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九月二十五號是韓期第一次見到周亦文的日子,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她很重視儀式感,去之前沒和周亦文打招呼,只和餘年說了一聲,他就讓前臺把周亦文房間的房卡給她準備好了。
九月份桂花都開了,韓期下了大巴,車站外路邊都種滿了桂樹,全是金燦燦的桂花。
馥郁的花香彌漫在整條路上,夜風将花香送到面前,一呼一吸之間盡是香味。有桂枝掉落在地上,上面的桂花還完好,整條枝幹散着淡淡的桂香。
韓期沿路撿了幾根,順着馬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劇組定的賓館裏。
這家賓館環境不太好,但這裏靠近山區,這已經是距離片場最近,交通最方便,設施最齊全的一家了。
現在是晚上九點,餘年給她拍過通告單,今天至少要到十一點才能下戲。
她在前臺拿到房卡,按照前臺的指示找到了周亦文的房間。
他的房間收拾得很整潔,被子都是疊成豆腐塊形狀的,韓期翻出日記本把書包放在沙發上,撿來的幾根桂枝插進電視櫃上的玻璃瓶裏,小小欣賞一會兒,就撲上了床。
被子往旁邊一歪,完整的豆腐塊毀于一旦。
韓期喜歡整潔,但不喜歡床上太整潔,爬起來将上半身壓在倒塌的豆腐塊上,把日記本翻開新的一頁,咬着筆頭思考了好一會兒,終于落了筆。
“今天是我見到你的第十年,重逢的第一年……”
她一邊小聲說着,一邊動筆寫。趴在床上姿勢不便,她寫得很慢,語速也慢吞吞的,一篇短短的日記也寫了很久。
胳膊撐了太久,手肘僵得不行,她伸臂拉伸一下,骨頭都酥酥麻麻的,嘎達響了兩聲。
“酸死了。”
她哼哼唧唧翻了個身,白熾燈就在頭頂,亮得晃眼。
門鎖忽然發出聲響,韓期整個人一抖,條件反射把日記塞到被子裏,彈起來爬到床尾,看到周亦文驚愕的臉。
“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不是說今天最早十一點下戲嗎?”驚吓之餘,她還不忘擋着被子,保護好她的日記本。
周亦文明顯也沒冷靜下來,看不到韓期背後的玄機,眼裏只有韓期這個人。
“今天拍得很快,提前收工了。”他說。
韓期撓了撓頭發,翻身在床上找手機,“不對啊,餘年不是這麽和我說的啊。”她背對着周亦文,盡量把日記本擋住,摸到手機一看,餘年竟然給她發過消息。
“什麽啊,我居然沒看到。”她懊惱地揪了揪被子。
要不是她反應快,周亦文就看到日記本了!
周亦文抓住了重點,把包放下坐在床旁邊的沙發上,問:“房卡是餘年給你的?”
“嗯,”韓期僵硬地點了一下頭,想起自己的初衷,整理了一下心情又翻了一次身跪坐在周亦文對面,“我來看你啦,驚喜嗎?”
周亦文笑說:“驚喜,還有點驚吓。”
韓期嘟起嘴,不滿:“我是驚吓嗎?”
再逗下去恐怕她又要哭了,周亦文及時收手,“怎麽會?我高興都來不及。”他目光瞟到韓期沒穿襪子的腳上,“你沒開房間?”
腳丫子不自覺蜷縮起來,韓期舔了舔下嘴唇,小聲說:“不能和你睡一間房嗎?”
周亦文正欲拒絕,韓期打斷,“又不是沒睡過。”
“每一次都是一人睡床,一人睡沙發,”周亦文拍了一下沙發把手,反問:“你覺得這個沙發能睡人嗎?”
這沙發只夠兩個人緊挨着坐,要睡人還真有點困難。
韓期癟嘴,“那就都睡床不行嗎?”
“你确定?”周亦文聲音有點啞。
韓期不知不覺心跳就開始加速,吞了一下口水,小聲說:“确定……”
“那你不要後悔。”
周亦文起身脫下外套,韓期趕緊後退,早就沒了前幾個月想要全壘打的勇氣,右手發着抖地指着周亦文身後玻璃瓶裏插着的幾根桂花枝,“我來的時候撿了幾根桂枝,好看嗎?”
