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早上五點半,京市的天空還是一片黑暗,韓期摸着黑起了床。
今天是和周亦文正式重逢的日子,她把今天看得很重,精心打扮了一番才趕去了拍攝現場。
國內拍戲向來講究,比如開機儀式上燒香拜佛的習慣就是韓期在國外沒見過的。
她趕到現場的時候,四周已經站了很多人,其中不乏許多娛記,被包圍在陌生人中的她不自覺向相對熟悉一點的張妍靠近,一雙杏眼好奇地看着前面的香爐。
“國內拍戲真的都要燒香呀?”韓期不禁提問。
奈何身邊的張妍入行不久,撓了撓頭發,遲疑地回答:“大劇組好像都燒香吧?圖個吉利嘛。不過聽前輩說,很多小劇組就不會,畢竟沒錢弄這麽大的排場。”
“這麽說的話,《想戀》的資金應該很充足?”
“那當然啦,投資方都有好幾個呢!”
張妍湊近了韓期耳邊吐槽:“你都不知道以前周導的劇組有多窮,雖然每次都燒香,可那場面真的超寒酸。要不是餘老大外接的後期夠多,整個工作室都要餓死。”
韓期知道周亦文拍的電影收入慘淡,但沒想過會有這麽慘,張了張嘴竟是沒說出話來。
她暗暗嘆了口氣,四處搜尋周亦文的身影,“周導怎麽還沒來?”
“不急,演員都還在化妝呢。”
張妍也四處看了看,還不忘打趣一下韓期,“你不會是因為周導才來做現場粗剪的吧?”
韓期含糊不清地“嗯”了一下,忽地踮起腳尖朝左前方看去。
“周導來了!”
她不吝于表現出她見到周亦文的激動,畢竟在他人眼裏韓期就是周亦文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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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此而已。
周亦文是和兩名主演過來的,沒有帶鴨舌帽,一頭長發随意紮起來。
以韓期的了解,她猜測周亦文沒有打扮自己,但标準的濃顏長相即便是素顏也超能打,和做過完整妝造的演員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
“周導濃顏殺我,不管見了多少次都還是會被驚豔到。”
張妍在韓期身邊感嘆,韓期不由得點點頭,都說一見鐘情就是見色起意。要不是周亦文長相太優越,她高一那年怎麽會那麽魔怔地對他上了心?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周亦文在片場看到她會是什麽反應。
就好像是心靈感應,想法在韓期腦海裏一閃而過,下一秒,她就和周亦文對上了視線。
時間瞬間停止。
分明四周嘈雜不斷,工作人員四處走動,時不時從他們中間穿過,可這一刻,韓期還是覺得全世界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清楚地看見了周亦文眸中的驚訝。
可惜對視沒有持續多久,周亦文很快就轉移了視線,輕飄飄地忽視掉了韓期。
好像沒把她放在心上。
心靈受到重創,靈魂極度不滿出了竅,只剩下肉身麻木地跟随張妍完成了整個開機儀式,一起坐在場記身邊打開了筆記本和電腦。
然後,韓期發現周亦文就坐在她的左手邊,距離僅兩米不到。
接下來四個多月的拍攝裏,他們之間的距離都會這麽近,可一旦想到周亦文那視若無物的眼神,韓期又覺得周亦文離她好遠,比六年的距離還要遠。
“你不是很喜歡周導嗎?他就在旁邊,不去打招呼嗎?”
在粉絲看來,能和偶像共事真的是讓人超級超級自豪的事情了,但這僅限于粉絲和偶像之間,不包括韓期和周亦文這種複雜的前任關系。
韓期不覺得自豪,她要的不只是和周亦文共事。
她偏頭偷看了周亦文一眼,側顏還是那麽好看,下巴上有淡青色的胡渣,非但不影響顏值,反而讓他看上去多了一絲頹廢文藝的味道。
忙于工作的男人從頭到尾沒看過她一眼,一手拿着劇本和分鏡,一手拿着麥克風看監視器,時不時和道具老師溝通一下。
“工作時間,不談私事。”
韓期緊緊抿着唇,強迫自己把頭轉回來投入工作,“昨天餘年和我說你是第一次做現場粗剪,讓我多帶着你一點。你盡快适應,以後你得單獨負責B組的粗剪。”
大概張妍也沒想到韓期這麽認真,還愣了一下才進入狀态。
“你上次做的是場記對吧?”韓期問。
張妍立即點點頭,聽韓期說:“做粗剪要多做筆記,記一下哪條可以用哪條不能用,剪出來的片子按統一格式備注好,多備份幾份避免丢失,要不然素材太多容易混,後期剪輯會更吃力。”
“好的。”她連連點頭,露出一雙充滿求知欲的雙眼,“還有呢?”
