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深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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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九點多,雨還沒停。學校門口停着一輛車,他穿着黑風衣打傘站在車燈前,背光的身影像降臨在黑夜的神祇。

“……”他很不高興,但看着我渾身濕透,還是走上前把傘分我一半。

我凍的僵硬的嘴角還沒咧開,他的視線就越過我望向後方。

“羅昊!”随着急促的踏雨聲,孫雨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完了。

張宏斌面無表情地盯着我身後,半晌過去,黑沉沉的眸子看都沒看我,直接轉身走向車門。

在他發動車子前,我手疾眼快一把拉開車門鑽進副駕駛。

“滾出去!”他怒意深沉的下逐客令。

我低着頭不說話,任由他推搡我。

他推了幾下,被我抓住手腕,我硬扯出個笑容說:“前一個蛋糕不好看扔了,我再給你訂一個。”

“你出去!”他像頭憤怒的獅子沖我咆哮道。

“我操了別人,讓你覺得自己被侮辱了嗎。感覺自己不是我情欲的主人,這條狗對誰都會發情,自己只是被侮辱的人之一……”

“閉嘴!”他暴起給了我一拳。

他真是個有力的男人,那些曾經任我愛撫的肌肉,終于發揮了它們本來的作用,只一拳,我就感覺腦袋嗡嗡響,臉立刻就腫起來,嘴裏濃濃的鐵鏽味。

他在我暈頭轉向時下車,從另一側把我拎出去丢在路邊,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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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自己可能是腦震蕩了,趴在路邊半天起不來。

孫雨把我扶起,我歪在她肩頭,雨太大,誰也看不見我的眼淚。

我在床上躺了兩天,小胖像兒子照顧臨終的爹似的,就差給我買個尿壺了。

周五晚上孫雨把我拖回去,小胖又把我拖上樓,問我咋回事。我說我把你夢中情人睡啦。他的嘴巴長成個O形,憤怒的指着我的臉壓低聲音質問:“你不會是強奸的吧!?”

我說強奸完還給我扶回來?

小胖撓撓頭說也是,想孫雨也不能把你打成這樣,這是你對象打的吧。

我犯困地回答:嗯,現在已經分手了。

他看着我臉上的傷,有點幸災樂禍又有點同情的嘟囔着:你明明是同性戀還碰女人活該挨打,但你對象下手也挺毒啊,不會躲着點……

眼淚又流出來,我睜眼告訴小胖:他要和女人結婚了。

我又去了那家珠寶店,把戒指改成我能戴的尺寸,套在左手無名指上。

和他重逢的那天,我真的只想操他一頓而已,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連人帶心都搭進去了。

孫雨趴在旁邊的玻璃櫃上,眼巴巴地看裏面晶瑩閃亮的戒指,很喜歡的樣子,卻不向我索求。

作為那場雨夜大戲的女主角,她現在和我以男女朋友的關系示人。她那晚應該是明白了什麽,之後面對我都不曾有當初嬌俏的樣子,多數時候是沉默。

我們的關系就是炮友,甚至更疏遠。像今天這樣一起出門到市區,純粹是我要來珠寶店,她想喝什麽珍珠奶茶。

張宏斌那晚以後,再也沒聯系我。

他在我面前高高在上太久,一朝發現我竟然主動背叛他,嚴重挫傷了他的自尊心,即便他絕情在先。

他這個人很奇怪,表面上看似嚴謹成熟,接觸後又發現他做事根本就是随心而欲,而這個随心所欲之中,又有一種微妙的原則。我将他的原則簡單概括為看人下菜碟。

就像他接受被我抱的體位後,在我面前刻意展現柔軟的一面,收斂雄性的侵略性。

廁所事件讓我發現自己是被愛情戳瞎了眼,才會以為他這種風雨無阻去健身房練器械的男人脆弱,需要我這兩條沒幾兩肉的胳膊保護。示弱只是他讓我傻笑着乖乖聽話的手段。

唯一讓我感到安慰的是,他每個月照舊給我的銀行卡打錢。每個月收到錢的那天,我都心安的想:他還沒忘記我。

我和孫雨的關系,以相當穩定和平的狀态維持了兩個多月。見面就做,除了身體沒有其他交流,都把對方當成性玩具。次數多到我看見她的身體都想吐,想象不到這是男人用無數美好詞彙形容的女人軀體,好像女人是女人,孫雨是孫雨。我猜她對我亦如是。

