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後廚員工們每天的午餐都是在食堂解決的,除了大廚,其餘人都得在食堂工作完畢後進餐,也就是吃職工們的剩菜。

但是顧芊和沈大軍自從開始掌勺後,也有了大廚的待遇,他們可以提前把菜打到飯盒裏就餐。

借着給自己打餐的時候,把提前放在竈臺下蔣海朝的飯盒也偷摸打上,打完後再趁大家不注意,迅速蓋好,再把自己的飯盒跟蔣海朝的對換,假裝捧着自己的飯盒出了後廚。

這時候嚴大福和沈大軍正津津有味吃着午餐,其餘員工則哼哧哼哧開始把菜盤子搬到食堂窗口去。

當掌勺的大廚可比打雜工輕松多了,炒完菜後的賢者時間都是自己的,可以随意使用。

如果嚴大福再退休,自己能坐上他的位置的話,整個廚房以後可就是她的天下了。

怎麽想怎麽覺得前途光明!

……

因為蔣海朝說多出的二十塊錢裏包含了跑腿費,顧芊雖然有點無語,可想想确實自己賺不少,索性随了他,反正也跑不了幾天了。

兩人在辦公樓二樓的樓尾碰面,蔣海朝早早地就等候在那裏,百無聊賴地踢牆玩。

“牆皮都要被你踢掉了。”

顧芊好笑又無語地把飯盒遞過去。

“你今天慢了三分零十秒,是不是想光拿錢不幹事?”蔣海朝看一眼手表,邊對她說。

表情瞧着挺嚴肅,但顧芊知道,他這就是故意吓唬她呢。

“去你的!”顧芊沒好氣地睨他:“這種事情得謹慎謹慎再謹慎,快了得出亂子的你知不知道?”

蔣海朝當然知道,但就是喜歡看她抓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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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飯盒,迫不及待打開蓋,抓了最面上的一顆排骨扔進嘴裏。

顧芊啧了聲,“幾輩子沒吃過肉了?”

“沒辦法,餓死了。”某人邊享受美食,邊嘆道。

一天到晚坐辦公室裏,咋就餓得那麽快,不禁讓人懷疑是不是餓死鬼投胎。

見他吃得滿足,顧芊惴惴不安的心稍微放緩了一些。

本來這會兒送完飯她就該走的,蔣海朝不知道她為什麽一動不動。

舍不得他?

“你還不走?不走我走了?”說完轉身就要上樓,被顧芊眼疾手快拉住。

“不是,我找你有事呢。”說罷環顧四周,正是午餐時間,辦公樓裏人少得可憐,更少有人走這邊偏僻的樓道。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兒。”

什麽事這麽神秘。

蔣海朝墨眉挑起,思索半秒後,點了點頭:“行,那你在這裏等着,我回去吃飯,吃完再聽。”

“哎——”顧芊哭笑不得地把人拉住:“我說,我還得趕回去上班呢,你倒是一點也不體諒革命同志!”

蔣海朝看着她哀怨的表情笑出聲:“逗你玩呢。”

指了指辦公室大門:“我進去放飯盒,你在這等我,馬上出來。”

顧芊變臉如翻書,這才滿意地放開他的衣袖:“行,你去吧,快點。”

兩人去了辦公樓的背面,比顧芊上次跟吳紅星談話的地點還要隐蔽的一個地方,跟倒豆子似地把她的想法告訴了他。

“是這樣的,最近咱團裏不是老多人稱贊我的手藝嗎?我想趁熱打鐵,正好呢我手裏頭有幾本菜譜,放在家裏落灰不劃算,幹脆送出去換點……錢,但是呢,我人脈有限,找不到那麽多買主,所以……想請你幫幫忙。”

蔣海朝是個人精,當即聽出了她的訴求。

可……

“你這不就是……投機倒……唔?”

這回換顧芊捂蔣海朝的嘴了。

她做賊似地張望四周,末了又走到牆角往外探了探,見沒人才松口氣:“小聲點!萬一隔牆有耳咱就完了!”

鼻腔裏湧入一股子馨香,清潤中裹挾了一絲醇然,熏地人心頭微癢。

蔣海朝恍惚了一瞬,臉色沒方才那樣自然。

對上她的視線,喉嚨裏溢出咳嗽的聲音,顧芊忙放手。

蔣海朝輕笑,戲谑道:“是你完了不是我完了吧?”

