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八）

錦覓在門口對邝露誇下海口：“你看到就知道了，鳳凰可知道疼人了。”

邝露臉色鐵青，冷笑道：“這麽知冷知熱，水神怎麽自己不收好。”

錦覓急中生智：“我——我不喜歡男人！”

邝露：“……”

邝露：“行吧。”

“你別不信！”錦覓說，“我，我跟，跟鎏英……”

……魔界風評受害。

與此同時，潤玉和旭鳳正在府內對峙——旭鳳單方對峙。

“你怎麽會知道錦覓？”他問，潤玉被他盯得如火在燒，便想從他身上退開，卻被他攔腰抱住動彈不得。“難道你心裏竟還有她？”

“我怎麽有她？”潤玉掙紮幾下掙脫不開，只得道：“你先放開我——旭鳳！”

旭鳳急道：“你連我都忘了，怎麽還記得她？”

潤玉一聽，停下掙紮奇道：“照你這麽說，我與她還認識？”

“你不認識，又怎麽聽聲就知道是錦覓？”

潤玉拿書敲他頭，只輕輕一下，“我方才在六界廣記裏讀到的，”他說，說罷将書攤開給旭鳳看，此書想來是百年間新出的，新得很，書裏将他魔尊旭鳳與水神錦覓的一段辛辣孽緣描述的波瀾壯闊。

——可惜結尾坑了。旭鳳面色陰晴不定地想。

他摟了潤玉，将書抽走扔在一邊，笑道：“我說你看什麽這麽認真，原來是在看人編排我——你可看到天帝的情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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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玉奇道：“天帝也卷在裏面？”原來他剛看到二人緣起，還未曾讀到神魔大戰一節，何況就算讀到了也沒事，旭鳳卻是不知，此書乃是潤玉随手收了，閑來時讀着玩的，天帝偶爾看看六界編排弟弟弟媳的八卦也就夠了，怎麽可能會專門去找編排自己的書來讀，故而書中對潤玉的故事皆是一筆帶過。

旭鳳苦笑，“是，他……他亦卷在裏頭。”

潤玉細細打量他，見他英俊的眉眼間隐含愁容，不由摸了摸他瘦削的臉頰，輕聲道：“你受苦了。”沒想旭鳳卻一把将他緊緊勒在懷裏，将頭倚在他肩上道：“兄長，再也別離開我了。”

潤玉不明所以，自然不知道旭鳳這愁腸百轉，只得将手伸到他身後，輕撫他長發，安慰道：“好，好——只是我現在沒什麽能力，怕是不能幫鳳兒讨個公道了。”

旭鳳眼眶滾燙，悶聲道：“我不要公道，只要在難過失意時有兄長在身邊與我說說話，對我笑一笑，我便雲開月明，什麽都忘了。”

潤玉道：“好，我就在這裏。”旭鳳問：“不走？”他便說：“不走。”

他二人又坐了一會兒，秋風郎朗，陽光透淨，在這時分與心愛之人呆在一處叫人心曠神怡，心思亦一點點沉靜下來。潤玉輕拍旭鳳後背，道：“你還要讓錦覓仙子等多久？”

“讓她等，一會兒不耐煩了自己就走了。”

“別任性了。”潤玉道，“讓人笑話你。”

“讓她笑話去。”

“旭鳳。”

“……嗯。”

旭鳳無法，只得讓潤玉起身，替他拉平衣服上的褶皺，又忍不住湊上去偷香了一口，方心滿意足地道：“好吧，我現在就去開門——”

潤玉點頭，旭鳳見他乖巧便更是覺得心底的喜愛汩汩冒出似要将人淹沒了，便紅着臉轉身開門去了。

門一開，錦覓就蹿了進來。

“你磨蹭什麽呢？”錦覓急道，“我都要曬化了！”旭鳳正要張口回嘴，被她兜頭一頓毒打，“曬我是小，曬了我們邝露姐姐可如何是好！”她将魔尊一頓暴揍，看着吓人其實手上并沒用力，魔尊被她唿扇猶如被指頭大的蜂鳥左右叨擾，好不惱人，故而左躲右閃。

“什麽，邝露，姐姐？”他邊躲便道，“哪個邝露？”

錦覓氣不打一處來，“還有哪個邝露！小魚仙倌身邊的邝露！上元仙子邝露！”

旭鳳差點一腳踩空，扭頭一看，不是上元仙子是哪個，身穿青衣站在門口，冷眼看着他倆打鬧。旭鳳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靈力崩盤——不是他怕邝露，實在是邝露臉上表情實在難測。

邝露冷冷道：“我家陛下在哪？”

“在裏面。”旭鳳道，錦覓一巴掌拍他肩上，喜不自勝：“可以嘛，金屋藏嬌！”

