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宋晖腳步一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魏筝這時候要見他?

他的頭很暈,從來沒有放縱自己喝過這麽多酒,只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好半響才從這句話中回味過來。他揉了揉眉心,聲音啞得不像話:“阿筝妹妹找我有什麽事?”

銀樓往湖心亭看去一眼,那邊的人還在推杯換盞,根本無人注意這邊的情況。宋晖身邊也沒有帶侍從,她便大着膽子上去扶他:“小姐沒說,不過看樣子挺緊急的,宋世子随我去看看吧……”

宋晖雖喝多了酒,但不至于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他揮手隔開了丫鬟,踉跄兩步,勉強在岸邊站穩腳步。他低頭,醒了醒神道:“帶我過去吧。”

銀樓眼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規規矩矩地帶路道:“世子爺請随我來。”

宋晖沒說什麽,舉步跟在她身後。

紫禦山莊四處都點着宮燈,每隔一百步便有一個石柱,石柱上點着通臂巨燭,将整個院子照得亮亮堂堂,就連腳下的鵝卵石道路都看得一清二楚。金臺院距離湖心亭有一段路,因為是姑娘家居住的地方,是以安排得比較遠。走過一條鵝卵石小路,再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往前是一座姹紫嫣紅的牡丹花圃,花圃後面便是金臺院。

走過這一段路,宋晖的神智清明了一些,但還是沒有酒醒。

他微垂着頭,那雙總是溫潤含笑,如沐春風的眼睛此時只剩下寂寥和失落。他想起白天魏籮跟他說過話,唇邊揚起一抹苦笑。

他跟魏籮從小有婚約,他從六歲時起便知道有這麽一個小娃娃,她長大後會嫁給他,當他的妻子,與他攜手一生,共度白頭。那時候他還不大清楚成親是什麽含義,只知道以後都甩不掉她了,生死患難都要在一起。這是他的小尾巴,他得好好地照顧她,不讓她受任何委屈。後來照顧成了習慣,漸漸地甘之如饴,心裏眼裏只剩下她,旁人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滿心滿意期待與她成親的那一日,可是她卻忽然說不想嫁給他,她從未對他動過男女之情。

她有了喜歡的人……

那個人不是他。

宋晖原本以為只要自己不同意,只要把她娶進家門,日後好好疼她愛她,定能把她感動。可惜他想得太美好,沒有緣分終究就是沒有緣分,他連感動她的機會都沒有,親事成了泡影,他仍舊孑身一人。這一切竹籃打水一場空,都是他剃頭擔子一頭熱。

宋晖走得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魏籮,這時候已經騰不出地方想其他。以至于魏筝要見他,他沒有多想便來了。

Advertisement

銀樓領着他走入金臺院,停在院子裏的一棵大榕樹下。樹下無人,不見魏筝身影。她道:“我家小姐還沒來,世子在這兒稍等片刻,她一會兒就過來了。”

宋晖沒有多想,頭越來越疼,難得地露出幾許疲憊之色。他向後倚着樹幹,雙眼緊閉,不發一語。

銀樓在一旁悄悄打量他,試探地問道:“世子爺方才喝了酒麽?”

他沒有心思回答,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真是個溫柔似水的人,難怪四小姐和五小姐都喜歡,五小姐寧願不顧名譽也要得到他……銀樓在心裏悄悄地想,若是五小姐今晚能得手,成功嫁給他以後,自己肯定是陪嫁丫鬟。陪嫁丫鬟地位高,說不定還能在他身邊伺候,若是有幸被他看上,收入房中,那自己就是姨娘了……說起來自己姿色不差,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他的眼?銀樓心裏彎彎繞繞,沒一會兒就想得很遠。

她很快回神,眼下還是要先幫五小姐辦成事才可以,五小姐成功了,才有機會輪到她呀。她見宋晖不說話,想起魏筝交代過的話,故作着急道:“小姐怎麽還沒來……許是距離太遠,路上耽誤了。我家小姐住在最東邊的房間,世子在這裏稍等片刻,婢子去看看怎麽回事。”說着忽然想起什麽,拍了拍腦門恍然大悟道:“今日四小姐從後山回來,似乎身子不大爽利,我家小姐去看她了,想必這才耽誤了一點時間。”

宋晖身軀微微一僵,不由自主地問:“阿籮病了?”

銀樓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道:“許是後山有什麽髒東西,聽說四小姐一回來就不大對勁,臉色也不好看。”

說罷悄悄打量宋晖一眼,見他果然很關心,不僅暗嘆世子爺最在乎的果然還是四小姐。方才她說五小姐有急事,他面上無波無讕,如今一聽說四小姐身體不好,立馬變得緊張起來。

她也不知道四小姐究竟有沒有病,但魏籮從後山回來後臉色不好是真的,她親眼所見。

銀樓指着其中一間廂房道:“四小姐房中的燈早早就熄了,想必身體不舒服,所以歇下了吧。”

說罷她不再多言,舉步往東邊的廂房走去,“我去看看五小姐,世子爺稍等片刻。”

宋晖立在榕樹下,看着魏籮的房間,久久不動。

她生病了?白天看時還好好的,怎麽晚上忽然就病了?嚴重麽?有沒有請大夫來看看?宋晖明明不想再想起她,可是又不由自主地關心她,只要一想起她那張漂亮的小臉病怏怏的,露出可憐巴巴的模樣說“我難受”,就忍不住心軟。

到底還是放不下她,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了關心她,就跟他的骨血一樣,融進身體裏,割舍不下。又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宋晖等了一刻鐘,不見銀樓回來。猶豫許久,終于還是舉步往魏籮的房間走去。

廊下懸着八角宮燈,燈光昏昧,一陣涼風襲來,吹得光線搖搖曳曳,連帶着他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他立在直棂門前,擡手準備敲門。

手舉到一半,卻又猛然清醒,停了下來。

他在做什麽?這是她的閨房,他深更半夜闖進去,是想害她麽?