聲音都在抖,真沒出息。
韓期暗自唾棄自己太慫,生無可戀癱倒在床上,只想快點睡着把今天過了。
周亦文無聲笑了一下,轉頭看那幾根桂枝,被韓期擺得錯落有致,幾朵小小的桂花點綴在枝頭上,散出一絲桂香。
“好看,你洗澡了沒?我先去洗澡。”周亦文去拿幹淨衣服,幫韓期把這茬揭過。
韓期又一個激靈,差點坐起來,又強行克制自己躺回去,護住日記本,“你先洗,洗完我再洗。”
“好。”
浴室的門被拉開又關上,韓期目光不由自主地轉移到浴室的磨砂玻璃上,那裏能隐約看到周亦文的身影,看到他脫下上衣,看得不清晰,大概能看出上半身是标準的倒三角。
韓期不是沒看過周亦文的身體,但是俗話說得好,若隐若現最勾人。
她隔着玻璃看周亦文把衣服脫完,水流沖刷在他身上,禁不住又吞了一次口水,緊接着鼻子一涼,一串鼻血順着流下來滴在了床單上。
鮮紅的血印在向她證明,她就是個色中餓鬼。
韓期欲哭無淚,撲到床頭抽了張紙堵着鼻子,再也沒臉往浴室那頭看,把日記本收回到包裏,縮在床腳玩手機。
周亦文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面,韓期背對着他在床腳縮成了一團,看上去委委屈屈的。
第二眼看到的就是床上的幾滴血。
“怎麽了?”周亦文疾步走到韓期面前半蹲着,就見到她紅到滴血的臉,和塞着紙的鼻子。
“流鼻血了?”
韓期抿着嘴不想說話,“嗯”了一聲就想渾水摸魚。
“最近上火了?”周亦文感受不到她抗拒的情緒,幫她想了個理由。
杏眼發了光,韓期順着臺階下,連忙點頭。
周亦文信了,找出蜂蜜給韓期舀了一勺,“那你先去洗澡,出來喝杯蜂蜜水降火氣。”
危機解除,韓期聽話地去拿了換洗衣服,在進浴室之前,說:“浴室有點透,你待會兒,別看浴室……”
瞬間鼻血和浴室連上了,周亦文輕笑一聲,“你偷看我洗澡了?”
居然是自己暴露了,韓期炸毛,指着磨砂玻璃嚷嚷:“我沒有,那是浴室太透了,我一擡頭就看到了,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這不能怪我!”
她一個人嚷了半天,周亦文一句話沒說,就站在床邊含着笑意看她。
看得韓期火氣都發不出來了,只小聲重複了一遍,“你不許看。”
“放心,我不看。”周亦文說。
韓期抱着衣服挪進浴室,從裏面看,也能看到周亦文的身影。
羞恥心環繞着她,人都快挪到門邊上了,還背對着磨砂玻璃洗澡,盡可能讓自己的身影更模糊一點。期間她偶爾看了看周亦文那邊,注意到他一直在移動,還開關了兩次房門,也不知道他在幹嘛。
這個澡洗得她身心俱疲,伸着懶腰走出來,才發現周亦文把床單換了。
韓期不想再提這件事,走過去自覺倒在床上,哀嚎一聲,“好累。”
“那就早點睡。”周亦文在他旁邊躺下,中間隔了點距離。
一看到他躺過來,韓期手腳都僵硬起來,“說說話嘛,我好不容易才騰出點時間趕過來找你的,明天上午我就得走了。”
“什麽時候的飛機,我去送你?”周亦文翻了個身,一張妖孽的臉近在咫尺。
韓期感覺鼻血又在蠢蠢欲動,眼皮子眨啊眨得沒敢看他,“上午十一點半,你別去送我了,劇組這邊不能沒有你。”
“那你要注意安全,到機場,起飛前,落地後,到家後都要給我發消息。”
“發了你也看不見。”韓期小聲嘟囔。
“那也要發。”
“知道了。”小兔子的耳朵又耷拉下來了。
周亦文知道要哄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兩人中間的距離稍微縮短了一點,韓期的耳朵都被摸得發燙。
“我明天會看手機的,你也要記得報平安。”
“嗯。”韓期低低應了一下,心情又開始好轉,手不自覺摸到周亦文衣角,拉着玩,“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就這麽點時間也要來找你嗎?”
周亦文刻意忽視衣擺處若有若無的感覺,“想我了?”
“對啊,而且今天是九月二十五號。”韓期說。
“九月二十五號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嗎?”周亦文在腦海裏把與兩人有關的重大日子全都過了一遍,就是想不起來九月二十五號是什麽日子。
韓期哼哼笑起來,“是個超級重要的日子,但是我不告訴你。”
這就是故意吊人胃口了,周亦文佯裝生氣,遮住韓期的眼睛,“不說就睡覺。”
長長的睫毛在他掌心不停顫動,微弱的癢意讓人心癢難耐,周亦文閉上眼,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哪有那麽容易。
兩人中間還有點距離,韓期開始習慣和周亦文同床共枕,也沒感覺到他身體上的變化,不知死活地靠近他抱住他的腰身,“馬上就睡,我這次走了就沒時間來探班了,下個月就要搬去新公司了,會很忙的。”
身體僵硬的人換成了周亦文,他忘記了探尋九月二十五日是什麽日子,喉結滾動了一下,“等電影拍完我就回京市了,別急。”
韓期委委屈屈應了一聲,又靠近了周亦文一點,聲音變小,“嗯,不急,晚安。”
要從京市過來一趟不容易,一路上韓期也是累着了,抱着周亦文讓她很有安全感,不一會兒就睡去了,呼吸聲輕輕淺淺,萦繞在周亦文耳邊。
于周亦文而言,這一覺很難睡。
他确定韓期睡着後,低頭在她額頭輕吻一下,用氣聲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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