顧芊難得在他面前露出小老鼠樣的怯弱表情,蔣海朝覺得怪有意思,好整以暇地環胸道:“這種膽大包天的事情,為什麽找我?”

當然是因為你也是個不守規矩的人啊!

“咳咳。”顧芊忽然正經下來,幹笑道:“好歹咱倆一起做過那麽多壞事……”

意思就是,覺得他是個不守規矩的人,這種不守規矩的事就适合他來幹。

這話聽在蔣海朝耳朵裏可就不樂意了。

“我差你錢了?又不是不付錢,算什麽壞事?”

怕惹了蔣海朝生氣不肯跟自己合作,顧芊忙順着毛改口:“行行行,你說不是壞事那就不是壞事。”

“什麽叫我說不是就不是,本來就不是。”

顧芊:“……”

為什麽有種胡攪蠻纏的感覺?

沒細想,顧芊解釋道:“好吧,所以……通過各方面的觀察,我覺得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選!”

說來說起,其實還是覺得他像個“不守規矩”的人。

蔣海朝當然不能即刻如她的願:“你這事兒要是沒做好,可是要斷送我前程啊,我可不敢。”

可他這樣說着,面上确是漫不經心的吊兒郎當樣,哪裏看得出來他怕了?

“那……咱倆好歹這麽好的關系了,你就幫幫我呗……我……”

話音未落,蔣海朝挑起眉峰道:“咱倆啥關系啊?”

“額……就……”她想說朋友關系,可兩人之間主要通過金錢來往,朋友關系的話,未免讓他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于是改口:“合作夥伴嘛……我都給你開了一個多月的小竈了……”

蔣海朝安直直凝視着她,視線略微有些不定,也讓她看不明晰。

眸光一閃,他漫不經心地靠在了牆面上,雙腿悠閑地交叉起來,這個動作使得男人原本就流暢的雙腿愈顯修長。

“怎麽,你以為跟我扯個關系,就能讓我答應了?”

顧芊收回目光,咽了口唾沫:“額……那……”

她是真沒撤了,本來找蔣海朝幫忙就是臨時起意,理由壓根沒來得及想太多。

那時候她覺得他有把柄在自己手上,會答應來着,可看他這幅桀骜潇灑的樣子,是能被她拿捏住的樣子嗎?

顯然不是。

糾結地撓了撓頭發,良久後,才又道:“我給你分成吧,兩成,夠不?”

“兩成?你就這麽看低我?就你那幾本菜譜,能搞幾毛錢?”蔣海朝忽然有點佩服自己,頭一回能跟一女同志扯皮這麽久,看來自己的耐心加強了不少嘛。

深知這男人的“惡趣味”,顧芊憋了口氣,終于妥協了:“行,你提要求吧。”

一對透亮的瞳仁瞅着蔣海朝,活脫脫一副要上刑場了的感覺。

蔣海朝喉結動了兩下,沒想到她這麽快就繳械投降。

狹長的眸子盯了會兒顧芊,如深潭般的瞳孔中,似乎蘊藏了幾絲若有似無的淺笑。

“還挺了解我。”看向她的眸色變得意味深長:“沒好處的事兒我可不幹。”

顧芊額角鼓起一塊,青筋跳了又跳:“說。”

“嗯……這我得好好想想。”

男人漫不經心地把手揣進褲兜裏,姿态悠閑而輕松,與繃直了身體等待他搭話的顧芊對比分明。

好不容易等到他發話,卻是這樣一句:“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顧芊差點抓狂:“你快點想吧,我還得趕回去上班呢!”

“想不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顧芊露出這樣的抓狂模樣,他就格外想做點更過分的事:“要不這樣吧,你先欠着,等事成之後我再說我想要什麽。”

“不行,我從不給別人空支票!”誰知道他會填多少數。

“行,那我就不幹了,您找別人去吧。”說完不帶一絲留戀地就要走。

顧芊上套了,牢牢拽住他的衣擺,平整的軍便裝硬生生給她拽出道深厚的褶子。

兩只小鹿眼委屈地彎成一道新月:“哎——別啊,除了你我還能找誰呀!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與她哀求的眼神對上,蔣海朝低低地笑了出來:“那就放心我了?”