若是擔心她的病情,明日一早來不就行了?

何況白天他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既然已經沒了婚約,那他還有什麽立場關心她?就算進去了又能如何,還能挽回什麽不成?她有了喜歡的人,此時此刻一定不希望見到他,他不該讓她為難。

他立在門外,許久沒有下一步動作。

久得他手都舉麻木了,他才放了下來,踅身往回走去。

魏籮說只把他當兄長,哪有半夜擅闖閨房的兄長?既然沒有緣分,那就不要給自己希望了,從此一刀兩斷也好。

以後還可以關心她麽?他想到這個問題,腳步頓了頓,旋即輕輕一哂,繼續往前走。大抵只能在心裏關心了,那個名正言順關心她的人,再也不是他了。

宋晖離開後,金臺院複又陷入安靜。

不多時,榕樹下緩緩走出一個身影。

一襲玄青寶相花紋錦袍,裹着他俊朗挺拔的身軀。月光從頭頂打下來,照在他昳麗精致的側臉上,眼角下那個小小的胎記折射出瑩白的光,更襯得他有一種绮麗冶豔的美。他劍眉星目,看人時眉尾微微上挑,總有一種桀骜不馴的味道。

正是李頌。

李頌站在陰影處,一直沒被人發現。

他方才倚着牆壁,聽到了宋晖和丫鬟的對話,知道魏籮生病了。

他看向不遠處黑漆漆的廂房,思索很久,終于還是往前踏了一步。

他有很多事情想問她,比如她當真跟宋晖退親了麽?她是不是跟趙玠好上了?他們到了什麽地步,同床共枕過麽?越想越難掩胸腔裏的憤怒和震驚,他明明是最沒資格問她這些的,畢竟他們兩看兩相眼,她跟誰好,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可是忍不住,哪怕他們一見面就是劍拔弩張,也想多看她一眼,多跟她說一句話。

他握緊手裏的翡翠金蟬簪,一步步往魏籮房間門口走去。他打算今夜把這個東西還給她,還給她以後,他就從此了無牽挂。不時時刻刻看着這個東西,就不會總想起她,更不會想要她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他立在直棂門前,擡手敲了敲門,裏面無人回應。

睡着了麽?

他遲疑片刻,擡手推開直棂門,往房間裏面走去。

門內一片昏暗,入鼻一陣甜膩的幽香。屋裏連個值夜的丫鬟都沒有,安安靜靜,無聲無息。不是說病了麽,怎麽沒人照顧?李頌眉頭微蹙,舉步走進內室,繞過一扇山水畫屏風,借着窗外皎潔的月光,勉強能看清床上的光景。

床上躺着一個人,烏發披散,背對着他。小小的身影,看起來格外脆弱,讓他一瞬間止步。

這時候的她看起來很乖順,沒有面對他時的冷戾厭惡,柔弱小巧得讓他心顫。

床上的人蓋着薄薄的青鳥紋毯子,許是被他的動靜驚醒,還以為是丫鬟,咳嗽一聲,喃喃低語道:“水……嗯,水……”

李頌第一次闖進姑娘家的閨房,委實沒什麽經驗。他本有些緊張,聽到這一聲卻愣了愣,這個聲音雖綿軟好聽,但是跟魏籮的還是有些差距。魏籮的腔調更軟一些,軟得能酥進骨頭裏,而不是現在這樣,有些刻意。李頌正欲多想,床上的人又咳嗽了一聲,比方才急促了些:“金縷,給我倒水……”

李頌知道魏籮有一個丫鬟名叫金縷。

大概是因為生病的緣故,聲音才變了。

他沒有立即離開,緊緊盯着床上的身影許久,才鬼使神差地到一旁的圓桌上倒了杯水。走到床邊,把她從床上抱起來,遞到她嘴邊道:“喝吧。”

他覺得自己病得不輕,不是說送簪子麽?為何又留下來照顧她?

她渴不渴,同他有什麽關系?

思及此,他蹙了蹙眉,正準備推開她離去。嬌軟的身軀卻毫無預兆地貼上來,手臂纏着他的腰,不讓他走。

她穿得很少,只着一件薄薄的羅衫,再多便沒有了。以至于李頌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少女的弧度,小巧玲珑,就像那天上元節時,他把她壓在牆根的感覺。

小姑娘緊緊抱着他,臉頰甚至在他懷裏蹭了蹭,可憐兮兮地撒嬌:“我好冷……”

李頌身子一僵,只覺得腹下有一股火竄上來,渾身燥熱。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