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袁豈的存在

曾屹離開兩分鐘,我便想到了我帶來的一本書還放在他那裏,便想着追出去。

可是剛站在樓梯口時,突然手指上的戒指自個兒滑落了下來,咕嚕咕嚕地滾動着,我也倍感驚奇,因為它就那麽不由自主地滾跑着,一圈兒連着一圈兒,從一個臺階哐當到另一個臺階,從一級到另一級,撞到牆壁後又彈到下一階。

我心疼不已,十分擔心上面出現了任何細微的劃痕。連忙追了上去。

終于它停止在了曾屹的房門口,我蹲下身去撿拾的時候,突然聽到了裏屋內曾屹的罵聲:“還活着嗎?你們這些……”後續的詞句沒聽得太清楚,不過語氣甚為憤怒。

我心中的預感突然變得強烈起來,我強烈地預感到了這件事情與袁豈相關,于是我顧不得是否站穩就橫沖直撞了進去,伴随着我腳底下打滑,我整個人幾乎是跌出去的,然後以轟響聲置于曾屹的跟前。

他手裏的手機裏還有嘶嘶啞啞的聲音在響,他驚訝地看着我,然後摁斷電話。

“袁豈還活着?”我憑借着我內心的直覺說出了我的疑問。

曾屹愣神半秒,趕忙蹲下來扶我。

當他剛蹲下來,我幾乎是撲了過去般,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抓住了他的臂膀,哭天搶地般地追問:“是不是,你回答我?”我的眼神裏全是殷切,因為我越是看到曾屹的表情這般,便知道事情有玄機,有回還的可能。

終于,曾屹閉着眼睛點了點頭。

我不管他此刻真情流露中迸發出來的不情願是多麽的明顯,我只知道老天爺再次給了我機會。

坐在曾屹的車上,駛往袁豈目前所住的醫院。

我的心一直砰砰跳。老天爺這是給了我多少次機會啊……袁駒走了,又回來算一次。曾屹為我傷勢嚴重,幾次病危通知後又複生算一次。現在袁豈離開我又回來再算一次。當然,如果他上次從“植物人”狀态清醒過來後算一次的話,那麽我總共欠老天爺四次恩情,我覺得我死後肯定是下地獄了,不然的話,不足以償還今生得到老天爺如此多的眷顧。

哪位多才的文學家記錄了我的故事絕對會被罵慘,因為太過于奇幻色彩。可是我想說的是,這是真實的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幾經盤旋之後,我們終于來到了醫院,一家縣城的醫院,三甲。

袁豈的全身插滿了管子,比上次曾屹受傷後的情形還恐怖。我看到了這一幕,瞬間轉過頭埋在曾屹的肩頭就哭了起來。

曾屹緊緊地抱住我,同時用另一只手不斷地拍着我的背脊,讓我平複心情。

剛才我看到的那一幕太陌生,太驚悚。袁豈除了在這些機械設備的加持下勉強呼吸之餘,對着我的這邊臂膀空蕩蕩的,雖然他現在在昏迷狀态,但是我很難想象他究竟有多痛。那個對他下手的人究竟是怎樣的變/态心理,我不明白。

醫生告訴,自從他被送往這裏來之後就沒有蘇醒過來,一直處于深度昏迷中。小縣城的醫生甚至有些迷信地對我說,袁豈的各項體征已經表明他逼近于死亡狀态了,但是他之所以還存着一口氣在也是因為他存有執念。“或許在等着父母來交待遺言吧。當然,他什麽都說不出來,都沒醒過。所以,應該是聽聽父母的聲音就落氣。”醫生望了一眼袁豈,然後不無同情地對我們道。

聽到這話,我趕緊捂住嘴,強行用力拉扯着曾屹的手遠離病房。

“怎麽啦,慢點走,不要摔倒了。”曾屹護住我。

我确實容易摔倒,此刻淚眼朦胧,完全不辨前路。

此後的三天裏,我都等候在走廊過道裏,不敢進入病房內。

我怕醫生那番神神秘秘的話是真的,袁豈真的是要聽到親人的聲音才肯離去,我怕他是在等我……因為他的父母早就離世了。

曾屹在工廠那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因此就回去了,他雖然不放心,但是也無可奈何。于是遣了兩個保安守着我,幫我買飯,護我安全。

白日裏我渾渾噩噩等着奇跡發生,哼着不着調兒的《愛的供養》。到了晚上,我就睡在走廊裏,半夢半醒,夢魇纏身。

第三天,就傳來了消息,袁豈是因為和王剛的一位保镖糾纏厮殺,進而致使了自己斷臂。而那位保安被袁豈殺死後埋在河邊(就是之前挖出來的那一具屍體),而保安身上的袁駒的血漬便是那時殘留的。

