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算賬

唐青月只讓唐母通知唐清悠、唐清婉回來，她們大概是怕分錢時占了下風，兩人分別将自家男人、孩子都帶回來了。

看唐清婉和唐母親親熱熱挨坐在一起小聲說着話，唐清悠怕唐母偏心導致自家吃虧，便讓許明東去小區門口迎一迎唐青月，畢竟許明東兄妹三個是唐青月養大的，這感情自然是旁人不能比的。

不想一會許明東自己跑回來了，說一向獨來獨往的唐青月也帶了個男人來，三十來歲，穿着時髦的西裝打着筆挺的領帶，像個成功人士。

唐清悠聽了拍了下自己大腿：“這傻丫頭不會是被男人騙了吧？”

唐清婉也一臉凝重：“這麽多年她也沒找過，可能是被有心人盯上了。”說着站起來走到門邊朝外望去，果然看到唐青月同一個男人相攜而來。

唐清婉飛快走回屋裏，厲聲說：“爸媽，這個關頭要是老三提出嫁人，你們不能點頭，不管怎樣都不能讓老三同什麽人扯證……鬧也要鬧掉，拖過這段時間，這個時候找上老三的肯定是不懷好意騙她房子的，她要是真執意要嫁人，你讓她先把那兩套房子過戶回你們頭上。”

唐母看着最疼愛的女兒如臨大敵的模樣無端對唐青月又升起一股埋怨。

“嫁什麽嫁？一把年紀了也不害臊。你放心，媽說她，她是我生的，敢不聽我的，我錘她。”

一家子人正襟危坐，唐青月走進來如常喊人，不等那邊開口便主動介紹了她帶來的男人——一名律師，來做個見證。

其他人聽了都如釋重負放下心來。

雖然沒明說，唐家都心知肚明或者說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次唐青月聚集她們是為了分房産的。

這麽多年來都是如此，只要唐青月過來必定不是空手，她們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等着唐青月貢獻金錢財物來吸引她們的關注或者說是感激，如果需要的多了，她們就稍稍釋放一點善意，唐清悠這些年都做得輕車熟路了，獲得的回報也是最豐厚的。

唐青月是唐家生的唐家養的自然該為唐家奉獻。

唐清婉和唐青月雖然是雙胞胎，但是她們平常很少見面，這會唐清婉卻覺得這個原來很好掌控的妹妹似乎變了。

一股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唐清婉給壓了下去，只要唐青月沒找男人結婚，她的房子就還是唐家的。

唐清悠大笑道：“你看老三你搞得這麽正式做什麽？害爸媽都緊張兮兮的。我們一家子親姐妹，骨血親人，你也沒個孩子以後東子就是你的孩子，大姐不說虛的，以後東子給你養老送終跟我們是一樣的，他要是敢不孝順你，我和你大姐夫都不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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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能，我就算不養我爸媽，也肯定會養小姨的。”精明過頭的許明東忙接話道。

雖然說的是虛話，還是将唐清悠噎住了：“你看這孩子就是實誠。當年啊，爸媽忙着掙錢養家，将家底都掏空了，就是為了讓你們小姨照顧好你們三。一九七八年，我和你爸一個月才三十六塊錢工資，愣是砸鍋賣鐵湊了一千二百塊來買了房子安頓你們。”

“也沒有砸鍋賣鐵吧？當年山裏那個泥腿子前前後後送了四千多塊過來，你們自己扣下來近三千塊，日子應該過得很潇灑。”

“什麽？”唐清悠愣住了。

唐青月不錯眼盯着唐清悠，唐家人都自私，但是只有這個人心裏的彎彎繞繞稍微少一點，唐青月以前一直以為。

“那人找來了，說十八年前給了我四千塊，都被你拿走了。”

唐清悠急了：“什麽四千塊？明明三千還不到，他就給了三次……”

“大姐！”唐清婉厲聲喝止道。

“你是不是豬油吃多了蒙了心，說的什麽胡話都不過腦子。”

在趙家唐清婉很少大聲說話，趙靖遠也很少上岳家來，在他心目中唐清婉一直都是娴靜溫婉的模樣，這些年又一直呆在學校裏，越發顯得知性高雅，這會仿佛突然性情大變，趙靖遠不由吃驚地轉頭看着自己的枕邊人。

一群人臉色都像調色盤般變來變去，只有抛下炸彈的唐青月仿佛毫無知覺，臉色如常無悲無喜，如果不是她握着文件的手背上青筋外蹦的話。

唐青月只是想猝不及防炸一下唐清悠，沒想到啊，三千塊，那可是十八年前的三千塊，唐清悠就這麽心安理得地拿了，甚至還可能主動要了。

唐青月一直覺得唐清悠是個憨的，原來蠢的一直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家甚至知道“借雞生蛋”，用石泉生的錢買她照顧三個孩子十幾年，還讓她感激涕零。

除了她唐青月是個傻的，石泉生比她傻得還狠。

在場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唐清婉，她按下心思，勸趙靖遠先回家去，為了将趙靖遠勸走還給趙昀浩這個她爸最喜歡的孫輩打眼色，讓他也跟着離開了。

三個女兒中唐雲升還是最看重唐清悠的，畢竟她是長女，唐清婉能讓高玉鳳無條件偏向她，但是唐雲升才是一家之主。

好在她的兒子比較争氣，兩邊長輩都最疼愛他，女婿中，趙靖遠這個趙家大少爺自然比一無是處的許哲要更得臉。

唐青月手上的東西，唐清婉看中的是那套老房子，那是唐家的祖産，要回來自然會在唐父唐雲升手上，原本想着趙靖遠父子在的話，見面三分情，加上唐母勸說，今天應該能順利将房子弄到手，不過現在也顧不上了，看這樣子唐青月根本不是來商量這事的。

