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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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李思銘努力站直了身體去洗手池邊用涼水沖臉,直到眼神清明不少,才接過付鯨夢的紙巾揩拭着滴着水珠的臉龐。
他額角還沾着殘留的水滴,額前的發濕濕地粘在額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付鯨夢略略點頭:“謝謝。”
那時候的李思銘有些寡言,付鯨夢常常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因為自己的樂隊差一個主唱,他想李思銘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後來付鯨夢作曲編曲作詞,李思銘演唱。李思銘又是樂隊最小的,付鯨夢很照顧他,有時候他感情不對,付鯨夢還會不惜熬夜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幫他分析如何理解歌詞與旋律之間的關系,在什麽地方用真假聲轉換,什麽地方用氣音,第二天還會起大早給他買來早餐。
有時候李思銘覺得,付鯨夢就是他的缪斯,他所擁有的鮮花、掌聲、燈光、目光,皆拜他所賜。
直到有一次聊音樂至深夜,付鯨夢去沖涼,他在屋外聽着嘩嘩的水流聲,想象着付鯨夢溫柔熾烈的眼神和小麥色的皮膚,還有那兩瓣溫潤潮濕,摻着一點棕色的唇。
他慰藉着自己。
他可悲地發現,他愛上了他的缪斯。
他并沒有刻意掩藏自己的愛意,事實上,他知道付鯨夢清楚他心中所想。但付鯨夢沒有給予過更多回應,他待他,大約同對大張和陳柯是一樣的,可以兩肋插刀,卻不能上床。
他知道付鯨夢對音樂有野心,這種心情在每一次舞臺上他都能看出來,付鯨夢的眼裏有光。
為了維系這點光亮,為了鯨樂隊更好,他不竭地唱下去,但他覺得自己還不夠好,不足以配得上他。
後來他獲得了音藝唱片的機會,他以為他的人生即将改寫。
他想過了,和付鯨夢一起簽約音藝,比肩而立,付鯨夢待他也一定會和以前不同。可是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付鯨夢這個傻子,竟然因為陳柯和大張而選擇放棄音藝。
他覺得此舉很愚蠢,愚蠢得可笑,他和付鯨夢開始經歷一段長時間的博弈和較量,最後誰也沒能說服誰,他的崇拜與愛也開始慢慢消解。
最後他決定單飛,他的想法很單純,如果自己功成名就,他可以給付鯨夢想要的一切,到那時,也許付鯨夢又會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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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再一次失算了。
付鯨夢對他很好,為了他飛得遠飛得高,将以前寫的歌公開的未公開的都賣給他賣給音藝,可偏偏就是不願意低頭,他在街頭像個乞丐一樣,也不願意來找他,服一句軟。
他确實答應過他要重組樂隊的事情,但簽約音藝之後,由人不由己,他自顧不暇,音藝這幾年效益又有所下跌,他萬無可能開口要公司再簽幾個無用的人,而且他也知道,他老板絕不會同意。
所以最後,他變成了騙子,變成了叛徒。
有時候人的選擇就是這麽奇妙。他覺得他選擇更好的生活更高的發展,并沒有錯,但到最後,就是這麽陰差陽錯的錯了。
一步錯,步步錯。
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當年。
付鯨夢再也不會将他引為知己,當作小幺捧在掌心了。
但這次洗手間的偶遇,讓李思銘有了一瞬間的錯覺,仿佛付鯨夢的懷中空空,他還有機會。
看,付鯨夢這樣的人,就是做不到冷眼看他跌到洗手間肮髒的地板上,他舍不得。
但付鯨夢并沒有想這麽多,他唯一在意的事就是将李思銘扶起來,然後飛速離開。
李思銘身上滾燙,但好在他還有意識,他将李思銘拖到洗手臺邊,讓他有一個可以支撐的支點,然後松開手,毫不留情道:“房卡我退掉了,我不會去,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李思銘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他揪住付鯨夢雪白的襯衫衣領,将自己的重量壓在付鯨夢的身上:“我都已經這樣了……”
他臉色蒼白,妝容有些黯淡,話語中竟然有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哽咽:“我出賣色相來求你……”
付鯨夢有點莫名:“求我什麽?”
“求你……”
這時候最裏側一間隔間突然發出了一點響動,像是衣襟在牆面摩擦的聲音。
這間洗手間非常大,裏面一排隔間被一堵牆遮住了視線,付鯨夢剛剛甚至沒有留意。
他立刻捂住了李思銘的嘴,他忽然意識到,李思銘所求之事,恐怕是要他賣掉《鯨》。倘若被人知曉,李思銘一直從他這裏買歌,還卑微如斯,恐怕在圈子裏都很難再混下去了。
“你別說了。”付鯨夢最後說道,他拍了拍李思銘的肩,“好好唱。”
李思銘唇上來自對方掌心的溫度驟然消失,他看到付鯨夢大步走出去,背影挺拔,再沒回頭。
直到此時,他才有機會喃喃說出未說完的話。
“求你……愛我。”
付鯨夢到家時已經很晚了,他輕手輕腳地進屋,卻發現客廳裏還亮着燈,年念正蹲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電視,這個點只有動物世界還能獲得他的青眼。
這一周是貓咪特輯,電視上正播放着一只英勇的大橘捕食老鼠的畫面。貓咪這種生物真的要命,哪怕它龇牙咧嘴撕咬獵物的時候,你都覺得它甚是可愛。
一看到付鯨夢進門,年念鞋都沒來得及穿光着腳就跳進了付鯨夢的懷裏。
“你怎麽還不睡?”付鯨夢兩只手托着年念,親了親他的額角。
付鯨夢的襯衫衣領有一點皺,年念用手給抻了抻,委屈巴巴地答道:“有點擔心。”
付鯨夢隐約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于是主動交代收了哪些名片,遇到了哪些人,最後說道:“李思銘也在,不過沒什麽,就寒暄了幾句。”
他覺得房卡這件事太過火了,如果說出來,年念八成要氣得睡不着覺,橫豎也并沒有發生什麽,他打算略掉不表。
可沒想到年念不依不饒地追問:“寒暄了什麽?”
寒暄其實就是“你好,最近如何?”“還不錯,你怎麽樣?”,換成英文就是“Hello,how are you?”“Fine,thank you,and you?”,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
“寒暄就是……寒暄啊。”付鯨夢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
年念騎在付鯨夢腰上,将他的兩只耳朵拉長,生氣道:“你說不出來。”
“啊對。”付鯨夢靈機一動,“他問我,是不是戀愛了。”
年念睜大了眼睛,顯然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你怎麽說?”
“我承認了,我說對。”付鯨夢看到年念高興起來,擡手刮他的鼻尖,“這樣可以了吧?我抱你去睡覺。”
他端着年念放到床上,蓋上被子,年念攥着他的手指,迷迷糊糊地問他:“你也來睡嗎?”
付鯨夢俯下身:“我收拾一下就來。”
“要親一下。”年念指指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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