我為什麽豬隊友這麽多。旭鳳欲哭無淚，早年有月下仙人，如今又是錦覓鎏英，個個神坑。

邝露的臉實在是不能更黑了，正欲繞過兩人去內庭水榭尋潤玉，卻被旭鳳一把拉住道：“仙子留步，聽我一言。”

他說得懇切，邝露也不得不停步，又聽魔尊道：“兄長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他與我在這裏，我必定處處照顧留心，絕不叫他受半點委屈。兄長遲早有元神歸位那一天，仙子可否不要與他提及那些紛擾之事，只讓他就在我這裏做這幾天逍遙散仙？”

邝露被他說得心裏一動，卻仍是道：“魔尊言重了，小仙人微言輕，封印元神是陛下自己的主意，小仙怎麽敢提前洩露？至于魔尊的打算，如今上天入地，也沒人是魔尊的對手，我還能說什麽？”

旭鳳急道：“我沒有強迫與他！我與他……”

邝露道：“魔尊難道還要說兩情相悅不成，陛下若是神識有知，還會和魔尊’兩情相悅‘嗎？”

旭鳳心中黯然，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事實，但他轉念一想，潤玉自己剛親口答應了常伴自己身邊，旁的人憑什麽評頭論足？便又道：“是，不錯，我和潤玉便是兩情相悅——仙子樂意也好，不樂意也罷，既然蛇仙大意讓人到了我手裏，就別管我兄弟二人如何相處了。”

邝露被他氣得沒轍，一想這人是個魔頭，魔界那些潑皮無賴尚且要對他俯首帖耳，自己如何比得過他不要臉，只得沉着臉道：“我要見陛下。”

“可以，跟我來吧。”旭鳳應了，将二人引向府內。

錦覓跑得最快，她遠遠地看到水榭中坐着個漂亮仙人，一身丹青色的衣袍，烏發如墨眼若星辰，不是潤玉又是誰？她和潤玉許久未見，但聽旭鳳唠叨倒已有百年，自然也不生分，撲過去抱了人叫道：“小魚仙倌，我想你啦！”

潤玉被她抱得一愣，擡眼見旭鳳一臉急切匆匆走來，便知這就是錦覓仙子了，于是笑道：“錦覓仙子。”

錦覓奇道：“咦，你記得我麽？”

“嗯，旭鳳說的。”潤玉道，悄悄将一旁的六界廣記掩起不讓人看到——書中描寫了一大堆水神的往事，他怕錦覓看了傷面子。一時間其他三人臉上顏色各異，精彩非常。

邝露一聲冷哼，錦覓喜不自勝，旭鳳臉黑賽鍋底。

“我沒說。”旭鳳似要辯解，邝露不理他，走過去向潤玉行禮，“陛……潤玉仙上，”她道，許久未見亦是有些激動，“仙上，我……小仙邝露有禮了。”

潤玉見她生得清秀文雅，和錦覓又是不同的好看，人對好看的東西都是自然心生喜愛的，何況他天生溫柔心腸，便忙道：“仙子不必如此，我……潤玉不是什麽仙上，喚我名字即可。”

他本欲還禮，但錦覓抱着他的脖子，沉甸甸的一只大型霜花壓在身上，他動彈不得，只得道：“錦覓仙子，可否放開我？”

旭鳳亦出聲道：“錦覓，你快撒開我兄長！”

“等等嘛，小魚仙倌，你身上好香啊，讓我再聞聞——嗯，怎麽還有點像是鳳凰的味道呢？”

破案了。邝露心道，這魔尊果真如彥佑所說色膽包天！她正想着，旭鳳上前将錦覓從潤玉身上撕了下來，又橫擠進幾人之間，将潤玉擋在身後，似個老母雞一般。潤玉從他肩上望過來，笑容裏滿懷歉意。

“旭鳳，別鬧——”

“沒有，我怕她煩着你。”

“怎麽會……”

“就是就是，怎麽會？”錦覓道，“我好着呢，小魚仙倌，你還記得我嗎？”

潤玉搖頭，随即又道：“但我見了仙子就眼熟的緊，邝露仙子亦是——想來我們從前認識。”

“豈止是認識呀，我們……”旭鳳忙插話進去，“錦覓，你不喝茶嗎？廚房中有新鮮的綠茶餅，你吃點？”

錦覓喜滋滋地道：“好呀好呀，廚房在哪兒來着？”

旭鳳只巴不得趕緊把她帶走，別再說兩句讓潤玉喜歡上她，只得道：“我領你去。”忙将她引走了。只剩邝露與潤玉二人坐在水榭之中，一時相對無話，只聽池中錦鯉撲騰聲。邝露看着潤玉，見他神色從容，風骨依舊，兼且因有旭鳳呵護顯得柔和多了，心裏便也有些輕松起來，想着：橫豎魔尊是沒害陛下。她心思剛動，就聽潤玉忽然道：

“邝露仙子，你說實話，”他眼睛仍是望着池中錦鯉，“我可是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