宛如大提琴低沉醇厚的嗓音,分明跟平時聽着沒有兩樣,顧芊卻敏銳地察覺出那深沉的腔調裏有一縷愉悅味道。

“嗯……額……”顧芊支支吾吾的,雙頰微微透着桃子一樣的粉:“是那麽回事兒,我就放心你……”

她思來想去很久,除了他,确實沒人能勝任。

第一,他有關系有背景還有人脈。

第二,他膽子大,“不守規矩”的事兒也不是沒幹過。

第三,顧芊有他的把柄握在手,兩個人相互制約,不怕他會“策反”。

“是嗎?”蔣海朝慢悠悠地挑了挑眉,對她的回答還算滿意:“既然放心我,那為什麽不敢答應”

廢話,相信你能辦成事,但不相信你的人品啊!

誰知道你會提什麽變态要求!

顧芊支支吾吾半天回不了話,蔣海朝也不為難她。

“這樣吧,這事兒我暫且答應下來,不過你也得先回去想想,能不能答應我的要求,如果能的話,這事兒咱倆就一拍即合,不行的話你就另請高明。”

語罷,他的視線穩穩地落在女人光潔地沒有一絲瑕疵的臉上,那雙如鷹的雙眸,狹長而深邃,一度讓顧芊覺得自己被一只猛獸盯上了。

而這猛獸将顧芊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一但被他盯上,四周都将布滿他豐滿的羽翼,讓她無處可逃。

最後,在顧芊咬唇糾結的小表情裏,拍拍她孱弱的肩膀,笑道:

“走了。”

顧芊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逐漸變成一顆小黑點,直至消失不見。

……

有一分的利益,人們就會冒一分的風險;有一百分的利益,就會冒一百分的風險。

為了眼前的巨額利益,顧芊決定答應蔣海朝的要求,涉一次險。

晚上送飯,她把消息傳遞給了蔣海朝,表示自己答應他的要求,但是一再強調,他絕不可以提特別過分或者變态的要求。

蔣海朝答應了,只是臨走前壞笑着問她什麽是變态要求。

顧芊氣鼓鼓地踢了他一腳,扭頭潇灑走人。

下班後回到家,猝不及防被她媽張麗華好一頓教訓。

顧芊茫然地聽了兩三分鐘,才哭笑不得地保證:“行吧行吧,以後做事再也不風風火火讓你擔心了。”

張麗華這才滿意了下來。

跟初中女同學約定好的那天,正好是十月三號。

顧芊的工資要到10號才發下來,因此先跟幾個嫂嫂借,一共借了二十塊錢,數額有些大,還是把她媽搬到臺面上,幾個嫂嫂才肯借的。

她承諾,半個月之內一定還上,雖然上個月的180還沒完成……

還是那句話,債多了不壓身,虱子多了咬人不疼。

現在嫂嫂們又開始對她産生防備,但這回她真要幹一票大的,不僅要還,還要一次性還清!

翌日,準時到達跟初中女同學約定好的地方,沒想到小姑娘居然比自己來得還早,焦灼地在原地等候,不知道等了多久,清晨的冷風吹得她臉蛋通紅,來回踱着步。

見到她,激動地小跑過去:“你終于來了!”

顧芊汗顏,這會兒天剛蒙蒙亮呢,你是有多怕她不守信用?

笑了一下,掏出早準備好的一塊錢:“給。”

小姑娘興奮地把在手裏攥了好久本子遞給她。

厚厚的一疊本子帶着她的體溫,也不知捂了多久,暖烘烘的。

翻了翻,字跡隽秀,每一行都工工整整,十分漂亮的一手好字。

“不錯。”不止字寫得好,這本子也挺厚實,寫完後還剩了一大半。

顧芊很滿意她的質量,忽而擡眸,含笑問她:“你還想賺錢嗎?”

女同學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望着顧芊溫柔的笑緩了好一會兒,兩眼蹭的放光。

一塊錢都還沒焐熱呢,又來?

她激動又克制地點了點頭:“想,你還有菜譜啊?”

顧芊笑了笑,把她抄完的菜譜又重新遞了回去:“既然還想再賺,這個先拿着,還是抄它,如果你有朋友也想賺,讓他也抄,不過必須得是鋼筆,鉛筆我可不要。”

“真的?我朋友也可以嗎?”