“狗屁。”我直接将告訴我這則消息的曾屹的保安啐一大口。我現在不管這麽多禮義廉恥,誣陷袁豈,門兒都沒有。

“你也不能這麽絕對……”小保安頗有怨言。他想來也很冒火,但是顧及到金主曾屹的托付,因此也只能暫且忍着我這個瘋/婆/娘。

我怒不可遏,渾身都在顫抖,“什麽是‘絕對’?你說什麽是‘絕對’?啊?”我站了起來,步步逼近他,跟一直的孱弱形象完全不符,“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畏首畏尾,沒有主見不長腦子啊?那裏面躺着的是什麽人?是救火英雄!是從火場裏暈厥中醒過來還惦記着火情的英雄!這樣的人會罔顧法律?會殺人放火?你不要以你的價值觀去揣測他,你不配。”我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噴到了他臉上。

另一個小保安以為我要動手,連忙上來勸阻我,結果兩人都得到我冷冷的一句“滾蛋!”

不一會兒,采訪的記者就來了,我堵在門口,不允許衆人進入。

記者們還算理性,聽到醫生講到袁豈現在生命垂危,也便紛紛放下了攝像機什麽的,安靜了下來。

他們認得我,因此問詢是否可以接受采訪。

我點頭,為什麽不呢?!我想把袁豈的故事講出來,我替袁豈發言,就像我當年替袁駒發言一樣。雖然,當年那些記者昧着良心并未采納我過多的建議,可是我始終相信正義的力量,就如同我相信火警的精神一樣。

在這個時代,媒體自身有很多的問題,媒體也非常的弱勢,但是媒體中有良心的人卻是大多數的。【注釋1】

記者們很欣慰,我全程講述不能忘記救火英雄,不能忽視袁豈的品德而去擅自揣度他的行為。記者們顯然更感興趣于袁豈的“獨臂事件”以及“殺死另外一名王剛保安的事情”。

我盡量壓抑住怒火,以最平靜的語氣去質問他:“仿佛你已經調查清楚了,并且已經确定了是袁豈殺了人?而且又第一手的資料和線索?”

我相信袁豈的人品,因此也相信他斷然不會做出随意殺害他人的行徑。

記者被我這一問弄得愣住了,旁邊一個口齒伶俐的小丫頭沖我道:“那姐姐你又能不能證明裏面躺着的那位就不是殺人兇手呢?”

氣氛有些尴尬,争鋒相對的局面很明顯。

“我現在打開手機,你敢不敢把你剛才的表情和言語再展示一次呢?”我咄咄相逼,“小姑娘,不要以自己的價值觀去揣度事件的真相。我至少了解他,你呢?你知道他多少?你知道你用‘躺在裏面的那位’這句話是多麽愚蠢嗎?你知道躺在裏面的那位是誰嗎?他是救火英雄!他是于火場中重生後第一時間關心他人,關心市民的英雄!”

我說得很激動,淚光閃爍。而小姑娘被問得很尴尬,面色慘白地支吾道:“英雄還不是新聞創造的……”

“對,沒錯。英雄是你們創造的,輕而易舉。這是對的事情,這是正确的價值觀導向。但是你們不能臆造事實去毀掉一個普通人,那是荒謬的,是有悖于人倫的。”我義正言辭。

“你憑什麽這麽說,你知道什麽……”小姑娘還想跟我雄辯,但是卻被一個微微有些禿頂的男人給喝止住了。“小染,你別說了啊,不要忘記自己是記者的身份。”

禿頂的男人連忙給我報以歉疚的表情,“實在不好意思啊,剛才……”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出現了一個聲音,“你要是真覺得抱歉,她發出第一個音開始你就應該制止。”

來的人是曾屹,我微微有些驚訝,因為他現在的裝扮完全傾向于一個企業家的形象,頭發嚴謹得一絲不茍,之前的豪放形象被全然收斂了起來。

媒體記者顯然是認識他的。那個禿頂的男人立馬遞上一支煙,曾屹看都不看,“廉價的東西想打發我?”

禿頂男人微微驚訝,但是立即賠笑着道:“是是是,您可看不上。”

“你不用這麽卑躬屈膝的模樣兒,丢了媒體人的臉。”曾屹厭惡地道,“不要忘記你們自己的身份。”

“我們哪裏有什麽身份啊。”這人顯然沒理解到曾屹語氣中的意思,還在讪笑着谄媚着。

曾屹轉過身看着他,“王老師,”這人顯然被這個成為給驚到了,有些受寵若驚般,“王老師,別忘記自己是記者的身份。”曾屹把這件事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這個禿頂男人萬分尴尬,連連點頭。

“我不想聽到關于這個事件的任何新聞。”曾屹淡淡道。

“我明白。我明白。”禿頂男人連連點頭。

“還有,”曾屹看着我,“這家報社的新老板就是這位,你們來認識一下。”

大夥兒轉身順着曾屹的視線看向我。

我局促不安時,曾屹已經脫口而出我的名字——“她叫袁漫!”

【注釋1】此句段引自一媒體人評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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