趙靖遠和趙昀浩在尴尬中離開了，一時客廳裏落針可聞。

唐青月輕輕勾了勾嘴角，帶着一絲譏諷，開口依然清淺溫柔：“十八年前的三千塊幾乎可以抵得上現在的三十萬了，大姐、大姐夫你兩好手好腳的，沒得讓一個山村裏的泥腿子給你們養孩子的道理，這錢就當借給你們的，也不說算什麽三十萬，三萬總該有的。

借債還錢，天經地義！

照顧你家三個孩子十一二年，那些年他們的吃的喝的用的包括上學學費都是我出的，還有就是請個保姆也得有工資，這些零零碎碎算下來，兩萬不多吧？

然後這些年我陸陸續續借給你的也有近三萬，一共八萬塊，你們要是現在一時拿不出來，寫個欠條給我也行。”

說着将她整理的那幾張紙遞過去，都是她這些年給唐清悠或者說她幾個孩子錢物的憑證。

“你說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是什麽狗屁東西？”

“老二還說我吃多了豬油蒙了心，我看老三才發癫了。你是不是得了什麽臆想症，想錢想瘋了了！”

然後發現唐青月好像真不是開玩笑的，就這麽靜靜盯着她看，看得她心裏毛毛的，連撒潑都忘了。

唐清婉開口了：“小妹、大姐，我們是嫡親的同胞姐妹，血脈親血脈親，不就是相互拉扯嗎？我從小身體差，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是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大姐這些年過得也苦，所以你受了很多委屈，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唐清婉推了推唐母，母女連心，唐母很自然接過話道：“是啊，你和婉婉還是同卵雙胞胎，你在娘肚子裏養的好，婉婉争不過你，她出生時只有四斤，九死一生才救回來……”

後面的不需要唐母說，唐青月都會背了，什麽婉婉生來懂事，出生時一點沒折騰，而她是來讨債的，七斤八兩，讓唐母痛了十幾個小時，最後甚至大出血，差點讓她死在産床上，接下來就是謾罵，有時候還上手推開她，嫌她礙眼……

小時候每聽到這樣的話，唐青月就會拼命幹活，盡量少吃，睡覺都誠惶誠恐，可是現在她已經可以做到無動于衷了。

不過這次唐母說到後面畫風變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做娘的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娘對你和你兩個姐姐是一樣的……現在她倆都嫁出去了有自己的家，我唯獨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搬回來我們一家住在一起，那兩個房子先過戶回來，過戶到你爸頭上，免得招人惦記被人騙了。”

唐青月笑了：“搬回來住？像小時候那樣，洗衣做飯掃地伺候你們？”

“你不願意回這邊住也行，那邊房子你也可以先住着，但是要早點過戶到你爸頭上，你爸才是一家之主。”

“我自己就是戶主，那是我的房子憑什麽過戶給你們？”

“什麽憑什麽？我是你娘，你是我女兒，我生的我養的，我讓你過戶你就過戶？”唐母已經火冒三丈了，拔高聲音怒罵道：“我給你氣糊塗了，那房子本就是老唐家的，是被你騙去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個東西，你打小就霸道、自私……”

“媽，媽，你好好講，有話你好好講。小妹你也不要說這種堵心的話故意氣媽，真氣出個好歹，心疼的不還是你，打小最重感情的就是你。”唐清婉一邊拍着唐母的背一邊說着煽情的話，把自己都感動得哭了出來。

唐清婉也不想低聲下氣來糊弄這個從小處處不如她的雙胞胎妹妹，可誰讓當年唐家是獨自逃難到申城的，老房子那一片就是棚戶區，連個行政村都不是，還是當初将房子過戶給唐青月才登記了信息，唐青月現在就是板上釘釘的唯一産權人。

沒有村集體幹涉，想拿到房子，只有唐青月自願過戶這一條，唐清婉必須委曲求全。

不過似乎也僅僅感動到她自己，唐青月依然說着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我不心疼的！

我以前的确很在意，你們只要釋放出一點點善意，就引誘得我想盡一切辦法去貢獻、讨好。不過現在我想清楚了，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這很正常，我已經不在乎了。心疼你們就要委屈我自己，那還是算了吧！”

小時候唐青月會因為不公平而難過，習慣了卑微讨好。

在山上那幾年，唐青月懂得了感情是相互的，付出也該是對等的。

不過回城猛被打擊一場，又遭受到石泉生父女的抛棄，她長好的鋒芒與麟角又縮回殼裏了。

這樣不識好歹油鹽不進的唐青月讓唐家一家人很不适應，。

唐母氣的直打哆嗦：“我這生的是個什麽玩意？”

一直沒出聲的唐父拉住想撒潑的唐母，語重心長道：

“老三啊，這些年你媽做的糊塗事，爸爸是不贊同的。華山路那房子是你的，誰也拿不走，爸爸可以給你保證。可新閘路口處那套老房子是唐家祖宅，你得還回來，當然你也是唐家的一分子，回頭誰生的孩子姓唐，這房子就該給誰。”

作者有話說：

唐清婉、唐清悅指的是唐家二女兒，

唐青婉、唐青月指的是唐家三女兒（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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