“對,不止你朋友可以,如果你朋友有朋友也想賺,也可以,不過得限制在……二十本以內吧。”

“如果我一個人就能抄兩本呢?”這時候小姑娘的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那你就可以再得兩個八毛。”

兩個八毛……不就是一塊六毛嗎!

“那……那……我這個本子其實也要兩毛錢……”說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過,其實也沒關系,你給的已經很多了。”

顧芊倒是沒想起這一茬:“沒事,那就都加到一塊錢吧,就當本子的成本。”

女同學激動地臉頰微通紅:“謝謝,謝謝你,還是明天早上就要嗎?”

“嗯,這下倒不用怎麽急,三天吧,給你們三天時間,能來得及嗎?”

三天?她有好多朋友,三天時間自己起碼可以抄三本,家裏還有兩個姐姐,至少能再來四本,再加上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

立馬答應道:“可以!”

“行,那沒問題你就拿去抄吧,三天後我來找你。”說完叮囑一句:“記得,這件事一定要找靠譜的人來抄,除了你們抄菜譜的,其他人千萬不能告訴!如果被大人知道了,我是不會給你們錢的。”

小姑娘聽得很認真,鄭重地點頭:“嗯!我不會告訴大人的!”

這錢她自己藏都來不及呢,怎麽會告訴大人,告訴大人了,這些錢就不是他們的了!

……

顧芊把原版菜譜交給嚴大福後,效果确實很不錯。

他已經完完全全癡迷進了菜譜裏,最近幾天整日醉心于研究做菜,其他任何事都無法激起他的興趣,就跟着魔了一樣。

不僅捧着菜譜看,還實驗,有時候做出來味道不好,又要請教顧芊。

好家夥,這陣仗,如果嚴大福不把位置傳給顧芊,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了啊。

賭顧芊的幾個人暗暗高興,賭注就要到手了!

另外幾個每天看着沈大軍一天到晚陰郁的模樣,都着急上火了!

他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着急啊!好歹去讨好讨好大廚呀!

嚴大福的反應果不其然出現了帶貨主播的效應,大家見他天天如癡如醉地捧着菜譜,私底下一個個的找上了顧芊。

最先找到她的是劉明明。

“芊兒姐,您看……等大廚看完了,能不能給我也瞧瞧?”這年頭,有手藝傍身的人走到哪裏都吃香。

要是他們也能學到顧芊這樣出神入化的廚藝,還怕沒錢賺嗎?

就是不在文工團做,随便去哪個廠子,那也是掌勺的份兒!

“那可懸了,你看他最近沉醉的樣子,怕是一時半會兒……說不定看到退休都看不完。”

退休?那至少還有半年呢。

又聽她道:“而且……我打算呈個人情,把菜譜送給大廚呢,怕是還不回來了。”

“啊?”劉明明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呀……我豈不是要打一輩子雜了?”

他的手藝和天賦遠遠夠不到收徒的标準,可人的貪心又總不讓他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所以他想努力,靠自己爬上去,卻不知還沒到手的救命稻草被送了出去。

劉明明頹喪地用腦袋輕撞牆壁,顧芊見狀,時機來了。

她故作警惕地環顧四周,繼而把人拉到跟前,壓低嗓音低低絮語:“你別難過呀,其實吧……我這菜譜可不止一本,我早留有一手,多抄了一本!”

“真的?”劉明明嚴重的希望之光重新點燃,看向顧芊的眼神簡直像在看神。

顧芊沖他眨了眨眼睛:“真的,不過我自己還沒看完哦。”

劉明明嘿嘿一笑,殷勤道:“顧芊,你可真聰明,還知道多抄一份……那,那你借我看一下呗,咱倆這關系……”

顧芊立馬搖頭拒絕:“那不行,那菜譜寫得實在是太棒了,我還要仔細研究研究。”

“那你趕緊看,看完了給我我也是沒意見的。”

顧芊白他一眼:“不行,我這不是給自己找競争對手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不想自己幹活兒的能力變好啊!

劉明明使勁兒搔了搔頭發:“那……那……要不這樣,你租給我,我付錢,你不是很缺錢嗎,我給錢總行了吧!”