分手是在一個陽光溫和的冬季午後,老師洪亮的聲音回蕩在教室裏,孫雨趴在旁邊睡覺。這場景讓我很有安全感,很想吃飯。

我把孫雨拍醒,讓她收拾東西和我逃課去吃飯,十分鐘後兩個人就坐上食堂冰涼的塑料凳。其他學生都在上課,四周空蕩蕩的。我點了炒面,她要了一碗熱湯面。

孫雨伸手從我盤子裏挖走一勺火腿腸,那是我留着最後吃的。我就從她碗裏一筷頭夾走半碗面條,放自己盤裏繼續吃。她沒興趣跟我搶食,起身又打了份飯。

高強度高頻度的性交讓兩個人都萎靡不振,吃起東西食量像兩頭豬。

“我不想做了,做不動了。”我先開口說。

孫雨點點頭,“我也是。”

“那分開吧。”

“嗯。”

這話說出口,她好像也松了口氣。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她終于沒忍住,跟我八卦張宏斌。

我給她講當年上高中的事,我怎麽辍學,又怎麽和他重逢。

作為回報她告訴我,和我第一次做的時候她根本不是處。

“你當我傻啊。”我頭都懶得擡,聽到她得意的笑。

“我第一次是在14歲。”

“你自願的?”

“被迫的。”

“那你怎麽不剁了那男的雞巴。”我問。

“是我爸。”

“你爸好啊,操完就跑的還抓不着呢,既然是你爸能剁的機會就多了。”我想起她在高潮到神志不清的時候,總叫我爸爸,原來是這麽回事。

孫雨被我逗笑了,“都這麽多年了,現在才剁也太晚了。”

我納悶地問她:“為什麽?”

她說她爸是個老流氓,家裏都是她媽在撐。她發育的早,14歲時就挺成熟了。一開始她爸就在桌邊看她寫作業,漸漸動手動腳,在她洗澡的時候故意推門進去。她媽出去上班的一天,她爸就把她摁床上了。

我放下筷子,掏煙盒,皺眉問:“你爸之後還碰過你嗎?”

“經常,開始還戴套,後來連套都不戴,給我吃避孕藥,那也不行,做過三次人流。現在我考到外地上大學,他不能跟着我來。”孫雨摸摸肚子,“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懷上小孩。”

我仰頭枕在椅背上,向空中吐煙圈玩。14歲開始到現在,做過三次人流,吃了多少避孕藥。

“你還算講究,都戴套做……喂,你別在食堂抽煙。”孫雨叫我。

我瞄她一眼,沒接茬。

“你爸會來看你嗎?”

“……會,帶點我喜歡吃的東西。”孫雨歪頭,表情要哭不哭,“他每次帶吃的給我,我就覺得我們還是普通父女。”

我嗤笑出聲。這傻逼女人,幾包吃的就于心不忍了,她這德行讓我想把她腦袋摁湯碗裏。

“我說孫雨。”我煩躁的玩着打火機,零件都快被暴力拆下來,“你爸就不是人,你把他當爹,他把你當他女人看。這麽多年了,你還等他良心發現?”

