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之十三

平南侯趙長恭，那是個果決勇敢的聰明男人。同時他也是一柄噬主的利刃。

想他趙家從一介平民走到豪門的地步，全憑趙長恭的敢拼。曾幾何時世家們最想搞死的就是趙長恭，只因為他的存在大大地分離了世家們的權柄與利益，先帝提拔趙長恭的原因也在這裏。

可惜，先帝去世太早，留下了當時尚年輕的許斐登基，許斐根本就用不好趙長恭這柄利刃，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做大，看着他和世家們放下仇怨、結交聯姻、從敵對關系變成互利互惠的關系，看着他提拔自己的親屬友人遍布朝野。

如果不是葉傾容成為皇後，恐怕都輪不上許斐有太子，他那皇位就換人坐了。如果不是有許落顏降生成為公主，恐怕也輪不上許耀榮登基為帝，萬象國便改朝換代了。

總之，因為有這兩個女人，趙長恭的野心一直都沒有實現。虧得他夠能忍，當初就一直隐忍到葉傾容難産去世。雖說許落顏覺得是自己的出生害死了葉傾容，但這其中有沒有趙長恭的手筆，可就不好說了。

然而，如今趙長恭卻再也不能忍下去了。他一天天老去，作為他難以跨越的障礙許落顏，卻還年輕得很，只是熬，他必然熬不過她，至今為止趙長恭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想弄死許落顏，但是都失敗了，她比先皇後葉傾容還難搞。何況太子許耀榮在許落顏的引導下，也越來越有帝王風範，許耀榮是不可能成為第二個許斐的，一旦他登基為帝，那也就是趙氏一族滅亡的那天。

趙長恭的判斷非常精準，并且他很有勇氣。在自己還沒完全被挫敗得走投無路時，他選擇了一條奮起反擊的道路，也是他勝率最高的一條路——造反。

雖然趙長恭的門徒客卿都勸他繼續忍下去，認為現如今還沒到走這一步的時候，長公主在兩年前受傷得的後遺症很嚴重，肯定不會長命。但趙長恭卻覺得，再繼續下去，他只會中了長公主溫水煮青蛙的計策，最後被長公主不費一兵一卒地收拾掉。

所以趙長恭的做法，便是稱病連續幾日不上早朝，等其他人發現的時候，他早就已經到明安城了。

許落顏得知趙長恭為了掩人耳目，丢下了老婆孩子，自己一個人帶着幾個心腹悄悄趕去了明安城的時候，第一次真心對他感到了敬佩。不管他抛妻棄子在道德上有多糟糕，光以一個人來說，為了自己的野心能做到這種地步，也是少見的。然而，就是這樣的人，縱觀歷史，爬到頂點的比比皆是。

何況許落顏為了不讓趙長恭走到造反這一步，對付他的時候一直都很小心，偶爾給點破綻讓他覺得還有希望可言，然後持續着暗中的吞噬。就好比包圍獵物的時候露出一點小小的空隙，叫獵物以為可以從那裏突破，而不至于以死相拼，等到渾身重傷的獵物靠那空隙沖出重圍的時候會發現，那裏只有一面牆。

偏偏趙長恭沒上當，他選了空隙相反的方向，直接從包圍上空掠了過去。

太聰明了，也太有勇氣了。

不過這種人跌落的時候，摔得也會很慘就是了。許落顏當然不可能讓他就此一飛沖天，她絕對會将他拉下來的。

“趙長恭那亂臣賊子！竟然造反！！”許落顏進宮面聖的時候，許斐已經慌亂得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平南侯”常年的威壓，讓許斐這個皇帝一點底氣都沒有。

“不就是亂臣賊子，所以才會造反嗎？”許落顏扶着許斐坐下，将茶移到他面前，道：“父皇且消消氣，接下來就派鎮北侯領兵前去鎮壓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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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侯……賀連秋對付得了趙長恭嗎？”許斐心有疑慮。

許落顏微微笑了一下，她平靜的笑容中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氣氛，“當然可以。”才怪。不過許落顏不會讓賀連秋失敗的。

許斐看着許落顏與先皇後葉傾容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安下了心來。他有些癡迷地望着許落顏發起呆，這些年許落顏年歲漸長，許斐便經常這樣看她。

無所謂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許落顏淺淺抿了一口。

趙長恭的造反讓事态變得麻煩起來，他在打仗方面可說是萬象第一人，即使賀連秋有點本事，也比不過他，所以許落顏捧起賀連秋的時候，趙長恭根本沒将那個“鎮北侯”放在眼裏。如今亦是如此。

可惜，他小看了許落顏這個人。

打仗這種事靠的不只是聰慧就行了，還得要有經驗，無論是領兵還是調動糧草，這些都不是沒經驗的人可以做得好的。即使許落顏宮鬥朝鬥厲害又如何？戰争可是真刀實槍的比拼，整個萬象國都不會有比他更會打仗的人了——趙長恭這樣認為着。

不過接下來，當年仙魔大小戰役都當過統帥的許落顏将直接糊他一臉糧草。

“皇上，鎮北侯賀大人求見。”胡公公在殿外說道。

許落顏在來之前就已經先通知賀連秋去準備出兵的事宜，許耀榮那邊也通知過了。太子黨派的一些主要大臣們甚至已經在長公主府開過一次會議。

許斐将賀連秋宣了進來，聽完軍隊整頓的彙報，許落顏道：“這回我也跟着一起去。”

“什麽！？不行！！”許斐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戰場那麽危險，你一個女孩子怎麽可以去！何況你身體還不好，萬一……不行！絕對不行！！”

“父皇，我堅持。”雖說在許耀榮那裏，也得到了很堅定的反對，但是其他大臣們卻都抱持着贊同的态度，這些年也就只有長公主才能和平南侯鬥個平手了。

許斐看着許落顏堅定的眼神，就知道這話不過是個通知，而不是征求意見，這神情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皇後葉傾容，那也是個無論何時都輕描淡寫地行動、并且獲得成果的女人。如今他的女兒，也成為了這樣的女人，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需要他看護的幼兒了。

看着許斐動搖的表情，許落顏安撫道：“我又不用上戰場，只不過是在後方出出主意而已，這回不管怎樣，都要将趙長恭解決掉，我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