魚兒上鈎了。

“嗯……”她故作一臉為難,但好像又确實被錢吸引,所以糾結。

劉明明見她表情有所松動,趕忙添把柴火。

“你就答應吧好姐姐,咱倆這麽好的關系……再說了,大廚還有半年就退休,你指望我半年就學好然後跟你競争嗎?”劉明明嘆息:“姐,你是知道我的水平的,我就算能學好,我也不可能短短半年就學好呀?我在廚房也練不了幾回手……”

似乎被他說動,顧芊點頭應道:“嗯……有道理。”

“那你這是答應了?”劉明明驚喜。

顧芊瞥他一眼反問道:“那麽你想怎麽租?一天多少錢?”

提到錢,劉明明倒是為難了。

“你說,多少錢?”

顧芊就等着這句話呢。

“我覺得,這本美食秘籍的價值遠遠不是能拿金錢就能衡量的。”

劉明明連連附和:“是啊是啊,我知道它很厲害,所以多少錢?”

要是不厲害,顧芊怎麽可能跟沈大軍競争?

就是因為這菜譜太逆天了,他寧願花錢也要看到它!

顧芊輕飄飄地來了句:“租的話不劃算,誰知道你會不會學我一樣,把它抄下來。”

劉明明:“……”

言之有理,無法反駁。

“所以……”

“所以?”

“所以我要不直接把它賣給你吧。”

“真的?”其實話已經說到現在,劉明明也不在乎租還是買了,總歸要花錢。

但只要一想到今後可以憑借這本美食秘籍,成為像顧芊一樣手藝好的廚師,他還愁以後賺不到買書的錢嗎?

一咬牙,答應了!

只是劉明明如何也沒想到,顧芊說的賣,是十塊錢巨款!

“天!姐!你不如殺了我吧!十塊錢!我一個月工資三十二,你讓我花十塊錢買一本菜譜……這……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劉明明誇張地咆哮起來,顧芊的态度卻未因此轉變。

“……我可不敢要你命,如果不是看在咱倆關系好的份兒上,一百塊錢我都舍不得賣。十塊錢,這簡直賤賣了。再說,我就算賣,也只願意賣給你,還是看在咱倆關系好的份兒上!這可是友情價好嗎。”

顧芊臉色故意冷淡了下來。

文工團薪資高待遇好,像劉明明這樣的單身正式工,一個月下兩三頓館子還能有剩餘,小日子過得不要太舒坦,十塊錢對他來說只是灑灑水罷了。

只是“值”與“不值”的區別,看他舍不舍得把錢投在菜譜上。

另外,就憑顧芊前世的身份地位和名聲,她親筆編撰的菜譜怎麽說也得上千上萬元打底。

就算一本賣個七八十塊錢,在電商業發達的現代,怎麽找也能賣個百八十萬,何至于現在賤賣到十塊錢還讓人嫌貴呢?

“這可是皇家宮廷秘籍!擱以前,黃金白兩也買不到,有價無市你懂嗎?”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他蔫兒了:“可我……我……我舍不得啊!”

“沒事兒,我不勉強你,最多看在咱倆的交情上給你優惠一塊錢,多了不可能。”

說罷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的最後一刻,轉着來了。

劉明明痛苦地小跑過去,割肉一樣地從兜裏掏出一張大團結:“說好的九塊錢!你找我一塊!”

第一單完美收官!

……

之後,除了沈大軍,後廚基本上想上升的,能來的基本私底下都來找過顧芊。

顧芊用應對劉明明的話術對付他們,反應比劉明明可激烈多了,成交率也沒她想象中那麽高,實際上這年頭,對于普通家庭來說,什麽“秘籍”都沒有到手的錢來的重要。

能狠下心買菜譜的,都是因為想到眼前的利益确實抵不過未來幾十年的巨大利益,一咬牙,還是狠心掏了錢。

最後十三個人裏,只有六個人舍下眼前的利益買了菜譜,其餘人覺得不劃算,沒買。

除去6本,賣掉後減去成本,利潤總共有48元,十分可觀的一筆數。

小投資,大回報,形容這筆買賣再準确不過了!

