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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一下我亂七八糟的書桌,猛然想起來之前撿到那個人都暗戀筆記本,我們兩個本子都是黑皮帶扣,至今失主也沒有失物招領,中午廣播站也沒有人播報。
我想了想,也是,這個記錄暗戀本子也着實得藏着。
我心中平靜如死水,無聊至極,盯着看三秒,心裏琢磨那個人肯定看了我的本子,于情于理,你來我往,我也得抓着他的把柄,省得他威脅我,于是我坦然地打開了扣子。
被暗戀的人全部用“csn”代替了,我現在也是腦子閑的慌。放在眼前的作業一個字我都不想寫。混沌寒冷下,大家都去睡了,只有我一個人呆愣愣還坐在床上,僵着手指一頁頁翻本子,還得慢慢地翻,每秒擡起來1cm的速度翻頁器,怕吵到人。
字規規整整,這內容到是有看頭。這一看就不是唯一的一本筆記本,從暗戀的第918天到第1181天,還算寫了一半的頁數。
應該只有女生才樂于寫日記本這種東西,但看着字跡,我瞧着眼熟,是真瞧見過,但腦子冬天卡頓,2G網也連不上,索性不費腦細胞找出這個女孩了。
內容着實有趣,我從頭開始放,無非是記錄每天瑣碎事情,主人公似乎十分樂于表達自己見到喜歡的人心情。
我讀到這一頁,手頓了一下。
> 今天是暗戀csn的第1280天。
> 我看到他了,他在辯論比賽,我在場下面。今天熱的厲害,他穿着很簡單,夏天卻還穿着長袖白襯衣,但我覺得幹淨利落,跟他每次辯論時說話一樣,不拖泥帶水,口齒伶俐,棉裏藏刀。我每次都很喜歡聽他辯論,有一種幡然醒悟之感。
> 這次大三辯論題目是“原生家庭是否真的會帶給孩子遺留下難以抹去陰影的一生。”,他是反方,他需要站在“否”這個觀點上。但他的回合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記得這麽清楚他的話,可能是因為他攥緊的拳頭,以及背後完全浸濕的汗水。
> 他說,原生家庭指最初子女還為成立新生家庭,與父母一同居住的家庭。這些行為可能大家都多多少少經歷過。
> 為什麽弟弟可以擁有漂亮的房間,父母接送放學的機會,而我卻要獨自一個人從小巷子裏頭回家?
> 為什麽我作為女孩不能夠讀大學,父母認為浪費錢,卻願意花錢卻讓高考哥哥讀私立大學?
> 為什麽我作為父母的一個孩子,但我永遠好像被排擠在外?
> 或者父母總是數落自己不聽話,不按照他們的要求來?
> 諸如此類問題,他平常講出來時清脆好像夏日時而的涼風清爽幹淨,但我覺得這次他底氣略有不足,他是在回憶什麽嗎?
> 按照現在大勢來說,正方具有絕對的優勢,出發的角度多。但反方切入角度,不夠好。
> 他開始講他的在杏仁核和海馬體中,創傷和障礙會在兒童時期已經存在,那些執拗的,悲傷的,無法破解在原生家庭中傷痛無法改變。但是時間會沖淡會撫平這些存在的傷痕,脫離原生家庭,進入新生家庭,改變在于這裏。這些遺留在出廠時的創傷障礙會塑造我們的韌性和勇氣,正确的直面這些瘡疤,敢于承認,給予我們面對未來挫折,我們未曾擁有的東西,未來通過我們自己努力,去擺脫,掙脫如此的困境……去擁抱我們渴望的燦爛宇宙。
> 聲勢浩大,聲音鄭地有聲,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并行說理。
> 後面他舉了很多例子,中外例子并舉,都在說明原生家庭給予人向上的精神諸如這類辯詞 ,但我覺得他這次辯論是他最勉強的一次。
> 之前再不利的觀點都能逆風翻盤,這次像是陰溝裏大幅度翻船。
> 我看見他胸口的起伏,以及藏在背後的攥得發紅拳頭。我心裏莫名其妙堵得慌,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他并不贊同這個觀點,卻硬要贊同這個觀點。
> 他講到舉例那裏,臉白的可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暑的緣故,在結尾準備接受下一組正方辯駁的時候,他攥緊了心髒前的衣服,跪了下去,就倒下了。
> 烏泱泱,兵荒馬亂人群嘈雜的時候,我看着他無聲地倒下,那一刻我腦子裏回蕩着他曾經大一剛來時辯論賽時聲音,播放着他意氣風發的畫面,對面說:“這只是友誼賽,而且這個觀點對我方明顯不占優勢,你為什麽要這麽認真,咄咄逼人?”
