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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琛消失的第三年,我看着車窗外流動的華燈麗景,內心已經毫無波瀾。對他的思念和愧疚好像掏空了我的身體和靈魂。
路過一家KTV時,我停車,拎着副駕駛上的蛋糕走進去訂了一個包房。
我二十二歲,他就是三十二歲。
三十二歲,就是三十二根蠟燭。
三十二個小火苗照亮了房間,我忽然理解了梁琛的憤怒。那場看似無足輕重的網戀,嘲笑了舍棄尊嚴倫理和小十歲的弟弟在一起的他,把和我的戀情當做最後的家庭溫暖的他。
好像舍棄了城堡和窮小子私奔的公主,心中滿是讓所有人見證他們愛情不朽的期冀,丈夫卻為了一個面包把她給賣了。
鳳梨從我的背包裏探出頭來,跳到桌上,坐在蛋糕旁邊,貓眼裏映出火焰的亮光。
我把它的罐頭打開放在蛋糕旁,它扭頭去吃罐頭,不碰蛋糕。自從它吃蛋糕拉肚子後,就再也不吃了。
這貓太聰明了,我甚至感覺當初它黏我是給梁琛看的,梁琛不在,它理都不理我。
呆坐了半個多小時,我點歌,拿起話筒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包房的門打開,有人探進頭,說:“梁勳?”
我也一怔,來人是王星橋。
“哎喲,鳳梨也在啊。”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抱起鳳梨開始撸貓。
我看着他,這人一點兒也沒變。
王星橋瞄了眼蛋糕,沒碰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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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大了不少。”他說。
“你變都沒變。”
“哈哈哈哈哈,你說得對!”王星橋得意忘形地笑,果然男人其實也在乎自己的年齡。
“……”
他饒有興致地盯着我,“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嗎。”
“……”我張了張嘴,卻緊張的說不出話。
“唉,本來挺簡單的一事兒,被你們搞得這麽複雜。”他把手伸進衣兜,拿出來一根棒棒糖。
“我還以為是煙。”我笑笑。
“雞巴煙,你哥跟魔鬼似的,他身邊沒有敢抽煙的。”他自嘲地笑,“他也就對你好,對我們是無所不用其極,那簡直就是原始積累中的資本家,斯巴達,拿破侖,秦始皇。一天到晚繃着個臉,像黑幫大哥似的。”王星橋說話就像相聲演員,肢體語言豐富極了。
“呃……”
“大概七八年前有一天,梁琛忽然對我說。”他話鋒一轉。
我閉上嘴,知道王星橋要告訴我什麽。
“他說他好像喜歡上他弟弟了……也就是你。不過那個時候你才初中吧,那年中秋節我還特意多看了你幾眼,感覺他品味堪憂……你那個頭發,粉色的,我的天。”王星橋揉揉眼睛。
“……”
“他警告我不許告訴你之後,就再也沒提過這茬。然後幾年前有一天,他忽然在辦公室玩游戲……也就是你傻乎乎地撞電線杆那會。”
“這簡直是做夢都不會發生的事,我還以為他終于懂得享受大千世界了,還想跟他一起玩。結果他讓我滾邊去,說是陪你玩。”王星橋繼續說,“我想,好吧,這麽多年的同窗情和商場共同浮沉的友情,怎麽比得上人家的傻弟弟呢。”
…………。
“前幾天還好好的,他一松懈,那全公司上下都放松的不要不要的,我連去泰國摸人妖的機票都訂好了。結果後來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如果說他正常狀态是原子彈,那一陣就是核彈。”
“再然後他就辭職了,先在我家住了……大概三個月吧,每天把自己關房間裏又哭又笑,跟瘋了似的,吓人,我都感覺家裏有鬼。”王星橋一把鼻涕一把淚,心有餘悸地拍拍心髒,然後又如表演結束般迅速變回常态。
“你知道嗎,你哥在某些事情上呢,是死腦筋的,他想不開。你想想,三個月什麽都不幹,天天想都沒想開,正常人都得抑郁症了,更何況他不正常……所以後來有一天,他就吃了半瓶安眠藥。差點給我吓死,那可是我新買的房子。”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極端,敏感,理想主義……這些都是我失去他以後才認識的他。
“然後他跟我說,他後悔了,他想你們找他回家。”
“找了,怎麽都找不到……”我滿臉都是淚水。
“我懂,他都快帶着壓縮餅幹躲山洞裏等你們找他了。我讓他至少出現在熟人面前,你們才好找。結果你猜他說什麽,他說只要你們想找,無論他在哪都能找到,簡直神經病。”
“他現在還好嗎?”我問道。
“門外,你可以自己去看。”王星橋說。
梁琛穿着深藍色的風衣靠在包房外的牆上,臉上沒什麽表情。
“哥。”我站在門口手足無措,不敢再靠近他一步。
他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悶悶地問我吃飯了嗎。
我搖頭。
“一起吃頓飯吧。”他不直視我。
“哦。”我愣愣地點頭。
鳳梨癱在梁琛懷裏,一副回歸自然母親的表情。
王星橋打趣地說:“明明是只男喵,怎麽這麽黏男人呢?”
桌上沒人理他。
我無話可說,只能悶頭吃,一頓飯到了,也沒和梁琛說上話。
走出飯店時,已是半夜十二點多,都是王星橋的功勞,我從來沒見過能話痨到這種地步的人。
我們交換完電話號碼,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怎麽回去。”梁琛依舊抱着鳳梨,反正本來就是他的貓。
“開、開車來的。”我呆呆地說。
“哦。”梁琛轉過去。
“但你喝酒了呀。可不能酒駕啊,你忘了你當年撞電線杆的事了?那不也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半夜嗎。”王星橋一掌拍上我的後背。
“……”剛才根本沒要酒,這人信口開河的能力已經爆表了。
我看向梁琛,他似乎沒打算拆穿這拙劣的謊言。
“然後明天你再來這取車,安全第一對不。”王星橋湊到我耳邊,“多主動。”
“啊?”
“你呢。”梁琛把鳳梨遞給我,看着王星橋。那死貓見狀死死勾着梁琛的衣服。梁琛彎腰,把鳳梨的爪子摘下來。胸肌在襯衫裏鼓鼓的,好像随時會把扣子撐開,我看了一眼連忙低下頭。
“太晚了,你先帶崽兒回家吧,我自己打車走。”王星橋向梁琛揮手。
“……”梁琛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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