賣菜譜第一回 合圓滿落幕,第二回合就得看蔣海朝那邊了。

……

秋風乍起,文工團道路兩旁栽種的一排排楊樹葉子變黃了,落下來時,像金色鱗片款款落舞。

美景配美人,窗邊,蔣海朝正捧着本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從早上來到辦公室之後就沒歇停過,廁所都沒去一趟。

雖說他自從被蔣部長分配到這裏之後,就一直沒幹過什麽正經活兒,也愛拿張報紙,邊看邊喝茶,小日子好不悠閑。

可這會好像不一樣了,他沒看報紙,手裏拿着的又不像是書。

隔壁桌的王衛敏探頭探腦瞅了幾眼,沒看清,正想收回視線,蔣海朝突然把書往桌上一放,他驟然一下就看清了上面的字。

“爆炒……蔥……姜蒜……澱粉……”

啥玩意兒,合着一本菜譜就讓公子哥沉迷了一個早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蔣海朝冷不丁回頭,就與對方的眼神撞了個正着。

“咋了?”他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悠閑的靠在椅子一背上。

王衛敏做賊心虛地瞥開目光,幹笑兩聲:“沒咋,就是好奇,蔣幹事你在看啥呢?一個早上都那麽專心。”

蔣海潮十分大方地把菜譜扔到他桌上:“看菜譜,挺好看的。”

王衛敏作勢翻了翻,居然是本手抄的菜譜。

字跡隽秀工整,一看就感覺像女人寫的,別說,還挺賞心悅目。

“你今天怎麽沒看報紙反而看起來菜譜了,這是哪兒來的,還是手工摘抄,得費不少功夫吧。”

“是啊,聽說是以前的皇家美食秘籍,有錢都買不到。”蔣海朝雙手擱在後腦勺,輕輕往椅背上一靠:“費了老大工夫才拿到手。”

他這麽一說不僅是王衛敏好奇,其他同事們也支棱起耳朵。

王衛敏眼珠子轉了轉:“皇家?這……這玩意兒現在還有啊?早些年破四舊的時候不是已經……”

“所以說,很難才求到的,不過不是正版,手抄的版本。”蔣海朝邊晃着腿兒,邊道。

“冒昧的問一句,您從哪裏得來的?”王衛敏繼續翻了翻,發現裏邊好多菜名兒他聽都沒聽過。

什麽玉竹心子、生燒筋尾舌、清湯燕菜、金錢雞塔……名字裏透着濃濃的貴氣。

蔣海朝揚唇,勾起一抹戲谑的笑:“就文工團食堂新來的師傅,平時你們不是老在辦公室誇她做菜好吃嗎?正好,我也喜歡她做的菜,前幾天去後廚磨了好久,才同意把菜譜給我。”

話茬子落在食堂新大廚身上,好幾個同事放下手裏活計走過來,。

“啥情況,蔣幹事你還認識新大廚呢?不是說嚴師傅要退休,現在不對外公布新大廚名單嗎?”

蔣海朝輕飄飄地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是上次問他要不要吃芝麻糕的女同事。

慢悠悠地“嗯”了聲,女幹事誇張地捂住嘴:“蔣幹事你好厲害,居然認識新大廚!我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王衛敏幾個人像看傻子一樣望着她,“周曼,你傻了?蔣幹事不知道,他父親難道也不知道嗎?”

要是後勤部的領導都不知道,還當什麽領導?

語畢,周曼的臉蹭的成了蝦仁紅,讪讪地擺手:“讓大家見笑了。”

孰料蔣海朝大方地擺了擺手:“沒事。”

他難得這麽客氣地對待同事,衆人忽然就覺得其實蔣幹事也沒那麽難以相處嘛。

這不,雖然坐在他隔壁,但平時屁都不敢在他跟前放一個的王衛敏這下跟開閘似的跟他聊了起來。

“蔣幹事,我看你捧着菜譜都看一上午了,你這是想……學門手藝?”

“是啊。”蔣海潮大言不慚:“以後總得結婚嘛,結婚了總不能讓我媳婦兒一個人做飯吧,那多累呀,趁現在有空多看看,學着點。”

現在同事們看向蔣海朝的眼神,簡直就跟看二十四孝好丈夫模板一樣!

其實蔣海潮空降到他們宣傳部,其中原因同事們都略有耳聞。

聽說是因為他馬上要跟行政科李科長的女兒結婚,但蔣海朝這人平時不着調慣了,蔣部長怕婚前出點什麽狀況,幹脆把人放文工團關幾個月,等到結婚了再放出去。

真實原因或許有些差別,但總體就是這麽回事兒,所以同事們也就不在意他是來混日子還是幹實事的,總歸過不了多久就要走人。

這會兒同事們紛紛奉承起了蔣海朝。

“行啊,蔣幹事,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疼老婆的!”