> 他在臺子前回答,聲音不小卻像是念讀着他尊崇的信念說:“比賽目的是為了有輸贏,為了疑問有答案,無論你站在哪一方,那就要設身處地地站在這個觀點立場去認真懇切去思考,再認真懇切的去回答。”
> “無論你是否從心理或者生理亦或者道德上真的認同這個觀點,問題永遠擁有兩面性。求真求實,用例子道理講話,不只是通過‘辨’産生情緒,個人情緒不應該作為導向,因為還得有“辯”,言語需要嚴謹精确。”
> “我的原則就‘真’和‘切’,我認的是理,不是情,要接受自己的立場,不帶個人情緒,要過了心裏障礙那道坎,而你永遠在為你的舒适找借口。”
> “如若你覺得你立場不符合你所看見的大流,無角度切入,你就覺得不公平。那些被訴訟的人,永遠都站在無利的角度,你作為這個專業,被聘用時,你會因為客戶讓你所做的訴求不在有利範圍內,因此放棄為其争奪他應有的權利嗎?辯論沒有友誼,有得只有火藥槍聲交織,必須得警惕認真對待,不是小孩過家家,有讓來讓去的機會。”
> 話裏帶刺,諷刺他們在輸的邊緣像小孩子一樣耍賴。
> 對面那人見說不過他,吵吵着要打起來,指着他的鼻子說,說你等着,你記着你現在說的話,看看你下次拿到這種不利的時候怎麽說,看看你能能不能做到你現在說的準則。
> 他最後笑了說,傲氣地說,現在這樣的你不配跟我比,你這水平,看得我真下飯。
> 巨大的聲音麥克風傳出,傳進我的耳朵,牽引着我的心跳。
> 但這一次他的倒下,讓我感覺到他的信念在這次也跟着倒下了。
我讀到這裏,在不經意間,我把這一頁揉皺了。是我說的,這些話是曾經的我說到。幼稚可笑,不知天高地厚。裝什麽正人君子準則,我根本就做不到這些。
真TMD諷刺。
我抹了兩下,就把本子合上,笑了笑,真好笑,我不禁笑出來聲音,被趙俊罵了一句別吵。我應了一聲,就疲憊地躺進被子裏。
我居然還有這樣的時候嗎?
我怎麽不記得了。
我在這個人的本子看到他眼裏的我,明明是充斥着傲氣,蠻橫,淩厲,不講人情,咄咄逼人。
這有什麽好喜歡的,心動個屁。
我現在看着這些文字,當時大一的我是什麽樣子,不記得了,記不得了。我看完之後胸口悶的慌,堵着氣在管道一樣,無人可說,我現在只想跳起來罵這個人,暗戀他個P,腦子真的有毛病。
我用被子蒙住了頭,享受這有點兒窒息的時刻,身體凍得僵硬難受,我沒有那種輝煌,也沒有燦爛時刻,現在只剩下生鏽的零件在運轉,如今肉體身心都死亡,我無法辨認出那本暗戀筆記本裏的暗戀的人是我。
我沒有那麽好,感受到了心跳的加速,喘氣聲逐漸加重起來,我現在憤怒,難受交雜在一起,織出一張巨大網捂住我的口鼻,我愈發的透不過氣來,我抓住了手臂,用指甲掐進去,但無法纾解心裏的空缺,殘缺得要緊,攥住我的心髒。我翻出來藏在枕頭底下的小刀,撩起來我我手臂上的毛衣。
你憑什麽看透我,看透我當時的心思!
