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獅子座01：星座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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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

林孝賢三十歲生日那天原本有個大聚會，但不知為何忽然被他自己取消了。生日當天只請了幾個朋友到家裏來吃飯。

徐家俊帶着五歲的兒子蛋寶第一個到。

“蛋寶，嚟叔叔屋企坐時應該講咩？”徐家俊蹲在兒子身邊，指着開門的林孝賢問。

“叔叔，打攪曬。”蛋寶穿着件黑白色的熊貓防曬服，兩只小手費力地提着葡萄和荔枝向林孝賢打招呼。

“好耐冇見了喔乖仔，咁大個仔啦。”林孝賢倚在門邊，配合徐家俊的幼兒教育。

“蛋寶買咗啲生果俾你食，祝你生辰快樂！”蛋寶把袋子拎高遞給林孝賢。

“多謝，你有心啦。得閑嚟傾計咪好咯，使乜拎咁多嘢啊，入嚟坐喇。”林孝賢摸了摸蛋寶的頭。

徐家俊起身，将手中的大蛋糕盒遞給林孝賢道：“阿賢，生辰快樂。”

“嗯！”林孝賢心領神會地拍拍他的肩膀，請他們父子二人快快進門。

蛋寶人小鬼大，看見林孝賢左臉的淤青時面不改色。等林孝賢一轉身便偷偷對他老爸指指左臉表示疑惑。

徐家俊對兒子瘋狂搖頭，龇牙咧嘴地示意他千萬別提這事。

林叔叔家的別墅很奇怪。除了一樓大門邊有個帶鐵欄的正方形小窗外，整棟房子再沒有第二扇窗子。

炎炎夏日下，大廳裏同時開着兩臺空調制冷，冷風吹到連真皮沙發都涼得讓人打冷戰。高高棚頂上吊着的水晶燈雖奢華絢麗，發出的冷光卻讓這棟別墅看起來更冰冷了。

蛋寶從水晶燈上移回目光，無意中留意到二樓的欄杆邊，有個陌生的大叔叔正躲在陰影裏靜靜地看着自己。見自己發現了他，叔叔歪頭笑了一下，露出兩個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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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着幹嘛，下來接待客人。”林孝賢順着蛋寶的目光望去，見到欄杆邊的人時不冷不熱道。

那個大叔叔又側頭盯了一會林孝賢，随後才慢悠悠地走下樓。

随着對方走近，蛋寶發現那是個模特般又高又帥、但衣着十分奇怪的叔叔。

不知為何，叔叔的上身穿着件平平無奇的黑色衛衣，下身卻是條邊緣緊貼大腿根部的超短牛仔褲。此外，還有個卡在兩條大腿正中且彼此相連的黑色皮革圈十分奇怪。因為兩個圈圈中間連接的金屬環扣很短，穿戴它的人便只能小步小步地、慢慢地走路。叔叔下樓梯時雙腿間別開的距離，就已經是那節環扣的極限了。

徐家俊見蛋寶愣愣地盯着那人光裸的大長腿看，一時間既想捂住兒子的眼睛，又怕适得其反讓兒子多想。

林孝賢也頓了頓。他瞄了眼蛋寶，見小孩子的眼睛并沒有在那個東西上停留太久。兩個各懷鬼胎的大人才放下心來。

“原來是你啊——怎麽不染黃頭發了？”男人慢悠悠地走過來，路過徐家俊時忽然停下腳步，定定地盯着他的臉道。

“孩、孩子大了嘛，我要給他做榜樣……”徐家俊縮脖，內心唏噓。這人本來一表人才，被林孝賢關了四年，現在看起來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哦，呵呵。”男人笑了兩聲，慢慢走到遠離林孝賢的沙發另一端坐下踢開人字拖，倚着扶手将腿放到沙發上。随後就撇過頭看着別的方向一言不發了。

客廳裏的幾個人都沉默着。

蛋寶的媽媽雖然是個嚴肅的博士，但爸爸卻是個油嘴滑舌的商人。繼承了媽媽的智商和爸爸的情商，這個小孩子心思靈活的很。

他看得出來氣氛因為這個陌生叔叔的出現而冷卻。就把茶幾上的葡萄袋子拎起來拽着徐家俊去洗葡萄。

幾分鐘後。蛋寶端着大盤子走回來，盤中是已經洗幹淨的葡萄粒。他先讓林孝賢拿了一顆，在徐家俊也伸手要拿時直接躲開自己的老爸，把盤子整個端到那個陌生叔叔面前。

“叔叔，食唔食提子？”蛋寶把眼睛睜得圓溜溜地看着對方。老爸說他這個表情最可愛。

沙發上的男人回頭看着面前的小豆丁，伸手拿了一顆葡萄放進口中連皮帶籽地嚼。牙齒與葡萄籽摩擦發出的脆響，好像在嚼什麽骨頭渣滓。當他發現葡萄很甜後，直接抓了一大把葡萄全部塞到嘴裏。

“…………”林孝賢皺眉撇過頭去，不想看對方野蠻的舉動。

蛋寶倒不覺得叔叔的行為有什麽異常，只以為對方很喜歡他買的水果。他開心地把盤子放到叔叔身前，又從自己的熊貓外套口袋裏掏出一個黃色的氣球——這不是老爸教的，是他自己領悟的招數。

“叔叔，幫蛋寶吹漲個氣球好唔好呀？”