這年頭,肯為媳婦兒洗手作羹湯的男人可不多,甚至可以說絕種了。

王衛敏給他比了個贊的手勢:“想不到蔣幹事您格局不小,您是這個啊!”

一個兩個的開始拍馬屁,蔣海潮但笑不語,已然達到了目的。

笑完後,突然問辦公室裏的兩個女幹事:“你倆是不是有對象呢?”

周曼和孫繁花同時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後點了頭:“對,我都結婚小半年了,小孫好像也沒幾個月了。”

孫繁花附和地點了點頭,倒是沒說什麽。

“你們倆廚藝怎麽樣?”蔣海朝追問道。

周曼抿抿唇:“嗯……還行吧,勉強能吃。”

“還行?”蔣海朝似乎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好看的劍眉微微蹙了起來:“都結婚了怎麽能還行呢?”

衆人不知道蔣海朝話裏又在賣什麽關子,饒有興致地望着他。

“跟男人相處,就得先抓住他的胃,才能抓住他的心!如果做菜的手藝都不好,你怎麽能牢牢抓住他的心?”這語氣,還真有幾分長輩教育小輩的氣勢:“你随便去外邊瞧瞧,家庭和睦的,要麽是男同志廚藝好,要麽是女同志廚藝好,要是兩個人都不好,那完了,這個家沒法過日子了。”

蔣海朝講的起勁,同事們則一臉呆滞。

完全不懂“不食人間煙火”的蔣幹事為什麽突然聊起這種,跟他潇灑不羁形象一點兒也不搭的話題。

難道是因為快要結婚,所以漸漸收心了?

盡管如此,大家還是很認真地在聽。

“那蔣幹事您家裏呢,蔣部長難道也要下廚?”

蔣海朝啧了聲:“你看我爸那樣子,像有空回去給全家人燒飯嗎?當然是我媽做了!”

“也是,蔣部長公事繁忙,那肯定是不行的。”大家笑呵呵地打岔道。

“你們覺悟太低了!單身的同志從現在開始也要重視起來這個問題,單身怎麽了?遲早都要結婚,你指望你對象廚藝好,不如指望自己。萬一以後跟媳婦兒吵架,她跑回娘家,家裏沒人做飯你喝西北風去啊?”

話題越扯越離譜,但仔細考究,好像真挺有幾分道理?

見一個兩個神情呆滞,蔣海朝悶着笑了會兒,才擺手,故作放松狀,癱在椅子上拿起菜譜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行了,懶得跟你們扯皮,覺悟太低了。”

覺悟低?這可就不愛聽了。

王衛敏當然不願意承認自己覺悟低,尤其是在蔣海朝面前。

他很快上了套:“那按照您這麽說,我們男同志也得學學廚藝了?”

蔣海潮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當然了,這還用說嗎?我都學,你們為啥不學?”

就是嘛,蔣海朝這個公子哥都要學,他們難不成還不如一個公子哥的覺悟高?

這可不行。

只是話茬子這麽一撩,大家突然覺得蔣海朝真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尤其是辦公室裏唯一的兩位女同志,看向他的眼神,直接從之前的平淡,變成了崇拜。

她們的對象可沒這等覺悟!別說做飯了,能掃個地,那可真就謝天謝地了!

蔣幹事的覺悟還真不能跟一般人作比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很快,午飯時間到,同事們結伴着往食堂走,蔣海朝倒是沒跟着一塊兒去。

“再看會兒菜譜,真挺好看。”說罷,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去吃飯。

同事們笑了會兒,腳步生風地走了。

……

下班後,蔣海朝正往宿舍走呢,剛出辦公大樓,王衛敏就鬼鬼祟祟地把他拉住。

“蔣幹事,借一步說話?”

蔣海朝帶他來到上回跟顧芊談話的地方,這裏隐蔽,下班時間根本不會有人來。

王衛敏現實做賊似地四處張望,見沒人注意到他們,才松口氣。

喘息了一會兒,才呵呵笑着說:“那個……蔣幹事,經過上午你的一番指教,我發現,這個,這個……對您的話,我是打心底贊同!所以,想……呵呵……”

“想啥,趕緊說。”蔣海朝不願跟他廢話,就一句話的事兒,非要繞這麽多彎子。

“就是,能不能把那本皇家秘籍給我看看?就借一天,我改明兒就還給你,想回去研究研究,嘿嘿。”實際上拿回去不是給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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