊,這幅德行,了不起了。”

周修文給她使眼色,讓她別多說話。

更艱難地還在後面。

男孩跑到了楚淮跟前,拉着他裙子下擺,眼神怯生生又滿帶希冀:“姐姐,我媽媽呢?”

他帶着微哭腔,稚嫩的聲音在顫抖。姐姐回來了,媽媽卻不見了。

楚淮沉默了。

男孩似乎意識到什麽,又圓又亮的眼睛裏恐懼在積聚,他攀上了楚淮的手,着急地揪着他的指頭,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我媽媽呢!你還我媽媽!我要媽媽!”

背後的董安雅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面露不忍。她也是女人,也有母性。

她有些慶幸自己和周修文還沒來得及生個孩子,要不然……

楚淮被他抓得生疼,纖細的手指上都被掐出了幾個又紅又深的指甲印,卻沒有甩開他,只任由他發洩着。

靳天逸看着楚淮手上出現的貓抓一般的紅痕,眸光一緊,他知道強拉着拉不開,反倒會加深傷口,于是開口:“安安,松手。”

男孩對上他深邃平靜的眼眸,神情一滞,手下意識地一松,但他随即反應過來,仍死拉着不放。

靳天逸微抿唇,施施然蹲下,與男孩平視。

“放開姐姐,哥哥帶你去找……”靳天逸頓了頓,“爸爸媽媽。”

楚淮瞅了他一眼。靳天逸撒起謊來也面不紅心不跳。

“爸爸?”男孩一呆,小聲嘀咕,“我沒有爸爸,我只有媽媽。”

他随即忘了這點:“哥哥,你真的能帶我去找媽媽?”

靳天逸哂笑點頭。

男孩雀躍地松開了楚淮的手。

他看到楚淮手上的指甲印和滲血的紅痕,登時慌了,大眼睛裏霧蒙蒙的:“姐姐,對不起,弄疼你了,我給你吹吹,媽媽說吹吹就不疼了。”

他說着真的小心翼翼地握着楚淮的手,輕輕地吹了起來。

呼出的熱氣打到楚淮手上,癢癢的。

“走吧。”靳天逸溫柔地朝他伸出手。他蹲在那裏,五官英挺,碎發淩厲,笑得疏朗。

男孩搭上他溫暖的手,被他牽着朝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依依不舍地看着楚淮。

“姐姐再見。”男孩沖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楚淮朝他揮手,一陣心酸。

蔫巴的駱子陽走過來,趁靳天逸不在,一把抱住了楚淮,對着他不存在的胸蹭了蹭。

“忱忱走了,還好你和老大還在。”駱子陽嚎久了,嗓子有點兒啞,委屈巴巴的。

楚淮哄孩子似的輕拍了拍他的背,順帶着愛撫了下他的頭,他笑得溫柔,舉止親昵地讓董安雅欲言又止。

駱子陽情緒低落不懂事也就罷了,楚嬌就好像有點……那什麽。

……

駱子陽主動帶着董安雅和周修文去買房了,楚淮來到了審判牆跟前。

屬于宋忱的畫很大,一眼就看見了。

畫面裏,一身蓬蓬裙的公主從白玉般的樓梯上下來,身後是一片金碧輝煌。

吊燈華麗,燈光旖旎。

她短發微卷,面容幹淨姣好,噙着完美的笑,人自端方。

忽略她的上半身,這是幅極溫暖美好的畫。

可是,宋忱上半身的身體結構被清晰地畫了出來。

她的上半身其他的器官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心髒。心髒占據了胸腔還不夠,還搶占了腹腔、骨盆……

畫上的心髒像個子宮,它似乎被撐大,紅紅的壁都顯得薄薄的。

現在心髒破了,流出的卻不是血,而是像羊水一樣污濁的液體,液體充斥着宋忱整個上半身。

心髒像蛋餃一樣像楚淮展開,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只鬼。

那鬼彌勒佛般地盤坐着,微仰着頭,嘴裏插着根像臍帶一般的管子。

那是宋忱的心髒動脈。

恍惚中,那鬼似乎在對他笑。

……

這畫裏透露的意思,宋忱的心髒……

所以血月迷城裏的鬼在還未進入副本前就挑選中了宋忱,隐藏到她身上,是因為她的心髒嗎?

楚淮扶着牆,臉色一白,那股惡心反胃的感覺又來了。

疼倒是不疼了,但真的很想吐。

之前時間靜止後,他一邊找鬼一邊思索自己身體的變化,最後得出了個還算比較靠譜的結論——因為靳天逸的緣故,他體內的鬼被壓制,之前崩潰的排異機制又開始工作了。

這就跟孕吐的産生差不多,受精卵因為有一部分男人的基因,所以在懷孕初期會被女性身體當做異物對待,從而造成劇烈的反應。漸漸地,女性機體接受了這個吸食她營養的寄生物,身體就不存在排異行為了。

之前鬼占上風,在他體內肆無忌憚,他體內排異機制完全崩潰,所以不存在種種排異反應,但現在鬼被靳天逸壓制了,變弱了,所以他的身體又開始争奪主導權了。

這是好事,雖然嘔吐欲比疼痛更難忍,但這至少證明,他有機會在身體争奪中贏,徹底擺脫它。

之前的副本裏,時間雖然靜止了,但他卻自我感覺在城裏找了至少有七八個小時,這麽久,卻并沒有發作,是不是說明,他真的要擺脫那種跟了他十多年的痛苦了?

……

董安雅跟着駱子陽買完房回來,就看到了楚嬌柔柔弱弱地撐着牆,捂着脖子,對着牆幹嘔的場景。

她那好看的五官揪在一起,唇色微微泛白,着實令人心疼。

“我真的沒想到買房竟然是這個意思。”周修文說。

駱子陽極自來熟地将手搭上了他肩膀,得瑟道:“見識到了吧?”

周修文客氣道:“麻煩駱……”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董安雅踩了一腳。

“小雅你踩我幹……”周修文摸不着頭腦,董安雅跟眼睛抽筋了似的,一直往楚嬌那邊瞟,拼命朝他使眼色。

周修文看了眼病如西子的楚嬌,呆了會兒,終于“哦”了一聲,收到了媳婦兒的暗示。

駱子陽一頭霧水:“啥情況?”

“沒沒沒。”董安雅接得飛快。

楚淮見他們回來,勉強沖他們笑笑,然後就去自己的二樓了,她這病怏怏的樣看在董安雅眼裏更坐實了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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