韓期眨了眨眼,“沒有了。”
張妍疑惑問:“就這?”
“就這。”看着張妍一臉懵的樣子,韓期覺得還挺好笑,“理論上只有這些要注意,遇到了問題來問我就好,粗剪和場記差不多,沒有太大難度,就是比較累而已。”
這個累張妍是深有體會,當初做場記的時候一天下來幾乎沒時間坐下來歇腳。
她猜想粗剪的累,大概就是下了戲還要熬夜剪輯吧?
一想到這裏,張妍對韓期簡直充滿了敬佩,“為了和周導共事,不惜跟劇組受苦,追星還是你最強。”
韓期再度失笑,“跟劇組和坐辦公室剪輯沒什麽區別,我很久沒跟過劇組了,還挺想念的。”
自她做了後期導演之後,就很少全程跟劇組了,只偶爾去現場看一下進度,有時候确實很懷念跟劇組的日子。
雖然累,但在劇組會成長得更快。
“你以前也是做粗剪嗎?”張妍問。
“對啊,因為我舅舅是導演,我大一就開始跟組做粗剪了。”
韓期簡單說了一下,餘光瞥見周亦文已經找人替演員站位試燈光了,立即斂起懷念的神色,“不說了,過會兒該拍攝了。”
如同響應韓期這句話一般,周亦文對麥克風說:“燈光道具OK,可以請演員過來了。”
随着這句話,今天的拍攝正式開始了。
韓家的工作狂基因在韓期身上也有體現,一旦投入工作,絕不東想西想,即便心裏念着周亦文,也只在每一場戲拍完的間隙看上兩眼。
可周亦文真的沒再看過她一眼。
失落的心情在心底抓撓滋長,又被工作死死壓下,最後在無人知曉的午餐時間,她悄悄把一包薯片放在了周亦文的椅子上。
她知道,周亦文能猜出是她送的。
這包薯片,是只有韓期和周亦文知曉的秘密。
然而韓期送出了信號,另一個人明明知道卻沒給出任何回應,周亦文把薯片放進包裏,整整一天都沒有碰過。
只是她從來不知道,在她低頭的時候,周亦文的目光曾無數次從她身上掃過,有意無意地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描摹她如今的模樣。
這些小細節,除了周亦文自己,誰也不知道。
但就算不知道,韓期依然心存了一絲希望。
晚上九點多就下了戲,看周亦文走得晚,韓期也九故意留在了最後,跟在周亦文的身後走出片場。
要她主動上前是有點困難的,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都沒用,直到周亦文到了停車場,都快上車了,韓期才一鼓作氣跑到了他身邊,“周導,可以加一下微信嗎?我這邊做好粗剪方便發給你過目。”
有理有據,她給自己打了個滿分,就不信周亦文不加她。
誰能想到周亦文就是油鹽不進,“不用,你發給餘年就行。”
韓期被噎到,有點委屈了,“這樣不方便,你是導演,就應該發給你看。”
“不需要。”
這話屬實冷漠了,從認識周亦文開始,韓期哪被周亦文這麽對待過,心一冷,積攢了六年的委屈盡數噴湧而出,明亮的杏眼漫起一片水霧,不受控制地砸了下來。
真是太丢臉了,不管是高一還是現在,她留給周亦文的印象總是愛哭。
“行,不加就不加。”
她算是拼盡全力讓自己有點骨氣,硬着脖子跑回了自己的車位,全然不知周亦文看向她的眼神裏滿是掙紮。
他最想做的,是上前擁住韓期,和她說一句別哭了。
但他沒有,最終轉身準備上車,又猝不及防被餘年攔住。
“我剛才都看到了,不就是加個微信,連這都不行?非要把人家惹哭?”餘年攔在車前不讓周亦文走,質問道:“你不是愛她嗎?看到她哭,心就不痛?”
痛,當然會痛。
只是周亦文并不承認,還轉移話題,“是你偷偷讓小期進劇組的?”
他不傻,這麽簡單的事情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餘年理直氣壯,“對啊,很明顯你心裏念着她,她也一直在等你。給你們一個機會重歸于好不是很好嗎?”
“你知道遠離我才是她最好的選擇。”周亦文皺眉,對餘年的自作主張感到不滿。
“那是你認為,不是我。”
餘年并不退讓,态度強硬,“你比我更了解韓期,你知道她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主動找你說一句話。如果你舍得惹她傷心,那我無話可說,如果你舍不得,那我勸你盡快補救。”
餘年要說的就是這些,說完便自顧自上了車,“我今天沒開車,你送我回酒店。”
一場對話開始得突然,也結束得突兀。
卻足以又在周亦文的心裏掀起一場巨波。
又或者說,韓期的存在本身就是造成周亦文情緒波動的最大因素,餘年只是個推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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