“那你不如把他吊起來,用刀一片一片削,肯定能聽見期待的話。”

孫雨怔怔地看着我。

“你要是把他閹了,他就當不成男人,只能當你爸了。”我嘿嘿笑。

我們分開一個月的周六。孫雨突然打電話給我,他爸要來看她,人已到火車站,坐小客差不多四十分鐘後到學校。

既然她給我打這個電話,說明她打算做點什麽。

我約她見面,帶着她走小路爬上學校後山。入冬後學校就禁止學生上後山,不禁止也沒人來,天怪冷的,全是禿頭樹。

孫雨在身後埋頭笨手笨腳地跟着,沒問我為什麽。我把她領到一個不高不矮的坡上,讓她向下看。

下面是上後山的大路,連下的幾場雪鋪在路上,因為沒人來,雪上也沒有腳印。路邊有個長椅,上面也落了厚厚的雪。

“你還記得這兒嗎。”

孫雨望着下面,忽然換個視角看熟悉的地方,總會感覺陌生。

“……你之前是不是把我吊在那棵樹上?”

“對。你走大路把你爸帶到這,下面只會有你倆的腳印。你跟他說你要玩野外強奸,他抱你的時候,使勁撓他臉,下手狠點,最好把假的做成真的……”我絮絮叨叨地教她怎麽陰他爸。

孫雨小臉繃着,聽的認真。

“你身上有刀嗎?”

“有。”孫雨用口袋裏拿出串鑰匙,上面帶着把粉色的折疊刀,打開還挺長。“你那天說完我就買了這個,一直用它削水果分給室友吃,她們都會有印象。”

“還行,不傻。”我拍拍她的頭,“我不走,就在這些枝杈後面等你們,多晚都等,你要是沒成功,我就下去幫你。”

“嗯!”孫雨點頭。

我看她還有些緊張,就打趣她,“你白白胖胖的,對付個肉條肯定一擊必殺。”

“誰胖了?”

“你不胖嗎,我看你最近吃飯都要這麽大一碗,真能吃啊。”

“你怎麽這麽煩人。”孫雨沒忍住笑了。

我把手揣兜裏等,出門時就特意穿厚來的。等了三十分鐘左右,不遠處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孫雨和一個胖乎乎的男的,應該就是他爸。

接下來的事,都按我所說的進行。

我從隐蔽處走出來,冷眼看下面交媾的父女。想到自己14歲時,不會相信自己幾年後會喜歡另一個男生,父母還因此将我抛棄……而那時六七歲的孫雨,也不會相信自己長成花季少女時,有怎樣的噩夢生活在等她。

大路上戰況激烈,男人和女兒大打出手,四周只能聽見她父女兩人的動靜。孫雨仰躺在地上,看見山坡上的我,我們遙遙相望。

她大哭,豁出命的掙紮,悲慘的哭聲回蕩在山間。她想到什麽了呢。我看着她那頭被人粗暴攥在手中,滾滿白雪的長發,想起最近網絡上一首流行歌曲。

多麽嬌嫩的花,卻躲不過風吹雨打。

不久從來路傳來急促的跑步聲,兩個男生手裏還拎着鐵飯盒,吭哧吭哧地向這邊跑來。應該是在外面聽到了聲音。

我重新站回樹後,看着其中戴眼鏡的男孩扔了飯盒,一個飛踢把孫雨她爸踹旁邊去。另一個把大衣脫了蓋在孫雨身上,然後幫着小眼鏡死死摁住她爸,嘴裏喊着不許動。

那三人扭打成一團時,孫雨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從外衣兜裏拿出刀。

鮮紅的血很快就流滿了雪地。

因為有目擊證人,孫雨被強奸的事無需她自己多費口舌。只是她在她爸已經被摁住之後抽刀,就不算自衛傷人。但在那倆目擊證人假大空地描述她爸的兇惡後,孫雨還是無事回到了學校。那個男人被判了三年刑。

她打電話告訴我,切下來兩厘米那麽長吧。

我說你可真厲害,看得我蛋都疼。

她說謝謝你啊。

我說是我謝謝你才對。

她說你不要和我客氣嘛。

我說不客氣不客氣……

孫雨離開了捆綁她多年的牢籠,整個人都活潑了不少。還感受到他人的溫暖,那天救她的是兩個大一學弟,現在已經變成了她幹弟弟。

我想我也該做點什麽,別再渾渾噩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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