“……”徐家俊和林孝賢不動聲色地瞄着這邊的情況。

沙發上的帥叔叔咽下口中滿滿的果肉，接過蛋寶手裏的黃氣球問道：“小朋友，你懂不懂普通話？”

蛋寶睜大眼睛，雖有些困惑仍奮力點頭。

“蛋寶現在還不太懂普通話，我們正在慢慢教。”徐家俊感覺氣氛有轉好的兆頭，立刻搭腔。

林孝賢雖然沒說話，眉頭卻舒展不少。

蛋寶不知道他們說什麽，只覺得氣氛熱絡起來，就跟着咧開嘴笑，眼巴巴地看着沙發的叔叔。

帥叔叔也對他露出個有些奇怪的微笑——是那種硬牽動嘴角扯出來的，眼睛眉毛依舊沒有情緒的微笑。他把氣球丢回到蛋寶身上嘻嘻笑道：“唔好呀，死開啦濑尿蝦！”

“……”

蛋寶愣了。

徐家俊也愣了。

整個屋子的人都愣了。

“你做乜嘢？”林孝賢一下子站起來，陰沉地瞪着沙發上的人。

“蛋寶，蛋寶！過嚟！”徐家俊一個勁地打手勢讓兒子回到自己身邊。

蛋寶不明白為什麽帥叔叔忽然就生氣了。難道叔叔不喜歡愛撒嬌的小孩嗎，那乖小孩呢？想到這，蛋寶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叔叔裸露的大腿。

“做咩？你亦中意我嘅腳噶？”那帥叔叔意外地笑道，神情中頗有一絲嘲諷意味。

蛋寶脫下自己的防曬服，鋪開蓋在那個叔叔裸露的大腿上。林叔叔家的冷氣好涼，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叔叔只穿短的像內褲的牛仔褲，腿凍得冰涼。

“……”沙發上的叔叔忽然收了那個涼嗖嗖的笑，看着自己腿上的熊貓外套半晌，伸手拿回蛋寶手上的氣球吹大，随後系了個扣還給蛋寶。

“唔該曬！”蛋寶舉着大氣球露出一個勝利的笑。

林孝賢看得不明所以，不明白陸途怎麽忽然又改變主意幫蛋寶吹氣球。而徐家俊這一分鐘出的汗幾乎是幾天的量。

蛋寶蹦蹦跳跳地回來，向爸爸炫耀了一下氣球。一旁的陸途則抓起腿上的熊貓外套起身下地。

林孝賢立刻警惕地看過去。然而對方看都沒看他，拎着外套一小步一小步地回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十點左右，生日聚會的另外兩位客人，王傑和郭愛榮也到齊了。

林孝賢待衆人入座後，就打開徐家俊帶來的蛋糕盒，露出其中神秘的蛋糕真身——一塊色彩明麗、抹滿淡黃色奶油的星球形蛋糕。一只戴着王冠的卡通小獅子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小星球上，用豆豆眼仰望着衆人。它身邊滿是圓滾滾的白色雲朵，看起來十分童趣可愛。

“系星座蛋糕哇！”蛋寶看見後哇了一聲，連忙從徐家俊懷裏跳下地，歡快地跑到二樓。

剛剛陸途幫他吹了氣球，讓他膽子更大了，敢直接敲那扇房門。

“叔叔，食蛋糕啦！”

陸途應聲從裏面打開門，發現是蛋寶，便高冷地伸出一根手指遞過去。蛋寶心領神會地握住他的手指，咬着嘴唇以免自己笑得太開心。現在他好像是和叔叔關系最好的人了。

林孝賢看蛋寶和陸途拉手下來，嘴角也微微勾起來。

“三十歲，就插三根蠟燭吧。”林孝賢正要将三根蠟燭插到蛋糕上，一旁的陸途忽然用手指刮了一大塊奶油含進口中。

林孝賢回頭，看見陸途含着手指直勾勾地盯着蛋糕。

“寶寶，吹完蠟燭大家一起吃好嗎？”鑒于這會陸途看起來很乖，林孝賢心情也很不錯。然而他剛想繼續插蠟燭，陸途就一把抓起蛋糕邊上的塑料刀。

林孝賢被驚得猛向後躲了下，對面的徐家俊也将蛋寶護在自己身後。

“害怕？”陸途驚喜地望向林孝賢，又将塑料刀對準自己的脖子道，“這樣呢？”

林孝賢頓時上前奪刀。

陸途皺眉推開他，正要用刀将蛋糕切成兩半，看見蛋糕正中的小獅子時卻遲疑了。他與那只奶油獅對視半晌，最終目光顫了顫錯開長刀，将獅子身側的小半塊蛋糕切下來。又将那小半塊切成兩半，其中一半盛到紙盤裏推到蛋寶面前。

“俾你食。”陸途把叉子遞給蛋寶。

“唔該！”蛋寶接過叉子歡天喜地地吃起來。

“……”林孝賢沉默地放下蠟燭，看着陸途把另一半切成三份，裝盤分給他的三個朋友。

徐家俊分到的蛋糕雖只有他兒子那份的三分之一大，仍傻笑着說了聲謝，然後和蛋寶一起美滋滋地吃起來。

陸途分完半個蛋糕後，就端着剩下的大半個蛋糕和蛋糕上的小獅子一起上樓回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