我聞到了血腥味,心裏狂躁消退一半,我冷着臉,擦幹淨刀刃,放回我的枕頭底下,閉上了眼睛,聞着血腥味,我逐漸有了困意。
昏沉中再次醒來,宿舍裏已經沒有人了,下午沒有課,他們應該三三兩兩出去玩了。
我把毛衣袖子放下來,挂水的紮針地方還有點淤,我揉了揉,下了床,腳下有點打漂,我穿好外套,想着計劃裏的圖片,我打算去看看。
一腳走出門,外頭有晚霞,但在我眼裏跟一團烏煙瘴氣,灰暗沙塵沒有一點兒區別,我厭煩地轉頭,就看見了正巧出門而來的唐風行,他自來熟勾住我的脖子說,我跟你們宿舍十分鐘之後一起打籃球比賽,你不參加嗎?
我想都沒有想搖頭,唐風行有一點失望地松開了我的肩膀,再問了一次真的不參加嗎?
我看他抓着書包肩帶,一臉期盼樣子,我于心不忍,但隐隐作痛的傷口在提醒我什麽。
不要有再有瓜葛,再有任何聯系。
他在我糾結時刻,直接大力扣着我的脖子,親昵地強拉着我說,走啦,感冒發燒要出去透透氣,別老悶在宿舍裏,宿舍不透風,更多病毒細菌。
我不想跟他計較他那些歪理,被強迫的到達場地,破壞我計劃的唐風行依舊滿面春風笑呵呵看着我,彎下腰對坐在觀衆席上的我說不好意思,我忘記,你今天發燒了,你就當舍命陪君子,觀摩一下比賽好了。等會我請你吃飯。
我說不用,他說一定要,我疲于說話,他愛說什麽說什麽。看場籃球比賽而已,也不是很耽誤自己去踩點。他身上套着穿了件籃球服,結實的小臂在衣服勒着顯露了出來,許是我太過于灼熱的目光讓他注意到。
他朝我揮了揮手,讓我幫他拿着外套和書包,我沒接說,不拿。我扔到一邊去,他也沒有生氣,笑了笑說,那就放那幫我看着。
我直瞪瞪看着他,冷冰冰地說,不看。
他已經開始準備運動了。
一場籃球賽結束,我除了在一群拉拉隊的加油聲裏面被淹沒之外,我看到唐風行,運球流暢,跳躍能力極強,比賽最後一秒投籃時,若隐若現的腹肌被我瞧見。
我捏了一下我肚子上垮下的肉,同為男人差別怎麽這麽大。
我琢磨着就開始生氣,好啊,原來是來鄙視他身材,炫耀自己身材好是吧,唐風行。
我瞬間冒起火站起身來,直接站起身準備來走掉了。一場比賽結束的唐風行一把抓住我的外套帽子,氣喘籲籲地說,不是說好幫我看着嗎?
我說,我沒答應幫你看。
他非要耍賴,說我答應了他。
我懶得看他跟我胡攪蠻纏,躲開他又要勾住我脖子的手,用手肘撞開了他,周鳴滿頭的汗,一把拉住我說,正巧打完籃球,一起去喝一杯怎麽樣?周哥我今天請客。
唐風行立馬應和,拉着我說一起去。
我搖頭說,今天剛剛發燒完,不是很想去。
周鳴就說,出去外面喝點酒,驅驅寒,比什麽靈丹妙藥都強。還拿上次沒參加生日會堵我的嘴。
我沒辦法,只好點頭答應,不想壞了一夥人興致,趕緊假裝燃起自己的熱情說趕緊去搶座。
今天踩點計劃全被唐風行破壞了,我慢慢地走到後面,與唐風行并行,他走近過來一點,我立馬狠狠地撞他一下,撞到自己傷口摩擦得疼也不管,再接就踩了他一腳,他驚訝看着我,我報之微笑,罵他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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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舒寧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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